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掌櫃“哎呦”一聲,叫道:“你這小鬼,真是詭詐!”


    “這叫兵不厭詐!”郭威洋洋得意,“怎樣?你服了嗎?”


    許掌櫃雖然行為怪異,頗有瘋癲的跡象,但頗有賭品,當下點了點頭,“我輸啦!”但他終究有些不服氣,心想自己一向聰明,今日卻輸在一個小鬼手中,不由有些神色黯然。


    “你既然輸了,那該怎樣?”郭威問道。


    “你說怎樣便怎樣!”許掌櫃挺一挺胸脯。


    郭威沉吟片刻,“那你教我學人說話好嗎?”許掌櫃搖了搖頭,“學人說話我都輸給你了,還有什麽好教的?”郭威道:“可是你方才說話聲音,簡直跟我一模一樣,這我可不會?”


    “你想學嗎?”許掌櫃見郭威一臉好奇之色。


    “那是自然!”郭威忙道。


    許掌櫃見他一臉真誠,自己被關數年,好容易有個小鬼進來陪他,心裏歡喜的不得了,說道:“好,我教你,隻怕你學不會!”


    郭威見他肯教自己,道:“你若是肯教,我便能學會?”


    “好!這個叫做口技,你可知道麽?”許掌櫃問。


    郭威點了點頭,許掌櫃又道:“你若誠心要學,那就拜師罷?”


    郭威搖頭道:“不成?”


    許掌櫃問道:“怎麽不成?你若是拜我為師,保管我這一身本事,全都教會了你!”


    “你有什麽本事了?”郭威眉毛微微上揚,“再說,我被關在這裏,也不知何時能被放出去,即便學會你那一身本領,也是沒半點用處!”


    “你可知道要拜我為師的人有多少?”許掌櫃氣得大叫,險些跳了起來,“我未被囚禁之前,每日找我拜師學藝的人可從天南排到海北,你這小鬼,竟然不知好歹!”


    郭威道:“吹牛!你都有什麽本事了?”


    許掌櫃一擼衣袖,道:“我的本事可大了去!琴棋書畫、醫卜星象哪一個是我不會的?”


    郭威搖了搖頭,道:“學會這些沒有半點用處!”


    “嘿嘿,那可不見得!”說話間,許掌櫃已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黑色方盒,“你可知道這小盒子是什麽?”


    郭威隻見那黑色小方盒,約有手心般大小,也不知他是何用處,搖頭道:“我哪裏知道?”許掌櫃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盒上的拉手上輕輕一拉,隻見黑色木盒,四邊忽然翻動,瞬間暴漲三倍都不止,郭威咦了一聲。


    “怎樣?厲害吧?”許掌櫃搓了搓胡子,神情極為得意。


    郭威道:“這是你做的盒子?作什麽用的?”


    許掌櫃道:“這叫‘神仙倒’!”


    “神仙倒?”郭威疑惑道,“那是做什麽的?”


    許掌櫃笑道:“這盒子中藏的乃是我的獨門暗器,外人都叫作‘黯然銷魂針’,其實真正的名字叫作‘神仙倒’,那是說,即便是神仙,也防不住我的暗器?”


    “我才不信!”郭威一臉將信將疑。


    “不信拉倒!”許掌櫃一點小盒子上的一個凸出的東西,隻見那盒子忽然又縮到一塊,又變成方才那黑色小木盒。


    郭威道:“你的暗器,既然如此厲害,怎會被人關在這裏?”


    “唉,說來話長!”許掌櫃歎一口氣,過了片刻,見郭威不語,再忍不住,說道:“我本是西川‘萬寶堂’的掌櫃,我姓許。人稱‘許掌櫃’的便是,你可曾聽過?”


    郭威道:“自然聽過。”不等許掌櫃問又道:“我曾在五岩山藥王穀住了幾日,曾聽淩老神醫提起,說你所作的東西,天下無雙,無人可比。”


    “好啊!原來你認得我?”許掌櫃氣道,原來他想郭威明明知曉自己大名,讓他拜自己為師,他竟然裝作不知自己的本事,但隨即又想,自己名頭甚是響亮,連鼎鼎大名的淩神醫也稱讚自己,一時間又滿懷歡喜。


    “我也是方才聽那看守之人喊你,才知道你便是名滿天下的‘許掌櫃’!”他故意將“名滿天下”說得極重,便是要討許掌櫃歡心。他曾聽淩敬提起過許掌櫃的名頭,說他除了不會武功、醫術,天下的東西,再沒一個能難得住他。


    果不其然,許掌櫃聽見郭威讚揚自己,心下又是一喜,道:“那你還要不要拜我為師?”


    郭威道:“你還是先告訴我,你怎會被人關在這兒,我再考慮一下,是否拜你為師!”


    許掌櫃一生之中,從未碰見像郭威這樣的小孩兒,還是自己強求他拜自己為師,不由又是一陣傲氣淩然於胸,心想:“待我出去之後,非他娘收他幾百、幾千個徒弟不可!”想到此處,又覺得郭威極為聰明,他雖然閱人無數,但從未見過像郭威這樣聰慧的小孩兒,當下又不禁暗暗搖頭。郭威見他沉吟不語,嘻嘻一笑,說道:“你八成在想,‘等我出去以後,非收幾千、幾萬個徒弟不可!’是不是?”


    許掌櫃被郭威一下戳中心思,臉色一紅,氣道:“是又怎樣?”


