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霸道:“我們抓緊趕路,哪裏容你歇息,莫不成讓大家夥兒都等你麽?”柴瑩橫了他一眼,又柔聲道:“小雀兒,天氣炎熱,我扶你到路邊樹下乘涼好不好?”郭威道:“我隻覺曬得慌,卻一點不熱,身上卻冷冰冰地,如入冰窟一般。”柴瑩啊了一聲,道:“是啊,先前我還奇怪呢,怪不得我方才拉你手時,好像摸著一塊冰塊一般,你定是患了冷熱病啦!”


    郭威搖了搖頭,道:“不是……是受了內傷……”柴瑩驚唿一聲,急道:“是不是傷的很重?哎呀,那怎麽辦才好?”這時宇文求善道:“你若不想他死,便讓他乖乖地上車,路上不許耍花樣兒!否則半個月內,若無本座指點醫治,他非要凍成一個冰塊兒不可。”柴瑩這才抬頭看向宇文求善,見他豐神雋逸,自有一番號令群雄的風度,已猜出他在白虎幫的身份不低。轉頭瞧向郭威道:“他要將你帶到哪裏去?”郭威微微一笑,道:“宇文……幫主……想要玉璽……你忘了麽……我將玉璽藏在關外啦?”


    柴瑩暗想:“玉璽明明落在了殷知畫手中,小雀兒為何偏說被他藏在了關外?”好在她冰雪聰明,雖然心中疑惑,卻不敢明說,又問道:“那我陪你一塊兒去!”


    郭威道:“不……不可……此去關外長途跋涉……十分兇險……你還是迴到客棧等我……”柴瑩搖頭道:“不……我再不要迴客棧啦,我怕你一走就迴不來啦,說什麽也要跟你一塊兒……”郭威見她言辭鑿鑿,語氣堅決,隻得點頭道:“好!”柴瑩歡喜道:“事不宜遲,咱們快走罷!”說著轉身朝那老道士盈盈一拜,道:“多謝道長一路相伴,咱們就此別過!”說著又學武林人士抱拳作揖。她雖為一個女子,但素來古靈精怪,性子豪爽開朗。那老道士微微一笑,道:“這位小檀越受傷不輕啊,隻怕此去兇險萬分,去不得,去不得……”跟著又連連搖頭。


    郭威笑道:“前路即便再過兇險……晚輩也當過河搭橋……逢山開路……”老道士伸出拇指讚道:“很好,很好!不愧是盜聖郭雀兒,果然是人中之龍,他日定是響當當地人物!”郭威聽他竟識得自己大名,不禁大為奇怪,但想定是柴瑩相告,求他卜卦,這才會知道自己的名號,急忙抱拳還禮,道:“道長謬讚……晚輩克不敢……咳咳……”“當”字還未出口,便又咳嗽起來,跟著哇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柴瑩連忙在他背上輕拍幾下,宇文求善一擺手,道:“待路過集鎮,本座自當為你醫治,你再囉囉嗦嗦,沒完沒了,隻怕撐不過一個時辰,便要一命嗚唿啦!”


    柴瑩道:“那咱們快趕路罷!”跟著將郭威攙扶住,那老道士道:“且慢!”郭威迴過頭來,道:“道長還有事嗎?”黃天霸不耐煩道:“快走罷,大家夥兒都餓著肚子,總不能因為你,耽誤大家夥兒吃飯啊!”說著一伸手,提起郭威的後領,將他提起。郭威身材魁梧,膀闊腰圓,可算得上壯漢,但被黃天霸這般輕輕一提,好像老鷹提小雞一般,毫不費力。


    那老道士笑道:“這般著急作甚?急著見閻王不成?”隻見右手輕輕一坲,衣袖從黃天霸麵前揮過,黃天霸隻覺一股柔和的內力,緩緩撞向自己,不疾不徐。知道眼前這老道士內功深湛,急忙鬆開郭威,一掌拍出。豈知這一掌竟好像打在一道無形氣牆上一般,自己的掌力竟消怠於無形間。黃天霸心頭一震,當下雙掌疾拍,使出十成內力,拍向那老道士,豈知他方一出手,方才那一股內力已撲麵而來,當下舉掌相迎,但這股內力實在太強,猶如房屋倒塌一般壓向自己,黃天霸連連退出十餘步,這才站穩腳跟。但他剛剛站穩腳跟,隻覺那股內力餘勁未消,急忙運功抵抗,隻震得他衣袖擺動,身子晃了兩下,這才消失無形,黃天霸心中暗道:“此人內功深不可測,卻不知是何方高人!”當下躬身作揖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不能識得前輩,還請前輩告知尊姓大名!”


