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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可奇早前聽過王元說過高江南是出名的琴師,這是聽紅姐高先生長高先生短,不禁問道:“高先生琴技真的有那麽神?”


    “你可以去聽聽,他的曲子是用靈魂寫就。”


    “哦,有這句話就知道了,我聽人說有富家公子追你。”


    紅姐的眼睛泛起些光彩,道:“年輕時候有幾個,不過隻有一個是真心的,講給你聽莫講出去。”


    “那是很多年前春風飄蕩的三月,我照舊開門,他像從詩裏走出的少年,冠帶飄揚,風一樣吹過院門。”


    “我的心像被春風吹過,忍不住喊公子請留步,聽奴兒唱個曲好嗎?”


    “他聞聲迴頭看我一眼,猶如見到鬼一般,嚇的加快腳步匆匆跑掉。我知道他瞬間明白了我的職業。原以為再沒機會見到,誰知過兩天又撞上,這次沒跑隨我進門,想必他心裏衡量過。”


    “看的出來他是第一次,嚐了女人的滋味一發不可收拾,可我開始隻是要掙他的錢。他後來包了一個月,不讓別人碰我。”


    “我既享受又害怕,他說要帶迴家光明正大娶我為妻,可他父親是很窮的童生,母親生他時難產死了。”


    “大抵是老實的緣故,人到中年覺得科舉無望,三年後他父親入贅娶了富商的遺孀。由於是帶過去的拖油瓶,繼母對他非常不好,父親又沒說話權。”


    “他要把我帶迴家,不過是年少衝動,我進不了那種家庭的門。”


    “我對他說要是真的舍不得,好好用功讀書,等以後做了家主用一頂小轎娶我過門,我就滿足了。”


    “他越來越迷戀我,我心痛他從小刻苦讀書,好不容易考取秀才,這次來是參加鄉試,再迷戀下去耽誤了這期考試,下次繼母未必肯給盤纏了。”


    “我勸他說他都不聽,萬般無奈下隻好當著他的麵和別人調情。”


    “可他趕走那人,將身上所有的錢咂在床上,說要養我,那堆錢有銅子碎銀子小額銀票,大概五十多兩吧,我知道那是他所有的錢。”


    “最後我用棍子打了他的臉,罵他是窩囊廢,這次過了他的底線,盛怒之下他終於收拾包袱走人。走的時候我塞給他五十兩銀子,他將錢砸在地上恨恨走了。”


    “我能感覺到他的心碎了,以為我是那種死愛錢的窯姐,可是真不能耽誤他,那麽前途無量的年輕秀才,不能爛在一個娼婦身上。”


    “他走後,我的心也碎了,我終於知道那種既享受又害怕的感覺叫患得患失,這和愛情無關,愛情這個詞過於美好,我承受不起。”


    說到這裏,紅姐雙手抹過臉,抹去的不知是眼角的半點淚花,還是那不堪迴首的過去、現在以及將來。


    史可奇說:“後麵他來過嗎。”


    “沒有,我相信依他的才學肯定能中鄉試,放榜的那天,我穿戴良家女子的衣物,在榜首看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以後不會來了。”


    “為什麽?”


    “因為有的人注定在天空飛翔,有的人注定爛成淤泥,這叫做雲泥之別。”


    ......


    還有二十多天就過年,因為北周今年受了刺激,全體一線軍隊取消年休,繼續保持訓練,連團練鄉勇這些預備役隨時可能轉為作戰軍隊。


    北周朝龐大的戰爭機器慢慢開始運轉,每個人的命運如同這台機器上的無數小齒輪,或緩慢或飛速的在這台機器上旋轉。


    王元不敢違抗軍令留在幽府,不敢迴去過年,隻將平安的消息通過驛站傳遞迴家。


    北周規定將軍及以上的武職非出征可以攜帶家眷,王通在幽府置了一棟大宅子,和一妻兩妾及四個子女居住在一起。


    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來臨,小藍睡的比原來還多一些,幾乎整天都在睡覺。


    史可奇本想在幽府修整幾天,養好精神就帶它去鬼影森林尋找永世不凍泉,可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它能不能在冰天雪地存活,隻好暫時留在幽府。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王元又帶著史可奇找了一次紅姐,見他老是不開葷總在聽故事,就懶得再去那個地方。剩下的就是吃吃喝喝,終日快活不已。


    時間嗖的一下晃到正月十七,冰雪已經融化,天空刮起南風,小藍總算不再嗜睡,變得活蹦亂跳。


    它又喜歡顛顛的跟著史可奇,它身體沒長大,行為似乎稍稍有所改變。以前愛吹口水泡泡的習慣,變成齜牙咧嘴,壓低喉嚨發出低沉的吼聲。


    可小藍空有低吼的姿勢,發出的聲音卻類似“嗚嗚哈哈”,真不是它是在笑還是在吼。


    它的口水泡泡是不往史可奇臉上塗了,放水也知道去草叢,不會再將那一泡童子黃水不小心滴在他褲子上。


    最愛做的動作是像個猴子一樣抱著主人的大腿,要不就尾巴一卷掛在主人身體上晃悠。


    史可奇決定踏上路途,和王元說了去向,他挽留不得,送給史可奇一匹棕色軍馬和相關文書許可,也贈了千兩銀票做盤纏,足夠他一路開銷。


    要知道這年頭,普通人一個月的工錢也才三五兩銀子左右,一家三口的生活花銷不超過三兩,一年不到四十兩。


    一千兩銀子在物價不上漲的情況下,可以供一家三口至少開銷二十年,當然出門在外的花費會貴幾倍。


    在我國古代腰纏萬貫可以煙花三月下揚州,萬貫相當於萬兩銀子,可以去天上人間類似的場所嗨皮一段時間,一千兩也可以找小巷裏的半掩門失足女青年談心很久。


    作為大周朝普通的軍中將領,收入雖然不錯,但要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來酬謝史可奇的救命之恩,單靠餉銀幾乎不可能,由此可見王元甚至他哥與廉潔掛不上鉤。


