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天越來越冷了,照這樣下去連饑帶凍,這上萬災民,這一冬天估計也剩不下幾個,朝廷和州府都不管,府庫裏連一粒糧食都沒有,我這是這真的沒辦法,才來找王爺您商量得。”


    朱存極兩手一攤,說道:“我也沒有辦法,我到現在已經招了八百多人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要有福王朱常洵,那蠢貨那麽多錢,我早就救濟難民了。”


    包括周書仁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敢接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一個藩王,也就隻有這位爺能幹的出來。


    小楊公公可能覺得這樣不好,小聲說道:“王爺,要慎言啊!”


    朱存極白了他一眼,抽了口煙不屑的說道:“慎個屁言,慎言,他朱常洵存銀數百萬,拿出一半也不至於被人家剮了呀!這下可好,全都便宜李自成了,給人家充當軍費,大明有一天要是完蛋了,他算是立首功,老朱家的王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他媽是蠢貨。”


    所有人這下更不敢說話了,都看的出來朱存極是真生氣了,那些廚房上工的婦人,腿都有些哆嗦了。


    小楊公公給了劉英一個眼神,後者立刻就明白了,這話題太敏感了,不好讓外人知道,對那些丫頭和幫忙的婦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出去忙別的吧,這裏暫時不用你們了。”


    婦人們如蒙大赦,快速的向屋外走去!結果這十二個丫頭卻沒一個害怕得,都不太想離開,被劉英照後背,一人抽了兩巴掌,全都給趕出去了。


    朱存極確實很生氣,他知道福王差不多要死了,具體日期他不知道,但肯定會被李自成幹掉,而且死的很慘。


    他覺得要提醒那家夥一下,他到不是對福王有什麽感情,主要是想讓他多堅持一陣,好為他都爭取一下時間。


    於是他就給福王朱常洵寫了一封信,讓田生蘭派人暗中送去,結果這蠢貨看是看了。然後,該玩玩該耍耍,一點沒當迴事,就在幾天之前,被李自成攻克洛陽,把快三百斤的福王,一刀刀的給剮了。


    知道消息後,沒把朱存極給氣死,氣的他當天晚飯吃了五個大白麵饅頭,把他噎的直翻白眼,喝了口茶順下去後,罵了一句,“活該。”


    周書仁想了想,謹慎的問道:“難道王爺,對大明的未來不看好嗎?”


    朱存極苦笑著,反問道:“你認為大明還有未來嗎?”


    周書仁看向他,說道:“有消息,皇上打算重新啟用孫傳庭為三邊總督,隻要孫將軍出山,時局不是沒有扭轉的希望啊!”


    朱存極吐出口中煙,說道:“孫傳庭是個帥才,對大明也是忠心耿耿,如果朝廷要是上下一心,全力支持他,能不能扭轉戰局不好說,穩定當前的局麵,阻止事態惡化下去,還是有可能得,隻是可惜啊!”


    “可惜什麽?”周書仁忍不住問了一句。


    朱存極喝了口茶,道:“可惜這一切都是假設,是不可能實現得。”


    陳子龍實在沒忍住,問道:“為什麽不能實現?”


    朱存極平靜的說道:“東林黨的黨爭,意味著朝廷不可能上下一心,皇上是急於求成,朝令夕改,還特別自以為是。


    說明了不可能全力支持他,四麵八方都是對孫傳庭的掣肘。


    沒有一項是助力,他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去作戰,在加上一幫不管你死我活的豬隊友,想不死都難。”


    周書仁問道:“不知王爺自己有什麽想法。”


    朱存極手拿著茶杯,看向窗外,有些向往的說道:“我能有什麽想法,多賺些銀子,找個山清水秀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一住。


    待這幫丫頭小子們都長大成人,嫁的嫁,娶的娶,都忙完了,我在找個媳婦,生上一堆娃,然後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上一生……”


    周書仁看著在哪裏幻想美好生活的朱存極,低下頭,拿起他剩下的那半碗米飯,將剩餘的菜湯倒進碗裏,然後拿筷子一獲,開始大口的吃了起來,直到吃的一粒不剩,把空碗放到桌子上。


    一抹嘴,直接從朱存極煙盒裏,拿出一支煙,點著,深吸了一口,吐出煙後,仿佛下定某種決心,說道:“王爺,你該組建你的衛隊了吧?”


    正在美好幻想中的朱存極一愣,問道:“你說什麽,衛隊,什麽衛隊?”


