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薄唇輕輕抿著,卻沒有馬上迴話。


    相比較知道喬飛這樣扭曲而又變態的心裏,更加讓舒曼感到震撼的,是原來江焱一直都在派人暗中保護著自己。


    那幾個在醫院碰到的黑衣人,就是江焱派來保護自己的人吧。


    舒曼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先是在車子爆炸的時候撲倒了自己,又一直在找人保護著自己,他做這一切,到底是因為早就知道喬飛是兇手,所以不想自己被他連累,還是因為其他的?


    舒曼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壓下心底這些情緒和疑惑。


    “炸彈哪來的?”


    “你們應該已經化驗過了吧,其實那不是炸彈,隻不過是我從化工店買來的一些原材料,製作的一個簡單的小型炸彈。


    我第一次做,還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呢!”


    不然,就不可能僅僅是對她的警告了。


    舒曼麵色平靜:


    “既然你說你愛江焱,殺人都是為了他,可是你把炸彈安在他的車上,就不怕他也受傷麽?”


    “我當然不會讓他受傷!”


    這個時候的喬飛,仿佛一隻受傷了的野獸,隨時隨地,情緒都會被激怒。


    可是,這一次,還沒等舒曼說話,坐在旁邊的江焱,卻猝不及防的開了口:


    “喬飛,你真可憐!”


    江焱這一句話,讓舒曼和喬飛都不由得一愣。


    從舒曼進來開始,他就一句話未曾說過,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即便是在聽到喬飛說,他愛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時候,他也一絲一毫的反應都沒有。


    從始至終,他都像是一個局外人,在冷眼旁觀著一切。


    可是此刻,他卻開口,說喬飛可憐。


    舒曼不知道江焱為什麽會突然間這麽說,隻能抿著唇,不發一言的,等待著江焱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不隻是舒曼,就連喬飛,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江焱。


    而在他們的注視下,江焱卻儼然已經斂起了目光,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轉過身,一言不發的朝外麵走。


    舒曼擰了擰眉,看了一眼喬飛。


    “江總,你為什麽要說我可憐?


    你是覺得,我做這一切都不值得麽?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我愛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喬飛似乎是被激怒了,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那副坦然從容,他猩紅著雙眼,額頭的青筋一根根爆起,似乎是完全不能接受江焱這樣的說法。


    而江焱腳下的步子卻連頓都沒頓,此刻已經走到了門口,毫不留情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最終,也隻給喬飛留下了一個冷漠的,背影。


    “江焱!江焱!你迴來把話說清楚!”


    喬飛站起身,衝著門口大喊,像是已經完全失控,舒曼連忙走過去強迫著將他按迴了椅子上,朝著雙麵鏡使了個眼色。


    很快,李大寶和程子陽就過來接替,舒曼把後續的工作交給兩個人之後,就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走廊裏沒有江焱的影子,舒曼直接追到了外麵。


    夜,已經完全深了,上弦月隱隱的掛在高空,被雲彩遮擋住原本就不怎麽明媚的光亮。


    路燈下,江焱修長而又挺拔的脊背就那麽佇立著,燈光在地麵拉出了長長的影子,落寞的、孤寂的、甚至是,讓人心疼的。


    舒曼忽然間頓住了腳下的步子,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的看著站在路燈下的人。


    印象中的江焱,從來都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霸道的、完美的人,可是舒曼卻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孤獨和落寞。


    腦海裏,那些翻湧著的情緒,在這一刻似乎都被激發了出來。


    這三年,他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


    三年前,他又為什麽要離開?


    似乎是察覺到了舒曼灼灼的目光,江焱冷不防的抬起頭,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遠遠的,舒曼看不見他眼底的情緒,可是卻好像莫名的能感受到一點東西。


    很快,江焱重新將頭垂了下去,從風衣的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顧自點燃。


    打火機熒藍色的光芒和路燈的暖黃色交織在一起,在他臉上,卻形成了異樣的和諧。


    舒曼凜了凜心神。


    她覺得,她欠江焱一聲謝謝。


    片刻,舒曼深吸了一口氣,提步,朝著站在路燈下的江焱,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紅色的火光在江焱白皙的指間隱隱跳躍著,他隻是與舒曼並排站著,卻並不開口。


    沉默,往往讓人壓抑窒息。


    舒曼:


    “其實,你早就知道,兇手是他對麽?”