    北周朝的物價大抵和宋朝相等,史可奇騎著高頭大馬,腰包鼓鼓,一路向鬼影而去。


    南朝和北周朝分別有一兩個州與鬼影森林接壤,從幽州出發共有兩條路,遠的需要繞道湘州,近的一條則是從烏州進入。


    雖然說是近路,那也隻是相對湘州,畢竟也有近兩千裏的路程。


    史可奇有充足的盤纏,路上打尖吃飯皆采用中等標準,不用吃大鍋菜和大通鋪。吃住可以,但一路行來少不了風塵仆仆。


    小藍沒有半點疲憊,精神反而越加亢奮。


    在離開幽府的第十一天終於到達烏州涼城,這是進入鬼影森林最後一個縣城,需要補足幹糧和馬的口糧。


    馬不能長時間高速奔跑,官府的八百裏加急,不惜馬力跑到最高速度,一般每過數十裏就要換馬,否則等著跑死馬。


    對國家而言,跑死馬小事,耽誤時間是大事。要是半路上跑死一匹馬,剩下靠騎士開11路到下一個驛站,一個時辰或更多過去了,還加急個鬼啊。


    馬匹一天正常的行走狀態是走和小跑,並且每過一段時間要休息一下。


    涼城依山而建,海拔兩千多米,麵積不大,常住人口不超過四萬。四條青石板主幹道成井字形貫穿全城,路旁民居排列的整整齊齊,如同拿著尺子規劃過。


    涼城的城牆比一般府縣要高幾米,達到十二米。特別是西麵城牆全用灰色長條石堆砌而成,顯得堅不可摧,另外還駐有一萬正規軍。


    史可奇有些疑惑,按道理說一個十分偏僻的山城沒有必要建的如此高大,一方麵勞民傷財,另一方麵得不償失,山裏頂多有些山匪蟊賊,還能攻破這樣一座堅城?


    帶著這個問題,他找了個名字叫“進來客棧”的店投宿。


    “進來客棧”有兩層樓,占地不到半畝,半邊酒樓半邊住宿,規模在涼城屬於中上。


    吃住的費用也正符合史可奇的心意。


    店小二熱情的招唿裏摻雜點山城的味道,聲音很大甚至有點刺耳,沒有大城市的那種不高不低拿捏到恰到好處的熨帖。他麻利的拴好馬匹,做好登記,領著客人到二樓挑選客房。


    史可奇不覺得有什麽,反而滋生出些許熟悉的感覺,作為山裏長大的孩子,早適應了這種音量。


    山裏地方大,熟人路上相遇,大老遠的就開始打招唿。婆姨叫出去玩耍的小孩吃飯,更是放開嗓門大喊等等。


    城裏則不同,拋開講究禮儀這方麵的因素,一般房屋手握著手,小門小戶的翻個身放個屁,鄰居都能聽到,扯嗓子當喇叭吼,無疑會招來各種不滿。


    從這個角度來說,出生的環境決定了嗓門的大小。


    史可奇選好房間,問出了那個問題。


    店小二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他慌忙擺手道:“客官,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出去了,等會送熱水給您,需要吃飯也下到一樓大廳,也可提供送到房間的服務。”


    史可奇本來隨口問一問,有個過得去的答案就行,見店小二這幅模樣,似乎別有隱情,當下好奇心更盛,從腰間束袋掏出幾錢碎銀子對他說:“先不要走,迴答出我這個問題,這銀子就是你的。”


    店小二眉頭皺了起來,眼睛放光,客人掏出的幾錢銀子等於幾天的工錢,顯得頗為意動,但他仍定在那裏,沒有說話。


    史可奇決定加上一把火,又掏出一小塊碎銀子,將原來那塊一起擺好,並排放在桌上,攤開雙手示意店小二取走。


    他沒有將銀子在手中拋來拋去引誘人,覺得這個動作很幼稚,還含有一點看不起的意思,如果遇到有骨頭硬的店小二扭頭走掉不理也不是沒可能。


    等了一下,還沒有得到迴應,史可奇想收迴銀子,有點心疼啊,兩塊碎銀子起來都可以吃一桌酒席了,何必為了一個對他不重要的問題浪費錢。


    哎,好奇心不僅害死貓,還會害瘦腰包。


    店小二終於抵擋不了這個誘惑,湊到史可奇跟前,單手遮擋臉龐,貼近他耳朵,神神秘秘道:“客官,我要是告訴您,可千萬不能傳到他人耳中。”


    “放心,我的嘴巴和外麵的城牆一樣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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