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躲在床榻之下許久,思前想後,終是不能抉擇是否離去,但想到潘天勝喜怒無常,又不禁替阿蓮捏一把汗,正自躊躇不決,忽聽得潘天勝道:“阿蓮,我還有一件事情未了,你早些歇息!”


    阿蓮道:“有什麽事不能明日理會,偏要現下做嗎?”潘天勝見阿蓮一臉關切,隻道她關心自己,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麽緊要之事,不過……”


    “不過什麽?”阿蓮問道。


    “嗨!我今日剛剛拜過把子的兄弟不知跑到哪去啦,我得派人尋他去。”潘天勝見她追問,隻好將實情說出,又道:“你方才說你是被他從密室放了出來,可知他去了哪裏?”


    阿蓮故作驚訝,“他將我救出,也沒說什麽要緊之事,便沒了影蹤,我瞧你這位把兄弟年紀尚小,總是顧著貪玩。”


    潘天勝點了點頭,心想方才一番肺腑之言,她定不會欺瞞自己,又想郭威既然將她救出,想必並未走遠,當下又安撫阿蓮幾句,這才出得屋來。


    待潘天勝一去,阿蓮忙將榻板掀開,見郭威抬頭望著自己,倒嚇了一跳,一捂胸口,道:“你怎麽還沒去呢?”郭威道:“我怕他為難你,這才守在這兒,不敢離去。”阿蓮頗為感動,竟想不到眼前的小男孩頗具俠義之風,當下又道:“你自己去罷,我……”說著眼眶一紅,便不再言語。


    郭威不知她為何忽然又不想逃走了,不由大為疑惑,說道:“他是你殺父殺母的仇人,你休要被他花言巧語騙過。”


    阿蓮搖了搖頭,歎道:“這都是前世冤孽,也怪不得他,他其實也可憐的很。”她原本是個性子堅貞的女子,為能替自己父母報仇,不惜性命也要將潘天勝辱罵屠嘯天的話告訴他的弟子,但自今夜知道潘天勝幼時也是一個可憐人時,以往的恨通通便已煙消雲散,又覺得是自己父親對他不住,才教他變作今日模樣。


    郭威今方八歲,哪裏知道阿蓮已情愫暗生,愛上了潘天勝,隻覺得她頗為奇怪,這時見阿蓮不願離去,思索片刻,道:“阿蓮姐姐,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幫我麽?”


    阿蓮道:“有什麽忙是我能幫的,自當竭力。”郭威道:“我來時背著一個包袱,被潘大哥奪了去,你能將包袱給我偷來麽?”


    阿蓮想起方才潘天勝斜挎一個包袱,心想那定是郭威的物件兒,點了點頭,道:“那包袱裏裝的是什麽寶貝,我見他一直背在身上,方才出去也不曾留下。”


    郭威道:“那是我義父冒死讓我帶出來的物件兒,說什麽也不能教它落在惡人手中,若是落在惡人手中,從今往後天下再無寧靜之日了。”阿蓮聽他說的事體之大,遠非自己想象,但究竟包袱內是什麽東西,她不禁好奇心起,問道:“究竟是什麽物件兒,竟如此緊要?”


    郭威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瞞你。那物件便是……”


    “傳國玉璽!”不等郭威說完,忽然一個聲音自外飄入,正是潘天勝,隻見他悠悠轉入內屋,一臉含笑,望著帷帳內的阿蓮及郭威。


    阿蓮驚唿一聲,趕忙將身擋在洞口之前,郭威道:“大哥,原來你根本沒走,一直躲在外麵偷聽我二人說話,是不是?”


    潘天勝得意道:“二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大有來曆!說吧,你究竟是什麽人,來我寨中作甚?”郭威站直身軀,從榻上露出上身,“大哥,倘若你顧忌咱們結義之情,那東西還請歸還我罷!”


    潘天勝嘿嘿冷笑數聲,忽然一頓,雙目似鋒,冷冷盯在郭威臉上,“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郭威歎一口氣道:“我就是我,又能是誰?”頓了一頓,又道:“大哥,這玉璽乃皇宮的東西,你一個江湖中人,要他沒什麽用處,還是歸還了我的好!”


    潘天勝仰天大笑,過了良久,才道:“說來說去,你終是不肯說出你的來曆,那也休怪大哥對你不住啦!”話音一落,大步走近榻前。阿蓮恐他傷害郭威,早已伸開雙臂,擋在郭威前頭,“勝哥,求求你啦,你放了去罷,別再多傷無辜了!”


