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洞中密道,行了將一裏之地,忽然眼前一亮,郭威道:“前麵是一片花園,那花園乃是按照五行八卦所擺,極為複雜,切不可進入其中。”段思平點了點頭,郭威又道:“冷兄,今日你我二人共闖虎穴龍潭,那是十分兇險之事,你千萬不可魯莽,凡事看我眼色行事。”段思平道:“放心!”


    兩人又行了多半裏地,已至密道出口,眼前豁然明朗,隻見日頭西斜,眼前是一片極為廣闊的花園,盛夏之際,餘暉照在群花之上,說不盡的嫵媚。段思平不由大為驚歎,先前過“忘川河”、“奈何橋”時,已驚為天人佳作,而眼下竟恍如一片世外桃源,隻見遠處山峰高聳,重岩疊嶂,連綿無窮,花園四周是一排排房屋,鱗次櫛比,氣勢恢宏。似這等宏偉奇觀,隻驚得段思平合不攏嘴。


    郭威四處環視一番,見莊院中竟無一人,隻聽得偶有鳥語間關,靜得出奇,郭威低聲道:“冷兄,小弟須先找出我義父所在,還請你暫且別急著報仇,一切等我安排妥當。”他唯恐段思平見到宇文求善難以壓製報仇之切,是以三番五次提醒他,切不可衝動。


    段思平點了點頭,道:“好說!”


    郭威道:“跟我來!”說著沿著房屋前的一條小道行去。段思平緊跟其後。郭威邊行邊暗暗記下房屋上的門匾,這時行到盡頭,隻見後麵竟還有無數排房屋,郭威心想定是白虎幫幫眾所居之處,義父定是被關在最後的山洞內。當下又裝作大搖大擺的模樣,緩步而行,他知道這莊院內之所以無人站崗,那是因為宇文求善知道這山莊隻有一個入口,且要進來須經過兩道關卡,若非本幫之人,根本難以進來,是以山莊之中並無一人站崗。這樣一來,郭威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山莊內隨意走動。


    這時轉而向西,隻見幾株樹後一座高台林立,正是郭威十餘年前所見到的比武台,這時乍見,不禁想起十餘年前段保隆等人在這台上比武的情景來,心中大為感歎,低聲道:“到了!”段思平點了點頭,心想將有一場惡戰,不禁握緊了拳頭,這時隻覺得手心均是冷汗,隨即又微微鬆開,暗暗平息心頭的緊張之情。


    郭威朗聲道:“屬下秦英林,拜見教主!”他聲音洪亮,心想宇文求善此時若在屋內,定能聽見。


    未過片刻,隻聽得一個聲音道:“原來是鐵扇仙到了,進來吧!”段思平心頭一震,這聲音正是宇文求善,隻聽得他聲音平緩,但仍能送入自己耳中,不禁暗道:“此人內力渾厚,遠在我之上,今日須倍加小心才是!”隻聽得郭威道:“謝幫主!”跟著走向前去,到那比武台前,隻見右手處一座房屋,上寫道“論劍”二字,知道正是宇文求善議事所在。


    段思平抬頭看了一眼,見“論劍”二字飄逸灑脫,可見題字之人定是用劍高手,隻瞧了一眼,便低下頭,跟在郭威身後。


    兩人進入屋內,郭威急忙跪倒拜道:“屬下秦英林攜本堂弟子冷一楓,見過幫主!”宇文求善道:“起來吧!”郭威道:“多謝幫主!”這才站起,微微抬頭,隻見宇文求善坐在正中,偷眼瞥去,見宇文求善左首旁邊坐著兩人,當先一人約四十餘歲年紀,須發勁張,如同鐵戟,自有一股威嚴神態,他旁邊坐著一人,約莫三十餘歲年紀,隻見他鼻梁高挺,眉毛粗濃,正笑眯眯地瞧著自己。


    郭威心想:“想必他二人中坐在首位的那四十餘歲的男子便是劉知遠啦!”


    隻聽宇文求善道:“秦堂主,你前日曾傳信,說有貴客將至,你公務繁忙不得脫身,怎地今日卻貿然而來?”郭威躬身道:“屬下已打探出那郭雀兒的蹤跡,特來稟告!”宇文求善擺了擺手,道:“區區一個郭雀兒,值得你大驚小怪不成?”郭威道:“是!”宇文求善道:“你二人遠道辛苦,快請坐下敘話吧!”其實宇文求善對待手下一向嚴厲,從不似今日這般客氣,讓秦英林等人入座,隻因秦英林推薦兩位重客,商討大事,他不敢架子擺得太大,令他二人不悅,這才極為和氣。


    郭威剛坐下,隻聽宇文求善道:“石節度使與劉將軍都是秦堂主引薦,你們一定極為熟識了,我便不介紹啦!”郭威道:“是!”心想:“原來同劉知遠一塊來的那人姓石,官兒做得不小,竟是個節度使,想必劉知遠是他的屬下才是。”


    段思平眄目瞧向宇文求善,見他約莫四十不到,容貌清雋,雙眉間隱隱藏著一股英氣,顯是一向發號施令慣了的。


    隻聽那坐在那首的男子道:“秦兄弟跟老劉我是好朋友,此次老劉隨石節度使而來,那也是秦兄弟舉薦,想不到秦兄弟竟是貴幫堂主,哈哈……既然秦兄弟今日也來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啦,哈哈……”他聲如洪鍾,又哈哈大笑幾聲,郭威心想:“想必他便是劉知遠了。”但聽他說話毫無心機,心想他定是個大老粗,但轉念又想既然他能在軍中做到將軍之職,絕非易事,要知道一個大老粗統領軍隊,隻拚著性命不怕死,想要打勝仗,那豈不是笑話。