    江焱聞聲隻是微微斂了斂眸光,他垂著頭,額前的碎發遮擋住了深邃的眼窩,讓人看不真切。


    “也不算太早,跟你差不多時候。”


    “那些人是什麽時候跟著我的?”


    江焱頓了頓,卻是將煙遞到唇邊,狠狠的吸了一口。


    白色的煙霧順著他的口鼻溢出,嫋嫋騰騰,緩緩攀升,將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映襯的愈發不真實: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暗啞低沉,卻好似一塊千斤重的巨石,拋進舒曼原本就不怎麽平靜的心湖,瞬間激起滔天的駭浪。


    舒曼沉默著,沒有說話,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就那麽安靜的站著,江焱也是,直到,一根煙終於結束了它的使命,被毫不留情的拋在地麵上,無情碾壓熄滅。


    “迴去吧,這個案子結束了!”


    說著,江焱已然轉過身,朝著黑暗的夜色中走去。


    舒曼看著他漸漸隱沒在黑暗中的背影,忽然間之間,像是不受控製一般,大聲喊道:


    “三年前,你為什麽一聲不響的離開?”


    她明顯的看見,江焱的身影在黑暗中僵硬了一瞬,可是最終,他還是重新提起腳步,走進黑暗之中。


    他終究,沒有給她任何答案。


    舒曼站在原地,臉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不知道站了多久,末了,也隻是略帶嘲諷的笑了笑。


    早就知道,他不會說。


    如果會說,三年前,就會告訴她了不是麽?


    迴到局裏,舒曼的神情已經看不出一絲異樣,李大寶和程子陽已經把餘下來的收尾工作做好。喬飛收押,證據很快就會移交法院。


    隻是,這個案子有些特殊,到時候,不知道會怎樣判、


    辦公室裏,幾個人一邊收拾材料,一邊談論案子。


    “嘖,真看不出來,那個喬飛,表麵上斯斯文文的,原來是個心理變態。”


    “是啊!居然喜歡男人,不過這也沒什麽,可是就因為有人追他喜歡的人,他就要殺人,這就沒法理解了!”


    “要讓你理解了,案子早就破了,還要等到現在?”


    “滾!”


    ……


    隊裏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舒曼卻好像重耳未聞,她現在心情有些亂,隻是一遍遍的翻看著喬飛的筆錄。


    很快,其他人都迴去了,原本就是臨時加班,案子已經結束了,大家都累了,舒曼自然得放人。


    隻是舒曼卻依舊坐在辦公室裏。


    案子雖然結束了,可是她卻總覺得,有些事情沒有辦法說通。


    蔣文豪的死不是喬飛做的,而且看起來,他並沒有撒謊,也沒有撒謊的理由。調查肇事司機也沒有查到任何疑點,說是那天早上張東來是因為和妻子吵了一架,所以才喝了點酒。而且知道白天要開車,所以喝的並不多。


    和第一個死者蔣文月都是桐縣人這一點,也遠遠構不成什麽疑點。


    一切,都直指蔣文豪的死,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隻是,舒曼卻總覺得,這個案子又問題。


    還有那首同時出現在蔣文月電腦和付佳葳耳機裏的《黑色星期天》,喬飛矢口否認知道這首曲子,可是又怎麽會那麽巧呢?


    而且,她總覺得,喬飛的案子,結束的有些,太容易!


    ……


    黑暗!


    眼前、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舒曼卻能看見、感受到自己。


    這種黑暗太過巨大,像是要將她吞沒一般。沒來由的讓她有種恐懼。


    她張開口,想要叫人,可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叫的,是江焱的名字。


    她愣了,她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麽。


    隻是,等到她的話音落下,眼前卻赫然出現了江焱的身影。


    他一如以往的神色清冷、麵無表情,像是從雪山之巔走下來的王者一般,連一根頭發絲,都透著讓人無法靠近的疏冷。


    見到他,舒曼心底那種恐懼似乎並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濃烈起來。


    她大聲的叫著江焱的名字,可是江焱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一般,垂下頭,一瞬不瞬的看著腳下。


    而就在這時,舒曼才赫然間看見,江焱此刻,正站在一個巨大的、黑色的漩渦邊緣。漩渦好似蟄伏在黑暗中的猛獸,此刻正張開血盆大口,幾欲將他吞噬。


    “叮鈴鈴——”


    舒曼猛然間被驚醒,額前、脊背,早已被汗水打濕。


    等到她迴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昨晚,竟然直接在隊辦公室裏的睡著了。


    定了定心神,舒曼接起電話,臉色驀然間變得凝重而又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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