舒曼掛斷了電話,一抬頭,就發現江焱正用他那雙幽邃的、仿若帶著穿透力一般的眼睛,直直的望著自己、


    舒曼一頓,然後就聽見江焱開口說道:


    “你在肖旭家裏,是不是也發現了那首《黑色星期天》?”


    “……”


    他還是猜到了啊!


    舒曼凜了凜心神,卻沒有別開視線,反而是毫不示弱的擎起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迴看向江焱:


    “是!”


    原本,江焱不說,她也不打算現在就說出來。可是既然話已經談到了這裏,舒曼覺得,那也就沒有什麽必要再繼續隱瞞下去了。


    江焱眼底的光亮明顯的暗了暗。


    “你在懷疑我?”


    “不!”


    舒曼定定的搖了搖頭:“不是懷疑,隻是有些事情,還沒有想明白、


    而且我很肯定,關於這首黑色星期天,你有很多事情還在隱瞞我。”


    當然,你有你的理由,現在不方便告訴我,但是我也有我的根據,對這件事,持有保留疑惑的態度。


    江焱看著舒曼,看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此刻充滿的篤定與堅毅,一雙飛揚入鬢的劍眉,不由自主的顰蹙了起來,片刻,終是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頗為無奈的別開了視線:


    “是!我有事情瞞著你!”


    江焱這麽一大方承認,舒曼倒是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好了。


    江焱:“隻是,請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過任何一件違法的、或者是違背良心道義的事情。關於那首《黑色星期天》……原諒我,現在也還不能告訴你。”


    舒曼的臉色有些陰沉,她沒有去明知故問為什麽,隻是忽然間覺得,眼前的江焱,竟然和自己在夢境中看到的江焱,毫無違和的驟然間重疊在一起。


    他的腳下,仿佛就是萬丈深淵,可是她就站在他的對麵,卻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讓她心底陡然間騰升起一股壓抑,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此刻正死死的壓著她,讓她喘息不過。


    兩個人就這麽無聲的對望著,仿佛誰也不肯後退一步、示弱一步。


    氣氛,短暫的焦灼而又詭謐。


    片刻之後,還是舒曼先移開視線,起身,朝外走。


    江焱見狀連忙開口:


    “去哪?”


    “迴家!”


    江焱:“我覺得,你最好等一等。”


    舒曼腳步一頓,迴過頭皺著眉心看著江焱:


    “給個理由!”


    看著舒曼一本正經的樣子,江焱忽然間忍不住勾起唇角:


    “因為,你忘了一件事情!”


    忘了一件事?


    什麽事?


    舒曼正想要繼續開口詢問,辦公室的大門卻被人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的敲響,舒曼轉頭,就看見檢驗科的同事站在門口,手裏,正拿著一份屍檢報告和現場勘查報告。


    舒曼:“…………”


    他大爺的,她居然忘記了,自己留在警局是為了要等這個東西了。


    身後,是江焱那雙灼灼逼人的眼睛,眼前,是對舒曼驟然間黑下來的臉有些莫名其妙的檢驗科同事。舒曼一邊腹誹,一邊走過去,從同事手中接過報告:


    “幫我謝謝你們秦科長。”


    “不客氣舒隊,那我先迴去了。”


    “辛苦了。”


    檢驗科的同事離開,舒曼立馬打開檢驗報告,等到她大致瀏覽完以後,臉上的表情,卻是愈發晦暗不明起來。


    江焱此時已經走了過來,瞥見舒曼的臉色,他已然大概能夠猜到,檢驗的結果是什麽了。


    從舒曼手中拿過報告,江焱也快速翻看起來、


    報告中顯示,那兩杯咖啡之中,隻有一杯被下了毒,證實是氰化鉀,也就是死者周俊身上中的毒。中了氰化鉀的人,很快就會發生中毒症狀,渾身無力,唿吸急促,如果不及時救助,最後就會窒息而亡。


    而周俊的屍檢報告,也確實證實了這一點。


    隻有一杯有毒,如果不是外麵的人帶進來的,那以目前的證據來看,嫌疑最大的,就是雷彤了。


    當然,那個叫做馬永亮的服務生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洗脫。


    怎麽會這樣?


    江焱合上報告,看了一眼舒曼。發現舒曼的眉心已經死死的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知道,舒曼之前一直傾向於,兩杯咖啡都是被下了毒的。


    可是如今,卻隻有一杯!


    “你怎麽看?”