    周書仁解釋道:“每個藩王都有自己的衛隊,最多的是一百多年前的寧王,那時他建立了赫赫有名的朵顏三衛,人數多達十萬之眾。


    當然現在的藩王衛隊,都被大大的削減限製,不過隻要不超過萬人,就不算逾越。”


    朱存極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沒好氣的說道:“你可拉倒吧,人家有銀子,想養多些軍隊都行,我沒銀子,我連這些人都養不起那,還養衛隊,你可別鬧了。”


    周書仁解釋道:“王爺此言差異,外麵那些難民,隻要給口粥,就會有大把的人為您衝鋒陷陣。


    現在周圍是亂匪四起,工坊又異常火爆,窺視之徒肯定不在少數,為了安全起見,建立一支衛隊還是很有必要得!”


    朱存極思索了一下,有些為難的說道:“我也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現在的錢糧實在是不夠啊!


    香煙和火柴的火爆,也隻限於石樓縣,以及周圍的幾個縣。


    “時間太短,認知度不高,市場是需要時間來培養得,現在太小了,田當家去太原府到現在還沒有消息,衛隊的事恐怕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周書仁看了眼,給他們倒茶的劉英,眼睛一轉,努力讓自己眼圈發紅,悲切的說道:“王爺,難民們太苦了!


    尤其是那些孩子,簡直就是朝不保夕,易子相食每天都在發生,要是它們父母有口粥喝,也不會出現這種人間悲劇。”


    這一下說到朱存極心尖上了,他最看不得就是孩子受苦。


    要說,他現在有沒有點存銀哪?有點,但不多!他是想留在關鍵時刻用得,比如說,時局惡化,它們這些人跑路,總需要吃喝吧!


    如果把銀子都花了,不留下點過河錢,萬一真有那麽一天怎麽辦,那不就抓瞎了嗎!


    李大廚現在等於是他的大管家,朱存極有多少銀子他最清楚了,開口說道:“王爺,不管你如何選擇,老李我永遠跟隨你,哪怕是要我這條老命。”


    大錘,二錘,小楊公公,趙九冬......這些人馬上發誓效忠。


    朱存極擺了擺手,剛要說些什麽......


    那個和周書仁,陳子龍一起來的老子,這時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老夫上河莊,莊主正鶴白,願資助秦王,糧食一萬石,白銀十萬兩。”


    不止朱存極他們傻了,連周書仁和陳子龍,兩人也都傻了。


    周書仁傻眼的是,這事沒跟他商量過,他倆多年的交情,關係非常好。


    之前隻是說想過來看看,看能不能從這裏直接進點香煙,總比在市場上掃貨利潤要大的多。


    結果這個正鶴白突然來了個大翻轉,唱的這是那一出。


    至於朱存極他們為什麽發傻,很簡單,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幹掉人家商隊得到得。


    結果正主上他家來了,不但不追究,還要給他銀子,這撂誰心裏能不發虛呀?


    朱存極站起身來抱了抱拳,試探著問道:“正莊主,我們認識嗎?你一下拿出這麽多錢糧,讓我有些惶恐啊!“


    正鶴白微笑道:“之所以如此,一來對秦王仰慕已久,二來老夫有一事相求。”


    啊,有事相求,這就好解釋了,至於仰慕之類的話,可以自動過濾掉。朱存極做了一個請的手式,說道:“正莊主請坐,有什麽要求不妨說來聽聽。”


    正鶴白重新坐迴到椅子上,說道:“老夫有四子,正文德,正文才,正文兼,正文備。”


    朱存極一聽這名字,心裏一樂,到是好記,姓正,都是文字輩,德才兼備,兒子名字都透著學問,這個正莊主,學問小不了。


    正鶴白繼續說道:“我大兒文德,二兒文才,都在朝廷為官,三子文兼今年十五,四子文備今年十四,由於年齡尚小,一直在家讀書,老夫請求王爺,將二子收在麾下,以供王爺驅使。”


    朱存極眨了眨眼睛,這算什麽請求,送完錢糧,又送兒子,這老頭不會是魔症了吧!


    試探的問道:“你兒子送我這到是可以,隻是我這可不安全啊,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丟掉性命。”


    正鶴白表情認真的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真有那麽一天,他倆要是遭遇不幸,這是天意,老夫絕無怨言。”


    第二天,石樓縣,縣衙內宅


    周書仁,陳子龍,正鶴白,三人圍坐一張圓桌前,飲茶聊天。


    周書仁不解的正鶴白問道:“子修,你昨日在秦王那裏,到底是何意啊,能否解惑?”


    正鶴白品了口茶,對周書仁反問道:“匡正為什麽放棄多年的堅持,慫恿秦王建立衛隊那。”


    二人對視一眼,相繼朗聲大笑。


    陳子龍輕笑道:“秦王之所以大罵福王,恐怕是因為一封信!”