    郭威見他臉含慍怒,伸了伸舌頭,不再說話,隻聽許掌櫃罵道:“你以為就憑周虞候、孟悲秋,加上宇文求善那廝就能將老子擒住?放屁!老子雖然沒半點武功,但憑他三人想闖入我‘萬寶堂’,這一輩子也休想。”


    許掌櫃見郭威點了點頭,顯然是信了自己,這才語氣漸緩,道:“我萬寶堂數十年來揚名天下,別瞧是一個小小的店麵,其中機關無數,即便你變成一隻蒼蠅,也休想活著出去。”


    郭威點頭道:“但你最終還是被人家關在這裏不是?”


    許掌櫃不理會郭威,道:“五年前,宇文求善親自登門來拜訪我,求我為他打造一柄鐵傘,當作武器。我見他是個揚名天下的人物,對我又是極為客氣,便欣然答應,但他要打造的鐵傘,極為不易,非但要刀槍不入,還要在鐵傘之上插入七七四十九柄鋼刀作暗器,又要撐起來時能遮風擋雨,還要滴水不漏。我雖然一生之中做過無數奇巧無比的東西,但天生是個沽名釣譽的臭脾氣,心想鐵傘這等怪異的東西,可從來沒做過,若是婉言相拒,恐他傳揚出去,於自己的名聲有損,這才答應。”


    郭威道:“後來你為他打造了一柄鐵傘是不是?”


    許掌櫃擺了擺手,道:“哪有如此容易,我二人閉門造傘,我挖盡心思,窮畢生之力,打造出來的鐵傘總是不稱心意,要不然隻能當做兵刃使用,要不就是不能施發暗器,又或者是不能刀槍不入。”


    “後來呢?”郭威這時聽他提起,倒頗覺有趣,忙追著問道。


    許掌櫃這人天生便有個毛病,若是他說話之時,別人總是插口問話,他從不厭煩,反而越說越是興奮,總以為別人喜歡聽他說話,又迫切想知道他所講的事情,是以郭威時不時插嘴問話,他欣然一笑,總是不厭其煩。


    “後來?後來宇文求善說道,若是用玄鐵所製,是否刀槍不入?我心想,玄鐵是天下神鐵,別說是尋常武林中人,便是皇帝老兒,恐怕也找不出一斤來,何況按我所算,這柄鐵傘非要打造十斤重才成。”許掌櫃咽了一口口水,見郭威秉身凝聽,又喝一口酒,哈嗤一下嘴,道:“好酒!”


    郭威正聽得津津有味,見他竟然喝起酒來,忙一把奪過,又道:“然後呢?你到底鑄沒鑄成?”


    許掌櫃見郭威猴急,心下大悅,又道:“宇文求善那廝見我一臉沉思,便道:‘許掌櫃,你隻管說,打造鐵傘,需要幾斤幾兩的玄鐵,其餘的事情,不由你費心!’我見他大言炎炎,說道:‘十斤玄鐵,你能尋來?’宇文求善道:‘區區十斤玄鐵,有何難處?’我拍手喜道:‘玄鐵呢?’他說是在太行山中,央著我一同前來。我說道:‘你白虎幫不是久居湖心山嗎?何時遷到太行的?’他憨然一笑,說道:‘這山中藏有無數寶藏,原是當年大唐的一位皇子所留,其中金銀財寶無數,玄鐵更是藏的不少。你若為我打造了鐵傘,山中的寶藏,任你挑選,能拿多少拿多少?’”


    許掌櫃說到這時,長舒口氣,道:“怪隻怪我鬼迷心竅,貪念大起,但仍是不信他所言,他見我不信,從包袱中取出幾張名畫及一些名貴玉石,我這才相信他所言不虛!”


    郭威道:“宇文求善一向心狠手辣,他白虎幫又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幫,這些寶貝,平日裏巧取豪奪的自然不少,也難怪你上當!”


    許掌櫃微微搖頭道:“你錯啦!”郭威一愣,隻聽許掌櫃又緩緩續道:“他拿出的字畫,無一不是帝王家的藏品,憑他打家劫舍,巧取豪奪,又怎會從皇帝手中拿出這許多珍品?是以我一見之下,便信以為真,跟著他北上太行。”


    “是了!”郭威點了點頭,“後來他便將你騙到此處,囚禁了你五年是不是?”


    “即便是我身無武功,他們若是用強,也休想攔住我!”許掌櫃沉吟片刻,又道:“這山中雖然機關重重,後院的花園雖然以九宮八卦布陣,於我而言,更是沒放在心上。我與他一同趕至此間,果然如他所說,他所藏的珍品的確不少,從先秦至兩漢、魏晉南北朝的寶貝,沒一件不是上等珍品。他帶我見識了他所藏之物,第二日便搜集了五六十斤的玄鐵,我不由咋舌不已,想不到他竟然能一時間找到這許多玄鐵出來。要知道玄鐵比黃金還要貴重百倍,別說是尋常的刀劍,便是自古以來名家所鑄的名劍,與玄鐵相撞,也非要斷成兩截不可。我便在此為他日夜兼造兵器,直造了一年零三個月,方打造出一把稱心如意的鐵傘。宇文求善見兵器已成,極為歡喜,又試了數十次,美中不足的隻有一點,玄鐵太過於堅硬,無法開刃,是以這柄鐵扇雖然刀槍不入,卻沒有刃口,我隻得將傘中所藏的七七四十九柄暗器,改成凡鐵,雖然是凡鐵,但出自我之手,也可與當世名器一比其鋒。”


    郭威道:“也就是說,你為他打造的鐵傘中所藏的暗器很是鋒利嗎?”


    許掌櫃得意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誰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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