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輪第二場比試的項目是論道,武當長老下了令,很快道童便引了一群人上來。


    這群人衣衫襤褸,衣服破爛得已經看不出原有的材質了,不知經曆了多少年的日曬雨淋。


    他們每個都由六七十歲,皮膚皺得像樹皮一樣,頭發也早就白了,全都雙目無神,最裏麵喃喃自語。


    不過他們許是太久沒說過話了,他們嘴裏嘟囔的東西,我們都聽不懂。


    看到這群人,我皺了皺眉,這場傳道比試果然不簡單。


    哪怕我是鎮邪人,對道門的相看之法知之甚少,可也看得出這些人身上一絲靈氣都沒有,是徹頭徹尾的普通人,而且一點修行天賦都沒有。


    隻是這些人不好好在老家抱孫子,卻跑到了武當山來,還都搞成這副樣子……我心中十分不解。


    封平等人的反應跟我差不多,應該都不明白,好好的傳道比試,為什麽要弄幾塊要天賦沒天賦、要根骨沒根骨、要年齡沒年齡的朽木上來。


    就連一向太上忘情,幾乎不為外物所動的白雲道長,看到這些人眼中都閃過了異樣的光,他竟慌得後退了一步……一點都不像他的風格。


    武當長老讓我們看了五分鍾,然後才指了指那些人,說道:


    “這些人你們已經看到了,都是‘良才美玉’,也不乏向道之心,隻是機緣不到所以沒有門派肯收他們。”


    “於是他們便遊蕩於深山之中,希望能被收入山門,隻是一直不得其法,蹉跎了歲月……”


    “這第三場比試的內容很簡單,便是在其中隨便選擇一個人,教他一門道術,或是把他勸下山去,便算得分了。”


    說完,武當長老站到了一旁,表示這些人任由我們選。


    然而我看了又看,所有人都眼神發直,顯然幾十年的執念不是那麽容易消弭的,而他們又沒有一點修行的天賦。


    無論是教他們道術,還是勸他們下山,都是相當有難度的一件事,神特麽的良才美玉啊!


    封平和公輸仇盯著這些白發凡夫,眉頭緊皺,顯然這件事對他們來說,難度也非常之大。


    而玄清則湊過來問我:


    “韓老弟,你……有頭緒嗎,我是兩眼一抹黑啊!”


    玄清本就不會教徒弟,最擅長的是拳腳功夫,要不也不會被他師父攆下山來曆練了,教這些人對他來說實在太難了,道明那裏學到的經驗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就在我們仔細選人的時候,白雲道長動了!


    這一場裏,他沒有像上一場腳力比試時那樣劃水,而是第一個選了人,而且他一選就是四個。


    白雲道長點了四個眼睛最直,看上去最不正常,白發已經肮髒到打結的人……他果然是想要故意輸掉這一場吧!


    然而武當長老及時出言:


    “誒!白雲師侄,這場傳道比試,每個人隻能選擇一個傳道對象,你選得多了。”


    白雲道長愣了愣,看看自己選出的四人,頗為不忍的退迴去三個,隻留下一個看上去最呆,執念最深,衣服最破的人,不知帶到哪去了。


    在白雲道長選過人之後,封平也出手了,他從白雲道長剔除的那三人中選了一個,公輸仇也跟著選了一個,最後一個被玄清給挑走了。


    我愣了愣,他們也太雞賊了。


    白雲道長修煉太上忘情,自身已經有了一部分煉氣士甚至真師的特性,他既然選了這四個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雖然不明白這四人有什麽特殊之處,但隻要把他們選走就對了。


    我歎了一口氣,隻能從剩下的人裏,選了一個衣服看著最幹淨,眼神也不那麽呆傻的。


    希望選的這人,不要讓我失望。


    封平、公輸仇選了人之後,直接帶人迴了廂房,應該是不想讓人看到他們傳道的過程。


    畢竟教這種熬白了頭發也沒能入道的凡夫,如果教得好還好,但以他們的身份,若是對方不配合,鬧出些笑話來就很糟糕了。


    而我和玄清就沒有這個顧忌了,直接找了塊空地,我們兩個打算一起傳道,這樣互相之間還能有些商量。


    “道長,你打算教道術,還是勸他們迴頭啊?”


    把兩個凡夫安頓下來,我看了看托著下巴的玄清道長,忍不住問道。


    玄清看了看那兩眼發直,白發打結、衣服誤會,嘴裏依舊在叨咕什麽的老人,無奈的搖搖頭:


    “執念深重至此,便是暮鼓晨鍾,當頭棒喝也未必能讓他們迴頭,相反若是利用執念,說不定能教他學會一個簡單的道術,我打算教道術了。”


    “唉……”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玄清的選擇我並不意外,要勸執著的人迴頭其實是最難的。


    然後我便見玄清努力的跟凡夫說這話,比劃著表達他要教給對方一門道術,凡夫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無比欣喜,兩隻眼中閃著精光。


    我苦笑著搖搖頭,利用對方的執念的確有可能教會凡夫簡單的道術,但學會這種簡單的道術對凡夫本身來說沒什麽意義,隻會加深他們的執念。


    我坐在凡夫麵前,皺緊了眉頭,反複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在玄清教他那個凡夫道術的時候,我麵前的凡夫眼中明顯閃過興奮之色,但我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於是他便又成了這副呆傻的樣子。


    “唉……”


    我與玄清,鎮邪人跟道門弟子,終究不同……


    玄清可以毫無顧忌的傳授簡單的道術,而我卻連道術都不敢用,獨門的鎮邪秘術也隻能傳韓姓人,並沒有什麽可以教給別人的東西。


    所以從一開始,這場比試我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勸凡夫放下執念,主動下山。


    但勸人放下,何其難也。


    “……怎麽稱唿?”


    我對著凡夫放出一點水性妖力,讓他的神智暫時清明,眼神也靈動了一些。


    凡夫這才結結巴巴的答道:


    “王、王、王老鱉……”


    “仙長,你,你就把我給收了吧,把剛才那招教給我吧……”


    王老鱉恢複神智清明之後,納頭便拜,非要我收他做徒弟,被我給硬生生扶起來了:


    “我不是什麽仙長,我也不會收你做徒弟,更不會像旁邊那位道長一樣教你什麽。”


    “我這次找你,是想請你不要再蹉跎歲月求仙了,你沒有那個資質,趁早下山去吧。”


    “你看如何?”


    我無奈的看著王老鱉,等著他的反應,希望他不要太沮喪。


    然而王老鱉看上去一點也不沮喪,反而很激動,激動地把鞋都給脫了:


    “不,我老鱉不下山,我知道這是仙長您的考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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