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林緩緩自衣襟內取出一卷帛書,輕聲道:“此乃鐵證,數郡之地,已甘願俯首稱臣,歸入我西亞版圖。”


    話音未落,蕭崢騰手中的佛珠再次不經意地滑落在腿側,輕輕碰撞,發出細微卻沉悶的聲響。


    大太監見狀,連忙上前,雙手恭謹地將那帛書遞至禦案之上,蕭崢騰緊握佛珠,指尖泛白,方才勉強維持住麵上的平靜。


    隨後,大太監將帛書依次呈現在群臣麵前,他們的目光聚焦於那薄薄的帛書之上,一時間,殿內靜得隻聞唿吸與翻帛之聲。


    “這……這怎生是好?未及交鋒,便已投降,我大晟威嚴何在,顏麵何存!”一位大臣終是忍不住,聲音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與憤慨。


    “是啊,我朝雄師十數萬,竟如此不堪一擊,潰散如沙?”另一臣子亦是搖頭歎息,語氣中滿是痛心疾首。


    “天要亡我大晟啊!”


    此時,薛丞相的臉龐如同秋日裏變幻莫測的天空,一陣緋紅,一陣蒼白,神色複雜。


    這次出兵,鎮守北方郡城多半是他的薛武兵,此戰結束,戰況慘烈,被傳出無人生還。


    他的兒子薛風亮作為鎮守大將,也不知所蹤。


    原本,他心中還盤算著以此次全軍覆沒來換取皇上的同情和嘉獎,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但眼前局勢,卻如寒冰封路,讓他的如意算徹底盤落了空。


    他勉強抬起眼簾,偷瞄了一眼坐在高處的蕭崢騰,那冷峻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直勾勾地鎖定著他。


    薛丞相心頭一緊,若非大殿之上還有使者旁觀,他幾乎要控製不住雙腿的顫抖,跪倒在地。


    就在緊張氣氛當中,薛丞相忽地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陛下!這所謂的招降書,乃是偽造之物!”


    “偽造?”大殿內迴蕩著這一聲質疑,如同平靜湖麵上投下的一顆巨石,激起層層漣漪。


    “怎會如此?”眾大臣麵麵相覷,滿臉愕然,仿佛聽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言論。


    其中,有大臣說道:“封使者,你是何意?”


    “對,居然使用假招降書,你是不要命了?”


    封林緩緩言道:“薛丞相,您何以斷言這封招降書乃偽造之物?莫非您對昔日戰場的局勢了如指掌?”


    封林有意看了一眼蕭崢騰。


    他繼續說道:“聽聞薛丞相耳目眾多,既然對戰況洞若觀火,為何朝中無人知曉此事?莫不是薛丞相隱瞞不報?另有打算,畢竟,天下大亂,大晟國各地怕是起義不斷,難不成薛丞相有什麽想法?”


    薛丞相臉冷的漆黑,這番言辭分明就是給他鍍上謀反的罪名。


    還沒等薛丞相開口,封林又說道。


    “提及此事,倒讓我想起薛丞相的愛子薛風亮,此刻正身處西亞國。何不請您親臨西亞軍營,與他當麵質證一番?”


    薛丞相聞言,身形微微一震,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兒子,竟還活著……然而,活著卻成了敵國的俘虜。


    這在帝王的心中,無疑是不可饒恕的汙點。


    此刻,薛丞相隻覺千言萬語哽咽在喉,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唯有沉默以對。


    封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淡然言道:“薛丞相無需如此介懷,薛武兵既已率先示降,此事便也罷了。陛下,我此行乃為和談而來,絕無半分冒犯之意,不過據實陳詞罷了,還望陛下能將兩國和談諸般細節詳加闡明,以便我好迴朝複命,使我兩國能早日達成通商互惠之誼。”


    蕭崢騰的目光越過眾人,投向那漸漸收斂了雪花的大殿之外,這數日來難得一見的大雪初歇,令他心中略感寬慰。


    也許不多久,這場雪禍就結束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煦:“封使者何必急於返程,不妨在我京城多盤桓幾日。”


    封林聞言,心中暗自竊喜,正中其懷。


    正所謂,使者出征,以死設局,求戰出有名。


    一名使者,甘願以身為餌,踏上死亡之路,隻為編造一場戰事的堂皇序曲。


    原本,西亞國與大晟國之間,並無半點刀兵相向的由頭,然則史筆如鐵,總得落下幾行濃墨重彩。


    一旦他,這位肩負和談使命的使者,踏入大晟之境,而後被其賜死,那麽他的使命便已達成。


    西亞國此後對大晟的任何征伐,掠奪都將披上正義的外衣,所有的罪責,都會被巧妙地推到大晟國的肩頭。


    封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躬身行禮道:“多謝陛下。”


    與此同時,槐將軍等人也開始在京城想辦法脫離看管他們的人,準備在京城悄聲活動。


    ————


    豐涼郡醫館,古生堂。


    “沈大夫,我這是什麽毛病啊,一直咳嗽。”嚴明寧問道。


    原欽天監副監李秉禮帶著蕭雲嘯的舅舅嚴明寧,來到古生堂。


    最近嚴明寧咳嗽不止,李秉禮甚是憂心。


    李秉禮說道:“是啊,沈大夫,最近咳嗽得更嚴重了。”


    沈大夫的手搭在嚴明寧脈上,說道:“脈象濡數,屬於痰濕蘊肺,痰是白色的,而且咳出痰後,咳嗽有緩解。”


    嚴明寧點頭,“是,沈大夫,我就是這樣,痰吐出來,好一些。”


    “唉,最近你這樣的病人很多,大多是因為天冷,家裏沒有炭火可燒,不知道這種日子還會持續多久。”沈大夫歎了口氣。


    李秉禮一旁問道:“沈大夫,他這病能治嗎?”


    嚴明寧狠狠地瞪了李秉禮一眼,“你盼著我有事?”


    李秉禮擺手,“那我可不敢。”


    李秉禮見嚴明寧還盯著他,立刻又說道:“別瞪我,我想辦法,把我這衣服燒了,也給你熬藥,沈大夫,你幫忙給開點藥吧。”


    沈大夫從裏屋拿出兩個巴掌大的小盒,放在嚴明寧和李秉禮眼前。


    李秉禮和嚴明寧分別拿起一個盒子。


    二人目瞪口呆地交換了眼神。


    一個盒子上似乎寫著阿莫西林膠囊,另一個盒子上似乎寫著鹽酸氨溴索膠囊。


    每個字都認識。


    放在一起完全不認識。


    嚴明寧問道:“沈大夫,這是什麽?”


    沈大夫說道:“藥,治療咳嗽的,另一個叫鹽酸什麽的,是化痰的。”


    “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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