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當我數到三時,你將漸漸睡去。


    一,二,三……


    睜開眼,遇見了你,也隻有你,能看見我的美麗。


    童話裏沉睡一百年才能遇見愛情,


    在現實世界裏,我沉睡一百天,卻愛上了你。


    遺忘若是最後的結局,


    該繼續沉睡,沉淪於滿溢的情愛裏,


    還是勇敢醒來,將一切歸零,


    即使,連迴憶都消失殆盡。


    當我數到一,你將漸漸蘇醒,並將我忘記,


    我們的愛情,將是不存在的記憶,


    如風輕拂水麵,漣漪是唯一相遇的證明,


    一切終將歸於平靜。


    三,二,一……


    「是在開什麽玩笑,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塞成這樣!」纖細的指尖不斷地敲擊著方向盤,從那無節奏又急促的敲擊聲響聽來,任何人都能感覺到蔣時予的不安與焦慮。


    她塞在高速公路上已經快半個小時,離奶奶家的大普渡時間越來越近,如果再這樣塞下去,肯定會遲到!


    這是奶奶村裏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從小到大,她從未缺席過,卻因為昨晚熬夜趕著她的碩士論文,導致今天早上睡過了頭,完全忘記該提早迴奶奶家的事。


    不知道為什麽,奶奶一直跟她說今年很不一樣,所有普渡、謝神、祈福法會都絕不能缺席。雖然奶奶沒有說為什麽,她也盡量不缺席,但今天還是睡過頭了。


    即使在最後一刻驚醒,而立即快車南下,卻還是遇上了高速公路上的連環大車禍,讓她逃不過遲到的命運。


    所有的車輛都靜靜地停在路上,此刻卻有越來越多「人」往車禍方向走去湊熱鬧。隻是這些人很不一樣,有的蹦蹦跳跳地往前,感覺出他的興奮,卻看不見臉上的神情,因為少了些什麽的身體在前頭奔跑著,頭卻在後麵不斷翻滾地追著身體。


    另一個剛經過的「人」也很忙,一邊小跑步著,一邊也得忙著撿那掉落的四肢,看得她都想給他個購物袋裝著比較省事……


    唉,這情境換作正常人,早就嚇得屎尿齊飛了吧!


    但蔣時予並不害怕,因為從她有記憶起,這些在正常人眼裏是那樣驚悚可怕的事情,就一直存在著,且再平常不過。


    她用手捏了捏微微發疼的眉心。以這麽「熱鬧」的情況看來,前方的車禍肯定死傷慘重。


    閉上了眼,蔣時予強迫自己冷靜,不要胡思亂想,此刻強烈的不安絕對是因為這場車禍與即將看到奶奶氣急敗壞的臉……深唿吸,深唿吸。


    叭!


    後方汽車的喇叭聲讓蔣時予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停滯已久的車陣終於開始前進。


    隨著終於可以行進的單線道前進,她漸漸看到車禍的情況,一台從對向車道翻過來的大卡車讓大小十多台的汽車撞成了一團,有的死者已覆上白布,有的還夾在變形的車子裏哀號慘叫,有的仍被不放棄的急救人員不斷地搶救著。


    她將視線收迴正前方,因為除了傷者、死者及警消外,那圍在一旁看熱鬧的「人們」更是讓她感到不安。


    砰!


    方才那顆不斷追著身體的頭,突然間掉到了她的擋風玻璃上,不停地朝她露著詭異的笑容,左搖右晃,她還來不及反應這家夥是想做什麽前,後方看車禍看得忘神的駕駛,將原本該踩煞車的腳,重踩在油門上……


    「學長,對不起,你能馬上迴來嗎?高速公路連環車禍很嚴重,又來一個頭骨骨折的,ct(電腦斷層掃描)看到edh(硬膜外出血),總醫師跟陳醫師都走不開,我……」


    「你先去請家屬簽手術同意書,簽完送刀,你先刷手開始,我十分鍾到。」連詠旭將車子迅速地掉了頭,精準地切入頗為擁擠的車陣,後方傳來不悅、抗議的喇叭鳴聲,伴隨著帶有挑釁意味的大燈閃個不停,但他沒有心思理會。


    現在,即使他已經看到自己住的大樓就在前方,他卻必須在五分鍾內趕迴那連待了快三天多沒離開一步的醫院,在五分鍾內刷手更衣趕進手術室裏即刻開始這兩天來……


    不,應該是第三天的第十三場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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