    潘天勝絲毫不理,拔刀在手,指著阿蓮道:“阿蓮,你讓開!”


    “我不!”阿蓮咆哮道。


    郭威見狀,忽然哈哈大笑數聲,阿蓮一愣,轉身瞧著他道:“小兄弟,你快逃,這地道直通山底,他追你不上的!”


    “大嫂,你放心,我大哥不是我對手!”郭威左手一揚,隻見他手中多了一個小木盒。“大哥,你見多識廣,可知這是什麽?”


    潘天勝一怔,問道:“什麽?”


    郭威得意道:“你不知道不打緊,我說出它的名字來,想必你聽過它的威名!”


    “哦?”潘天勝一臉疑惑。


    “這玩意兒叫作‘神仙倒’,旁人不知道他的厲害,都叫它作什麽‘黯然銷魂針’,你可曾聽過?”郭威微微一笑,隻見他手指微動,小木盒忽然一變,竟變成一塊木板模樣,隻是這塊木板全身上下均是極其細小的針孔。


    潘天勝見狀大駭,他久居江湖,雖未曾領教過“黯然銷魂針”,然而它的名頭早已聽過,當下不住暗想:“素來聽聞黯然銷魂針一出,十步之內,不留活口,這小鬼這般年紀,竟知道‘黯然銷魂針’,想必不會有假。”當下哈哈大笑數聲,道:“你隻道拿個破盒子就能將我唬住?忒也將太行山十二寨總瓢把子看得輕了。”


    郭威搖頭歎息,“大哥若是不信,隻管試試便知,怕隻怕你試過之後,從此再沒機會講話了!”潘天勝哈哈大笑,他雖然表麵裝作不以為然,實則早已心存顧忌,當下手中長刀揮舞,燈燭之下,隻見寒光一閃即過,刀已歸鞘,而榻前的帷帳紛紛化作蝴蝶一般落在地上。


    “你的暗器再快,隻怕也快不過我手中的刀!”潘天勝眉頭微蹙。


    他的刀法很快,快到如雷鳴電閃。但是郭威曾見過比他還要快十倍甚至百倍的刀,是以並無驚訝,隻是淡淡一笑,“你的刀法很好,隻是當今天下刀法勝過你的,不下十餘人。”


    “哦?”潘天勝把弄刀鞘,“不知你見過哪些刀法?”


    “我不懂刀法,更不會武功,但是我見過南大刀郭韜的刀法。”郭威淡然。


    潘天勝睜大雙眼,“你竟也知道南大刀?”


    郭威見他麵有懼色,心中得意,同時又暗想:“南大刀果然名頭很大,似他這等匪首竟然也為之駭色。”想到此處,不由心內主意更是堅定,今日若能逃離此間,日後定要好好練武,做一個名揚天下的俠客。


    正在此時,潘天勝忽然將身一縱,瞬間欺近跟前,郭威大叫一聲,“別動!”手中的木盒正對準他。


    潘天勝原本想趁他不備,將他一舉擒住,再仔細盤問他的來曆,卻見他鎮定自若,當下急忙頓足,即便如此,身子不由前傾,險些撲到阿蓮身上。


    郭威叫道:“你當真要逼我殺你,是不是?”


    潘天勝道:“好兄弟,你是要背信棄義,殺害你的結義大哥了?”


    郭威氣道:“是你要先殺我,我不過是不想坐以待斃罷了。”


    潘天勝嘿嘿冷笑一聲,忽然一把將阿蓮抓起,擋在身前,右手長刀猛然砍出。這一下變故極快,郭威正欲發射“神仙倒”的鋼針,但見阿蓮成了擋箭牌,一時間竟愣在當地,這時潘天勝一招“紫氣東來”掠出,徑朝著郭威橫削而至。郭威急忙將機括朝著鋼刀射去,隻聽“噗噗噗噗”的撞擊之聲不絕,隻震得潘天勝手臂發麻,險些脫了手中的鋼刀。原來“神仙倒”內的鋼針一出,力道極強,而且極其茂密,是以鋼刀雖然橫砍,但無數根鋼針撞擊在刀刃之上,將他頂了迴去。


    這一下變故,別說是郭威吃驚,便是潘天勝也是駭然無比,他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暗器,幸好郭威的暗器不是朝著自己發射,而是抵擋自己的兵器,隻見其餘的鋼針從眼前掠過,均打入牆壁之內,他眄目看去,隻見牆上竟有數十隻蒼蠅的屍體,已然被粘在牆壁之上。


    郭威定了定神,恐怕潘天勝再次偷襲,忙將暗器對準他,道:“大哥,我不忍心殺你,你莫要逼我,還是快把玉璽還給我罷!”