    正鶴白疑惑的問道:“信,什麽信?“


    陳子龍解釋道:“在半個月前福王接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信的遣詞造句很像秦王平時的言行。


    簡單,直白,易懂!信裏的內容很明確,就是告訴福王,李自成要攻打洛陽,他的處境非常危險,讓他盡早防範。”


    周書仁拿出了一個鑲銀邊,做工精美的扁方形銅煙盒,打開後,拿出一支煙,又拿出雕刻精美的銅殼火機,點著後,深吸了一口。


    迷醉的說道:“秦王說這是特供香煙,市場買不著,味道果然不一樣。”


    正鶴白不滿的說道:“你能不能別打岔?”


    周書人笑著說道:“我來給你講吧,福王看過信後,直接團成團,扔出窗外,壓根就沒當迴事。


    還大發狂言,我乃天皇貴胄,豈會被宵小蒙蔽,晾他李自成也不敢攻打我洛陽,就算他敢來,定讓李賊有來無迴,後麵的是你就知道了。”


    陳子龍接著說道:“直到昨日,秦王大罵福王,雖然他沒有提到信的事,但我敢斷定,這信就是秦王寫得。”


    正鶴白不屑的說道:“秦王說的沒錯,他就是個蠢貨。”


    又疑惑的說道:“秦王又是怎麽知道,李自成會攻打洛陽那?”


    周書仁抽了口煙,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件事我也是前兩日,一個同窗來看我,閑聊時,我才知道這事得。”


    陳子龍在旁說道:“秦王的知識麵,磅礴寬廣到你無法想象,對當前時局判斷精準,往往幾句話就能讓你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也許對秦王來說,也隻不過是隨意聊天時,幾句無心之語。”


    周書仁接著說道:“心懷錦繡內有乾坤,說話多是離經叛道,仔細一想又異常合理,行為上天馬行空,實乃奇才!隻是可惜......”


    正鶴白接道:“隻是可惜這個秦王胸無大誌,毫無爭霸之心,而你卻想給他這顆心!”


    周書仁拍掌讚道:“不虧是我多年摯友,果然了解我。”


    又歎了口氣說道:“非我周書仁有二臣之心,我是不得已而為之,要是在這樣下去,恐怕這天下就要換姓了,”


    正鶴白下意識的向四周看了看。


    陳子龍擺了擺手道:“子修不必擔心,這裏沒有別人,嫂夫人在門外看守,不會有其他人聽到得。”


    周書仁抽了口煙,繼續說道:“馬上就到崇禎十五年了,局麵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內有亂匪外有韃靼,大明都亂成這樣了。


    以東林黨為首朝堂諸公,卻隻知道黨爭,不斷的排除異己,全然不顧國家危局!可惜啊!大明養士三百年,卻養出了一群狼心夠肺之徒,悲哉,哀哉。”


    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不語,隻要相互間的歎氣聲。


    陳子龍打破沉寂,說道:“秦王曾經說過,那些朝堂上唿風喚雨的大臣們!


    其實根本無所謂大明的死活,對他們來說,改朝換代,無非是換個叩頭的對象罷了。


    以前日子怎麽過的還怎麽過。乍聽時覺得很刺耳,但不得不承認,說出了絕大多數官員心裏所想。”


    周書仁讚歎道:“洞若觀火,看似放蕩不羈,實則心裏比誰都明白。”


    陳子龍笑道:“沒錯秦王就是這麽一個人!可惜,就是有時太不著調了,而且特別懶,他曾經說過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銀子數到手抽筋。”


    幾人一陣大笑!


    周書仁止住笑聲,說道:“秦王絕對能說出這話來,這是他的性格。”


    扭頭向正鶴白問道:“你是怎麽想得,你怎麽會突然支持秦王,你可要知道,大明藩王中,秦王可算得上是最弱的了。”


    正鶴白喝了口茶,想了一下說道:“怎麽說那,要論誰先認識到秦王,我比你們倆都要早,我對秦王的關注,緣於一次誰都沒想到的意外。”


    正鶴白就把運輸隊被劫,老五逃脫跟蹤,最後發現落腳地的小山村,說了一遍。


    驚那二位半天都沒合上嘴,居然還有這事。


    周書仁說道:“至少比我想象中更有智謀,更勇敢,你就沒想過報複,為什麽現在把這件事告訴我。”


    正鶴白平靜的說道:“我很了解你,你下定決心的事,從來不會迴頭,我們既然在一條船上,告訴你又何妨那!至於為什麽不報複......”


    這時傳來一陣叩門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夫君,德三有事迴秉。”


    周書仁道:“讓他進來。”


    德三快步走了進來,在周書仁耳邊小聲說著什麽。


    待他說完後,周書仁擺手讓他退下,苦笑道:“我們都算計錯了。”


    正鶴白問道:“怎麽他沒有招人嗎?”


    周書仁道:“招了,但沒有招大人,招的都是孩子。”


    兩人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是一陣苦笑。


    正鶴白小聲的嘟囔道:“我之所以沒有報複,正是因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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