    郭威笑道:“劉老哥為人爽快,快人快語,小弟最為佩服!隻不過劉老哥的條件,隻怕……”其實他並不知劉知遠二人與宇文求善談得什麽事情,但聽他口氣,似乎並未是向白虎幫入夥的,唯恐宇文求善懷疑,當下先開口。


    劉知遠道:“秦兄弟,隻怕什麽?實話告訴你,倘若能助主公一統天下,宇文幫主定能封王拜侯!”郭威不知他所說的主公是何人,料想應是那姓石的男子,瞧了一眼宇文求善,見他沉默不語,恍如未聞,隨即冷笑一聲。


    劉知遠道:“晉王自從契丹皇城迴來,主公已滅了後梁,現下又親率大軍伐蜀,如今捷報連連,打了好幾個勝仗,但晉王眼見天下已得,登基稱帝倒也罷了,卻隻封我家主公一個節度使兼太尉的職位,又賜什麽狗屁鐵券,竟連個王位也不舍得封,操他娘的……”說到此處,憤恨不已,不由破口大罵起來。


    郭威一介江湖中人,不知朝廷什麽官職,更不知晉王何時稱帝,劉知遠的主公又是何人,他見劉知遠破口大罵,心想李存勖封石敬瑭為節度使,那也是不小的官職了。笑道:“節度使這官位算不得小啊,小弟聽說晉王的父親李克用,以及後梁的開國皇帝朱溫,那都是從做節度使打下的天下啊,如今劉老哥的主公被封為節度使,那可是前途無量啊!”


    宇文求善笑道:“秦堂主所言不虛!”


    劉知遠道:“節度使的官職雖然不小,但李存勖那老小子,猜忌心太重,竟派什麽都虞侯做監軍,他娘的……那姓朱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我家主公即便是吃飯睡覺他都要派人過問,他娘的,哪有這等事?”秦英林笑道:“劉老哥,這些事情你早已跟小弟抱怨過啦,要不然小弟也不會讓你來見鄙幫幫主,是不是?”郭威素來聰明,這時聽劉知遠抱怨不已,心想定是他將此事告訴過秦英林,是以才會被秦英林做中間人,讓他來找宇文求善相助。這一下正中劉知遠心口,隻聽他又道:“是啊,老劉聽說秦兄弟可助我家主公一統天下,便稟告了石節度使,邀他同來,你也是知道的,石節度使是主公的乘龍快婿,可謂是替主公操碎了心。”


    那姓石的男子吭了一聲,道:“劉將軍……”劉知遠急忙頓住聲,道:“是!”郭威笑道:“石節度使既然來了,又與鄙幫幫主幾日議事,怎麽還拿不定主意?”那姓石的男子叫石敬瑭,也是一方節度使,他嶽父李嗣源一向厚重寡言,英武獨斷,素來受軍中將士擁護,他眼見李存勖猜忌嶽父之心日益漸重,料想嶽父一倒,他定會也被當作亂黨被殺,是以未經嶽父允諾,便前來與宇文求善議事,盼他相助。他自從劉知遠口中得知秦英林乃是宇文求善的手下,而且李存勖皇宮中的侍衛大多已是宇文求善的屬下,料想若成大事,須請他相助才行。豈知他與劉知遠在惡虎山莊待了兩日,宇文求善始終不提相助之事,不是談些詩詞,便即談論江湖軼事,令他好生捉摸不透。這時他唯恐劉知遠言多必失,出生製止,這才轉頭朝宇文求善瞧去,道:“宇文幫主,這兩日來在貴莊耽擱不少時日,既然宇文幫主無心共分天下,那姓石的隻好告辭啦!”說著便已站起,朝宇文求善拱一拱手,道:“告辭啦!”話音未落,轉身便欲出門。


    郭威急忙道:“石節度使,劉老哥且慢!”石敬瑭一頓身形,心想:“定有迴旋之地。”當下也不轉身,隻是站著瞧向屋外。


    郭威朝宇文求善躬身道:“幫主,眼見天色已黑,還請石節度使與劉將軍在莊中暫歇一夜,明日再議如何?”宇文求善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好說,好說!你與冷兄弟也奔波了幾日,甚是勞累,一同歇息去罷!”說著拍了拍手掌,已有一人進入屋內,郭威暗道:“我來時莊中並無人影,這人又藏在什麽地方了,怎地竟未察覺他唿吸之聲?”想到此處,不由心下大駭。段思平也是一驚,跟郭威想得一樣。


    宇文求善道:“你帶秦堂主及冷兄弟下去歇息,再送石節度使及劉將軍迴屋吧!”那人道一聲是,轉身朝郭威等人道:“諸位隨我來吧!”


    郭威素來知道宇文求善心機頗深,見他沉吟不語,絲毫不談相助石敬瑭之事,那是另有所圖,心想:“他定是不想同石敬瑭沆瀣一氣,心中一定惱怒秦英林萬分。”想到此處,心中未免一樂:“他愛怎樣便怎樣,反正我這冒牌的秦英林,也不懼他,他既是惱怒,也是恨秦英林罷了!”當下隨著那下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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