    那老道士嗬嗬笑道:“小檀越不必多禮!”卻不說自報姓名。


    這時一旁觀看的宇文求善及郭威無不愣然,這老道士內功深厚,顯然不在自己之下,卻從未聽說江湖上有這一號人物。宇文求善道:“原來前輩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莫非是五穀老人?”江湖七大高手自南大刀,北無雙,四大天王殷未央以來,罕有高手,何況宇文求善自己就名列七大高手之一,雖說七大高手他未能全都謀麵,卻也有一多半,自己曾見過。南大刀郭韜乃盜王門下,一向以飛簷走壁,夜走百戶為生;北無雙是藥王門下,聽說和千毒教教主藍瑤瑤藍天王私奔,從此杳無音訊;而剩餘的是金刀門布天王,他身在西川,並未入道家,另有一人便是點蒼派侯天王,他曾和他謀麵,知道他曾在朱溫手下擔任侍衛長,自朱溫死後,便下落不明。而最後所剩下的隻有殷未央,他雖從未見過殷未央,但至少知道,殷未央比之自己,少說小上七八歲的年紀,而眼前的老道士,既然不是他七人之中的一人,宇文求善自然而然的猜想到南詔百怪門,據說其中一個道士叫作“五穀老人”,傳聞他武功深不可測,隻因是南詔國之人,是以並未排入中原高手之列。這才先行叫破他的姓名,好讓對手知道,自己並非井底之蛙。


    豈知那老道士微微一笑,道:“宇文幫主見多識廣,竟也知曉百怪門,很好,很好!”宇文求善心下一喜,暗道:“果然是五穀老人,想必他到此前來,定是為了自己徒弟段思平。”郭威聽那老道士的口氣,心想:“莫非真教宇文求善猜中不可?”


    隻聽那老道士又道:“百怪門五穀道友雖說都是我道家弟子,卻一向隱居天南,老道也是素未謀得一麵,可惜,可惜!”宇文求善驚道:“道長不是五穀老人?”


    那老道士搖了搖頭,道:“不是!”宇文求善哦了一聲,跟著又道:“晚輩與道長素昧平生,今日有幸邂逅,自然是緣分,隻不過晚輩等有一件要事要辦,不敢久留,咱們就此別過吧!”說著便轉身欲上馬車。


    那老道士道:“老道有一事相問,還請檀越解惑!”宇文求善一怔,迴過身來,道:“不知道長有何見教?”那老道士一指郭威,道:“我觀這位小檀越麵色蒼白,牙齒打顫,雖是伏暑天,卻渾身發冷,莫非是中了大陰掌?”宇文求善道:“不錯!”那老道士點了點頭,喃喃道:“想不到這世間真有人練成此掌!”跟著又道:“聽說大陰掌乃西域白駝山玄冰老怪的得意掌法,然而玄冰老怪早已在二十年前便已謝世,卻不知他座下弟子竟有人練成此掌,可惜,可惜!”宇文求善暗道:“這老道士究竟是什麽人,竟連我師父的名號也知曉?”但聽那老道士連道兩聲“可惜”,不禁心下有氣,朗聲道:“這世間的武功均是無數前輩凝聚心血,耗費心力所創,這大陰掌掌法精妙絕倫,舉世無雙,傳於世間,又可惜什麽?”


    老道士歎一口氣,道:“這掌法太快陰毒,中掌之人,即便化解了體內的寒毒,隻怕也要折壽二十餘年不可。我觀這位郭君本可活到七十歲,方得壽終正寢,但中了此掌,即使醫治好,隻怕也隻能活到五十歲。”郭威笑道:“大丈夫……生……於人世……隻求頂天立地……懲……惡揚善……即使少活了二十年……又能怎樣?”那老道士微微一笑,讚道:“小檀越虛懷若穀,恢廓大度,不懼生死,很好,很好!”跟著向前一步,伸手搭向郭威肩膀處。


    郭威頓時隻覺一股暖流,自肩井穴轉而向風池穴,過浮白、承靈、陽白穴,又從陽白穴轉而向下,經正營、率穀、天衝諸穴,一路向下,至人迎、缺盆、氣戶、承滿、太乙、歸來,又蔓延到腿上的伏兔、梁丘、衝陽等穴,一瞬間竟已走遍足陽明胃經一脈,郭威頓覺身上寒氣暫抑,渾身上下說不盡的舒坦,開口道:“多謝道長!”那老道士道:“我不過是暫抑你身上的寒毒,不至令你體寒,倘若想要消除體內的寒毒,隻怕十分不易。”


    宇文求善聽那道士竟暫時抑製住自己的大陰掌寒毒,心下已有幾分不屑,暗想:“昔日師父曾提起過,這大陰掌乃天下至陰至毒的掌法,隻因太過霸道,中掌之人非但全身冰冷,若三日之內不及時施救,待寒毒入侵五髒六腑,非要全身發冷,凍成一具僵屍不可,即便是醫治好,少說也要折幾十年的陽壽。但解鈴還須係鈴人,這解救寒毒之法在自己手中,旁人又如何能救?”想到此處,心中又是不屑又是疑惑,當下微微一笑,道:“道長竟懂得醫術,想必有醫治寒毒之法?”說著一伸手,搭向那老道肩膀,待他見那老道並無防備,手掌要落在他肩膀時,暗暗運力,將一股寒毒運至手心,拍了下去。隻見他雖是出手輕捷,左手拇指壓在手心底下,那是極為精妙的擒拿手法,倘若那道士還招,他立時便可變招。


    郭威道:“道長小心,千萬別教他沾著你!”卻見那老道士微微一笑,恍若未聞一般。


    宇文求善心中暗喜,說時遲,那時快,他這一掌已然拍上。豈知他方將手掌放在那老道肩膀上,隻覺他身上如同一個火爐子一般,一股騰騰熱氣,從他肩膀冒出,險些將自己的手心燙出泡來,當下大驚,急忙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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