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一路將車開的飛快。


    往日這條路上的紅燈,此刻卻好似折磨人心智的魔鬼的雙瞳,一閃一閃,紅綠交錯,肆意嘲笑。


    手,緊緊的攥著方向盤,心底像有無數隻螞蟻一起爬過一般。


    剛剛為什麽不攔下喬飛?


    即便隻是自己的懷疑,即便什麽證據都沒有,即便現在還不能確定,一切都是喬飛所為。可是,她卻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把江焱置於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


    如果,如果真的是喬飛,如果江焱今晚真的出了事……


    想,不能再想了!


    豈止是可怕!


    她再也沒有耐心去等什麽紅燈,直接發動車子,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


    江焱,如果你敢出事,老娘一定不會放過你!


    你還欠我個答案!


    不知道超了多少輛車子,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舒曼的車子終於停在了江焱所在的別墅外麵。


    最後一點日頭,早已西沉天邊,黑色張開雙臂,將整片大地都籠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別墅內沒有點燈,一片漆黑。


    舒曼連忙熄滅車子推開車門下車,一邊拿出手機再次撥打江焱的電話,一邊朝別墅院裏跑。


    可是,剛跑了兩步,右側卻有一道異常閃亮的車燈晃過。


    距離之近,讓舒曼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下來,刺眼的光芒讓她本能的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車燈依舊在灼灼晃著她,像是舞台之上的聚光燈,在一片黑色之中,獨獨給她開辟出了一個完整的,單獨的世界。


    手機聽筒裏,剛好傳出甜美的女聲提示: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舒曼心裏咯噔一聲,慢慢放下手機移下胳膊,朝車燈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輛黑色的奧迪車,舒曼認得,正是江焱助理喬飛的車子。


    舒曼心髒驟然一跳。


    他還在這裏,江焱呢?


    視線不由自主的朝喬飛的車內看去,可是隻有他一個人坐在駕駛座之上,再無其他人。


    沒有迴家,也不在喬飛的車上,他去哪了?


    車燈已經暗下去了一些,喬飛搖開車窗,看向舒曼,神色隱藏在黑色的暗影之中,讓人分辨不清:


    “舒警官。”


    舒曼控製著自己狂亂的心跳,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聲音,都沒有任何的異樣:


    “嗯,我來看看他,畢竟白天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


    喬飛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起一抹笑:


    “江總就知道你會過來,所以特意讓我在這裏等你。”


    喬飛說的平靜坦蕩,若不是舒曼已經對他開始有所戒備懷疑,恐怕都要被他這張真誠而又斯文無害的臉,欺騙過去。


    “等我?”


    “嗯,江總手機沒電了,剛去了宋醫生那裏……哦,宋醫生是他的私人醫生,你不知道地方,我帶你過去,上車吧。”


    舒曼站在喬飛的車子跟前,車燈金色的光芒打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金色的光暈之中。


    她沒有馬上動彈,就這麽隔著一段距離,靜靜的,不動聲色的看著喬飛。


    喬飛也不急著催促,臉上依舊掛著那種似笑非笑的,淡淡的表情,毫不示弱的迴看向她。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舒曼在腦海中把可能出現的情形全都過了一遍。


    她是現在就可以逮捕喬飛,但是以他的心思縝密和高智商,這個時候逮捕他,絕非明智。江焱聯係不上,下落不明。而且,她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喬飛做過什麽。


    可是,他等在這裏,絕非偶然!


    舒曼暗自的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電話已經被她死死攥緊。


    片刻,舒曼神情一緩,朝著喬飛淺然一笑:


    “那就麻煩你了!”


    舒曼的車子留在了別墅,乘坐著喬飛的車子,慢慢駛離。


    黑色,在眼前慢慢被放大,被濃重,宛若她此刻的處境。


    她和喬飛原本就不熟,因為蔣文月的案子,才通過江焱接觸過幾次,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之前好像一直停留在那天在飯店時。


    他給人的感覺斯文、正直、做事也一定是勤勤懇懇,極有能力的哪一種。舒曼實在是無法將殺人兩個字,和眼前這個男人聯係起來。


    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怎樣不動聲色的殺了蔣文月和付佳葳的呢?


    他是男人,根本無法進入到女洗手間內,況且,事發之前,他雖然是一起陪著蔣文月去洗手間的,可是半路就迴去了……


    半路!


