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說我是大丈夫,而且我生性孝順,豈能違逆祖母,這些年她為我費盡心血,我總要順她一迴。」噙著笑的柳笑風一臉如沐春風,眼眉間的戾氣化作園子裏的蝴蝶,飛到東來飛到西,沾著花粉迎風飛舞。


    於香檀都要笑了,氣笑,這麽無恥的話他都敢說出口,那臉皮得有多厚呀!


    「好聚好散,何必困住彼此,你的前方有無數的嬌花等你采擷,眼光放遠點,快去找你的左嬌娘、右美妾,百花園裏眾美相擁。」


    隻要別來纏著她,有多遠走多遠,老死不相見。


    「可惜我越看你越中意,其他人全失了顏色,既然我還能多活些時日,咱們湊和湊和吧!定一大師可是說我們是天定良緣。」他本是不信,如今……和尚的話也能入耳。


    「唬小孩的話聽聽就算了,別當真,當初算命師說我是白虎照日,克夫,我的兇煞旁人擋不住。」不想死就識相點,老虎食人,先把身旁的人吃掉。


    悶笑出聲的柳笑風轉瞬哈哈大笑,把不遺餘力貶低自己的於香檀笑得滿臉發紫。「我命硬,正好對你的兇煞。」


    「柳笑風,你給點臉行吧!之前你要退婚我不允,你那橫眉豎眼的樣子多嚇人,活似我斷了你雙足一般,你爬也要爬著和我撇清關係,省得沾了你的光,這會我想開了放過你,天下之大任你行,你反倒沒我灑脫,糾結難離!」


    就像吞了一隻活蒼蠅,於香檀此時心情十分複雜,漲紅了臉。


    她有自知之明,即使她的胭脂鋪子年年為她賺進不少銀兩,在皇親國戚麵前仍是微不足道的小小螻蟮,一名小商家女哪配得上城主之子,累死十匹快馬也追不上呀!


    倘若他已「英年早逝」,她起碼能在城主府占一席之地,人家總不好明擺著欺負一個寡婦吧!就算是做做樣子,博個好名聲,十年內她定能安然無恙,還能從中得到不少好處。若非他之前苟延殘喘拖著不娶,她也不會無奈地找起下家人選……當然也有剌激他的要素在。


    且他那個繼母可不好對付,還有兩個側夫人,肉就那麽大塊,人人都想咬一口,甚至獨占,勢單力薄的她如今首當其衝成了靶子。


    她最不耐煩的是人情世故,也不願站在人前當靶子,一旦成為城主府長媳,她要應付的是成群不懷好意的惡狼,能不能全身而退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得麵對很多人,無法像做寡婦那樣躲在後院,以此為由拒見虎視眈眈的人。


    「香檀妹妹此言差矣,人要相處才知真性情,這些時日在府上打擾,我才明白自己的眼光多麽狹隘,錯把璞玉當礫石,差點錯過美玉發光的一刻。」柳笑風是反著來,她越討厭什麽他越往上頭鑽營,把人惡心到不行。如同一個頑皮的孩子惡作劇,看到落單的人就想捉弄,他沒想過為什麽做,隻是順心而行。


    正所謂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對手,他們之間的明槍暗火不知幾迴了,柳笑風知道怎麽逆著毛搓才會令她自亂陣腳,失了冷靜。


    「說吧!你到底要我做什麽?」她開門見山的攤牌,不相信他嘴裏說出來的每一句鬼話。


    他對她知根知底,她同樣對他了如指掌,兩人最是熟知彼此,絕對沒有半根毛的情深意濃。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他將臉上的藥泥一抹,洗淨泥垢,半身坐正,讓嘩啦啦的藥湯從身體滑過,泡足兩個時辰了,準備起身。


    「用不著裝傻,提出你的條件,我覺得不過分,咱們可以合作。」她退一步,也希望他別逼人太甚。


    「我們成親。」別人誠懇,他也不囉嗦。


    低沉的嗓音一出,於香檀的牙根就酸了,很想咬人。「這是你的報複,想讓我走投無路?」


    這家夥的心眼未免太小了,婚事不是她定下的,她也是無奈之下的妥協,他有怨念便去找牽頭的人,幹麽跟她一個小老百姓過不去,她可沒能力對抗皇權。


    於香檀全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當寡婦的舉止有多氣人。


    「錯。」


    「錯?」她目有疑色。


    「我用的是我的解決之法,也讓你不用擔心婚嫁之事,對你、我都有利。」他們之間不


    能一直拖下去,她也快到二八年華了,與他的婚約確實讓她失去了議親的機會。


    「說來聽聽。」頭都洗了,不介意腳也濕了。


    「你幫我對付顧雲煙,奪走她的中饋。」那女人最在意的是權勢,他要她一無所有,狠狠地從雲端跌入泥裏。


    她傻眼。「顧雲煙?現任的那個城主夫人?」


    「還有別人?」他冷諷。


    「那位夫人可不是簡單人物。」明哲保身,她不想蹚入城主府那灘渾水,若非他退婚意願太強烈,她先前也不會自薦說要替他對付繼母,現在她又何必自找麻煩。


    「如果我應允你事成之後不用見人,大可在後院運籌帷幄,掌控全局,不必以我妻子的身分應對上門的官家夫人呢?」她可以跟未出嫁前一樣足不出戶,想見誰就見誰,不想見誰便把院子門一鎖,由管事婆子去打發。


    「很令人心動的提議。」她有點心癢了。


    身為女子,她沒有多少選擇,終身不嫁是不可能的事,世道不允,她娘和弟弟也會顏麵無光,她得為他們的名聲著想。


    可是嫁了人也不見得好過,以她的個性是無容人之量的,也見不得夫妻間的不公平對待,不論在哪一個時空,要找一個全心全意的男人何其困難,她不相信穿越人的幸運理論,能逢兇化吉、否極泰來,占盡一切天時地利。


    她要是有女主光環便不會遇到渣到底的渣爹,為了小妾將元配妻子踩在腳底,還讓嫡女給庶女讓位,於香婕住在後院僅次於主屋的大院子,她卻被送到雜草叢生的偏僻小院。


    其實重生之後的她還挺喜歡犄角旮旯的邊緣地帶,鮮有人出沒,不會有人進進出出,少了不少雜音,無人聞問她才能過自己的快活日子,不用勉強自己和旁人打交道。


    可是看到原主的弟弟被四歲大的庶弟欺負,還被壓在地上痛打,她護小憐幼的個性噴發,一把將胖小子推開,用她學過的短打拳打腳踢討迴公道,並在當下製定長遠計劃,她要扳倒渣爹,勢壓小妾,搶迴嫡子女的地位,讓於府在她掌握之中。


    於是她改寫了娘仨的將來,母親拿迴當家主母的氣勢,打理內外,丈夫、小妾不敢猖狂,庶子庶女安分守己,弟弟能文能武,又是讀書又是習武,嚴然已有長子嫡孫的風範,再給他幾年必能挑起於府重擔,不叫她操心。


    於香檀擅於布局,走一步看三步,前一世的遭遇令她更加未雨綢繆,她不習慣靠別人,一切操之在己,因此也養成清冷的性情,除了香露、胭脂水粉外,其他一概不感興趣,包括男女間的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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