    驀地,舒曼抬起頭,看向了江焱。


    江焱抿了抿唇:


    “我還是堅持我之前的觀點,我認為,兇手既不是雷彤,也不是那個叫做馬永亮的服務生。”


    舒曼:“是,我也覺得他們兩個不是兇手。


    可如果不是,為什麽那個想殺周俊的人,會這麽肯定,那杯咖啡一定會端到周俊的麵前?而且,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是第三者下毒的證據……”


    舒曼說著,腦海中突然間一個激靈,眼中頓時迸射出兩道攝人心魄的光亮。


    同樣的,江焱此刻仿佛也想到了些什麽一般,一瞬不瞬的望著舒曼,半晌,輕輕的點了點頭——


    兇手要殺的,根本就是雷彤或者是周俊其中的一個,至於那杯咖啡最終會送到誰的麵前,就要看死神,選擇眷顧誰了!


    這個想法一竄出腦海,舒曼隻覺得自己額頭連著後腦勺一整根神經都開始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他們麵對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


    皎白的月亮高高的懸掛在夜穹之中,黑暗已然張開了雙臂,將整片大地籠罩。


    街道上到處都是霓虹閃爍,光線充足,舒曼開著車,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正前方。看著那些光影,落在自己的眼底。


    可是,往往光線充足的地方,影子越是漆黑。


    迴到家,舒曼先是換了衣服,然後進到浴室之內。站在蓮蓬頭下,任憑溫熱的水流澆到自己發頂,再順著臉頰、脖頸、脊背……緩緩流淌而下,最終匯入地麵。


    江焱到底隱瞞著她的,是什麽呢?


    舒曼忽然間覺得,或許,這和三年前江焱的不辭而別,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還有這個案子一個又一個冒出來的詭異疑點,仿佛在把她們帶進一個又一個的漩渦之中,不斷的旋轉,深陷,卻永遠捋不出個頭緒。


    喬羽薇、肖旭、周俊,這三個人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三角戀?


    不!不完全是!


    肖旭給周俊的那五十萬,到底是做什麽用的,肖旭人又在哪裏?殺了周俊的人,又會不會是肖旭?如果不是,那又會是誰?會不會,和殺喬羽薇的,是同一個人?


    浴室內的熱氣在蒸騰著,繚繞在她的周圍,好似迷霧,讓人愈發看不清真相。


    江焱!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翌日,清晨。


    因為最近案子和江焱的關係,舒曼的心裏總是有太多的事情,即便是睡著了,也睡不大安穩。不過,這倒是讓她破天荒的開始不再遲到。


    開車來到市局的時候,江焱還沒到,辦公室裏隻有哈欠連天的李大寶,和神色同樣有些疲累的程子陽。


    見到舒曼,李大寶一雙眼睛立刻瞪了起來:


    “我靠!太陽打哪邊出來的?”


    舒曼眉毛一挑:


    “有話說,有屁放!”


    李大寶聞聲扯開嘴笑了笑:


    “不是,我這不是奇怪老大你居然來這麽早麽!”


    舒曼不理會李大寶,徑直走到辦公桌前:


    “你們昨天去上島咖啡調監控之後有什麽發現麽?”


    說到這裏,李大寶的腦袋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了下來:


    “沒有,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根本就沒看到有什麽可疑的人。除了在吧台工作的倪康、李雪嬌,和負責端送咖啡的馬永亮之外,沒有第四個人接觸過那兩杯咖啡。”


    舒曼聞聲卻是垂下眼眸,暗自思忖了一番,片刻,重新抬起頭:


    “從咖啡煮好到端到包間這段路程內,一直都有監控麽?”


    經舒曼這麽一提醒,李大寶陡然間想了起來:


    “啊……那倒也不全是,中間上樓的時候,要經過一個拐外,那裏是監控的死角,看不到。不過,我算了一下,那段距離也就是幾秒鍾的功夫……”


    李大寶說到這裏,卻是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下來。


    舒曼知道,他這是想到什麽了:


    “接著說!”


    李大寶忽然間有些懊惱:


    “他媽的,中間馬永亮消失在拐角那段時間,好像稍微有點久!”


    舒曼聽到這裏,一張白皙的臉龐,已然變得嚴肅冷冽起來,她站起身,幾乎一刻停頓都沒有的開口朝李大寶吩咐道:


    “馬上提審馬永亮!”


    作為嫌疑人,馬永亮和雷彤、還有在吧台裏工作的倪康和李雪嬌都被暫時扣押在市局,所以很快,馬永亮就被帶到了審訊室。


    市局的條件有限,再加上這間兇殺案,馬永亮昨晚一晚都沒怎麽睡,一大早又被提審,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大好:


    “警察同誌,我能交代的昨天都交代了,我真的沒有殺人!”


    舒曼坐在一旁,隻是靜靜的看著馬永亮,李大寶那邊卻是一臉皮笑肉不笑:


    “都交代了?


    你確定?”


    馬永亮見李大寶這麽問,忽然間就有些緊張起來,但舒曼看著,又不像是心虛的那種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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