    舒曼猛然間想起來,之前在夜色酒吧看監控錄像的時候,蔣文月曾在去洗手間的途中,和喬飛有過短暫的肢體接觸。


    想到今日,自己和他在警局的時候隻是擦肩而過,就產生了那樣的幻覺,那麽極有可能,他就是在扶住蔣文月的那短暫的時間內,對其進行了催眠。


    而且,之前還有那首“黑色星期天”,想要控製一個人的心神,簡直再容易不過。


    她之前被蔣文月在洗手間裏的那不為人知的五分鍾困住了,竟然忽略了放在眼前這麽明顯的疑點。


    想到這裏,舒曼不禁心神一凜,佯裝著不動聲色一般的,很是隨意的開口說道:


    “之前在警局,你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突然間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詭異壓抑的氣氛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喬飛卻始終神色自然:


    “是麽?什麽奇怪的感覺?”


    舒曼:“我仿佛看見,自己身體裏的血正在一點一點的凍住,甚至能清楚的看見,那些冰凍成形的冰花,很漂亮!”


    喬飛側對著舒曼,但是舒曼還是清楚的看見,他薄薄的唇角,輕輕彎起的一個弧度。


    舒曼心裏陡然一個瑟縮,然後就見喬飛忽然間轉動方向盤,將車子移到了路邊,停了下來。


    舒曼動了動眉心:


    “怎麽了?”


    喬飛慢慢轉過頭,摘下眼鏡,這是第一次,舒曼如此近距離,清楚的看見他的眼睛。


    漆黑,幽深,好似夜空下的大海,表麵看似沉靜,實則駭浪翻湧,危險至極。


    舒曼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心底陡然間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可是,她想要移開視線的時候,卻已然來不及了。


    喬飛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的吸引著她的視線。


    她看見喬飛薄薄的唇緩緩張啟,上下翕動:


    “是像,這樣麽?”


    伴隨著喬飛的話音落下,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再一次在身體裏湧現,甚至於,比之前那次更要清晰。


    那些一塊一塊,六角菱形的白色冰霜,與她體內紅色的血液完美的融合著,讓她根本無法反抗。


    然而下一秒,她的思緒卻毫無征兆的收迴,眼前喬飛的樣子異常平和,如沐春風一般,無害,而又善良。


    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臉上似乎還有害羞和謙虛:


    “這是催眠,以前在國外的時候,跟著江總學過一點。”


    舒曼一愣。


    催眠!果然是催眠!


    所以,他是承認了?


    “對不起,舒警官,沒經過你的允許,就對你進行了催眠。其實我原本是好意,隻是想著白天那場爆炸案,一定會對你造成影響,所以就想著用催眠來替你緩解一下。


    如果讓你生氣了,我向你道歉!”


    舒曼撐著一雙眸子,眸光筆直而又銳利的,直直的望著喬飛。


    他神色坦蕩自然,目光平和,說出的話,絲毫沒有一丁點的違和感。被發現了催眠,不但不否認,甚至還毫不避諱的重新掩飾,解釋的理由,也很充分,讓人無法起疑。


    最關鍵的是——


    “你說,江焱也會催眠?”


    “是啊!”


    喬飛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鏡,發動車子: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會了,我也是因為他,才偷偷的學了一點。但是跟他比,還是差的太遠。


    江總可是催眠高手!”


    舒曼的大腦瞬間一片淩亂。


    好像,之前那些好不容易捋順清楚的線頭,又一個個的交織纏繞在了一起。


    江焱是催眠高手,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跟自己說過。即便在察覺到蔣文月和付佳葳,都有可能是在被催眠的情況下才自殺的,即便是已經發現了那首具有催眠作用的世界禁曲時,他都隻字未提。


    到底,怎麽迴事?


    想到這些,舒曼一雙秀眉,不由得自主的深深擰結了起來,眉心宛若掛了一個“川”字,紋壑分明。


    後來的路上,兩人再沒有說話,直到喬飛將車子停在一棟私人醫院的院子裏。


    “舒警官,到了,就是這裏。”


    舒曼緩了緩心神,抬頭看了看眼前裝潢的精致而又奢華的私人醫院,定了定,推開車門,下了車。


    跟著喬飛一起進入電梯,等待電梯的時候,她站在喬飛的身後,不由自主的看著他的背影。


    他的個子也很高,但是卻不像是江焱林陸驍那樣,修長挺拔,看起來有些纖瘦。


    剛剛在車上,他承認自己會催眠的那一幕,仿佛讓已經鎖定了的兇手,再一次模糊不清起來。


    江焱有事情瞞著她,不止一件!


    而這個喬飛,到底和這整件事情有沒有關係,如果有,又充當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淩亂的思緒,讓舒曼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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