    潘天勝拽著阿蓮的後背,緩緩向後退去,郭威叫道:“你再退後一步,休怪我無情啦!”潘天勝一怔,隻聽郭威又道:“這暗器的威力你方才已見識過,別說有阿蓮嫂子做你的擋箭牌,就是一塊石頭,也非要穿透不可。”此言一出,潘天勝倒是出了一身汗,他知道郭威所言不假。


    其實他這時已然有些恐懼,他萬沒想到郭威身上竟藏著如此法寶,他這時覺得手腕之處隱隱作痛,低頭看去,隻見手腕處密密麻麻的血點冒出,方才倒沒覺得什麽,而眼下隻覺手臂酸軟發麻,握著的鋼刀“當”的一聲,跌落在地上。原來方才郭威發射暗器之時,覆蓋的區域太大,且鋼針力道極強,竟在瞬間連同他的手臂穿過,隻道現在才覺得手腕酸軟無力。


    郭威從榻內洞中鑽出,緩緩朝潘天勝走去,“大哥,你還是莫要逞一時之氣,逼我出手,還是乖乖的將玉璽還給我。”


    潘天勝這時越來越覺得左腕疼痛,但見郭威一步步逼近,卻不敢貿然出手,他知道自己即便再快,也快不過“黯然銷魂針”,當下將手一擺,道:“二弟,你不敢貿然發射黯然銷魂針,便是忌憚他從我體內穿過,將玉璽打碎,我若是將玉璽歸還,你會放過我?”


    郭威搖頭苦笑,心想:“原來他將我也想作他一般,卑鄙無恥。”當下笑道:“大哥,咱們是結拜兄弟,你隻要歸還玉璽,咱們兄弟還如之前一般,重修舊好,好不好?”


    潘天勝實在不知郭威究竟是什麽來曆,但見他閱曆豐富,不在自己之下,若是自己將玉璽交出,那時他無所忌憚,自己豈不是死的不值。


    郭威見他遲疑不決,又道:“大哥,你當真信我不過嗎?”


    潘天勝沉吟不語,阿蓮道:“勝哥,郭兄弟為人正派,不會食言的,你就將玉璽還了給他罷!”她方才聽說郭威包袱中背的竟是玉璽,早已吃驚不已,但玉璽終究是皇家之物,於她並無多大用處,她從未想過當皇帝,也未想過潘天勝會當皇帝,這才勸慰潘天勝。


    “阿蓮,你當我傻嗎?”潘天勝歎一口氣,“玉璽若是歸還給他,他便再沒什麽忌憚了,那時他說翻臉便翻臉,將咱們夫妻二人殺了,他再從密道逃出,豈不是一舉兩得?”


    “大哥,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小弟之腹啊!”郭威道,“這玉璽是我義父托付給我的東西,決不能輕易將它舍棄,若不然,我如何能對得起我義父?”


    “你義父是什麽人?”潘天勝問道。


    郭威道:“大哥,今日咱們二人結義之時,我便暗下決心,今生今世,咱們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義父的名諱我又何必瞞你,他便是江湖人稱許掌櫃的便是!這‘神仙倒’也是他送給我的。”


    潘天勝聽到此處,已信了九成,他素有聽聞,許掌櫃一雙妙手造就無數機關暗器,最為出名的便是“黯然銷魂針”,是以江湖中人無論是打造兵器,還是暗器機括,均是求他打造,傳聞此人收的費用極高,尋常武夫,根本求不到他一件武器。


    他們三人僵持將近半個時辰,郭威再忍耐不住,氣道:“大哥,你也是一方霸主,這般婆婆媽媽的猶豫不決,究竟想要怎樣?”


    話音未落,忽聽得一人叫道:“大哥,大哥!”聽聲音正是彭萬裏。潘天勝大喜,叫道:“彭兄弟,快進來救我!”


    郭威眉頭一皺,暗叫不好。若是彭萬裏待會兒進來,定會壞了他的大事,原來“神仙倒”隻能連續用兩次,待兩次之後,盒中的鋼針便即打完,又須重裝鋼針。是以郭威不由暗自焦急,若是呆會兒他們當真要動手,自己須想一個萬全之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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