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鍼看著王安石一直在殿上沉默不語,忽然滿臉帶笑問王安石,趙玨是否有罪?鄭鯤的功過相抵行否?


    因為趙仲鍼心裏太清楚王安石內心是非常不喜歡趙玨的。


    趙玨的張揚跋扈;趙玨的目中無人;趙玨的我行我素;趙玨的奢靡無度;趙玨的好色成性都被王安石一直詬病。


    而趙玨這個喜歡以貌取人的衙內,也非常不喜歡王安石。覺得王安石邋裏邋遢不講究,一身好好的朝服竟然能十天半月不洗一次髒兮兮的簡直丟了大宋王朝的臉麵?


    趙玨甚至公然懟王安石,詩詞寫得那麽幹淨華麗,為什麽不好好梳洗打扮整潔竟然在朝堂之上丟人現眼?還譏笑王安石莫非洗一次澡比寫一首詩詞還難嗎?


    想著這些,看著不卑不亢又一身累累傷痕顯得皮糙肉厚還胡子拉碴的趙玨,趙仲鍼想笑。


    趙仲鍼已經從施大人和鄭鯤那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就是想聽聽王安石真實的聲音。


    王安石的確很不喜歡重色輕徳還寵妾滅妻的趙玨。不過近兩年趙玨的表現也顛覆了王安石對趙玨的看法。


    趙玨的雷厲風行;趙玨的兄弟情深;趙玨的不畏強權;趙玨的天賦異稟;趙玨的智勇雙全讓王安石對趙玨沒有了那麽多的偏見。


    滿堂文武大臣在趙玨是否有功還是無罪上各抒己見,王安石內心對鄭鯤的提議——“讓趙玨迴到百年趙府將養數月”非常讚同。


    見皇上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王安石不慌不忙對著皇上施禮,趙仲鍼請“王愛卿有話但說無妨!”


    王安石先表明自己對“趙將軍的某些做派的確看不順眼。”


    有幾個大臣看著王安石讚同的點頭。


    趙仲鍼請王安石繼續說下去。


    王安石話鋒一轉:“如果就事論事的話,在一舉拿下吳勇和拔除童學年這兩件大事上,趙將軍的確功不可沒。有功確實應該褒獎,但是趙將軍搶奪令牌簡直是目中無人到了極致。”


    滿朝文武大臣點頭又搖頭又點頭。


    王安石讚賞的看著鄭鯤:“皇上,臣覺得鄭官人的提議甚好!倘若不給趙將軍些許懲罰,他人若都效仿置國法於何地?但是若真的治趙將軍一個‘大不敬’之罪又恐那些將士寒心!畢竟趙將軍的功勞有目共睹!”


    施大人對王安石的這番言論滿意的笑了。


    趙仲鍼也滿意的笑了。


    王安石看著趙玨認真言道:“不管趙將軍心裏服也不服!要相信鄭官人絕不是公報私仇!趙將軍好好迴到百年趙府將養數月再好不過。一則好好養傷,本官看著趙將軍傷得的確不輕!二則好好修心養性,趙將軍身上終究是戾氣太重!”


    王安石一句“趙將軍身上終究是戾氣太重”讓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滿意的笑了。


    崔光明更是對王安石此言大加讚賞。


    趙仲鍼再次滿意的笑了:“趙將軍對於王愛卿的善意提醒服也不服?”


    趙玨微微一笑:“王丞相一番真情流露趙玨如何不服!微臣自當迴到百年趙府好好的修心養性,與我的夫人鄭氏如玉攜手白頭!”


    鄭鯤斜睨著趙玨:“趙將軍說的當真是真心話?”


    趙玨對著鄭鯤施禮:“鄭官人,本將軍說過,不要橫在我和如玉之間截轅杜轡的……”


    施大人急忙又打斷了趙玨的話:“趙將軍,皇上對於你和鄭官人那些永遠也糾纏不清的家務事真的沒有興趣!皇上案牘勞形龍體需要好好休養!各位大人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施大人提醒皇上“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趙仲鍼假意打了個嗬欠……


    太監立即高喊:“皇上倦了,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退朝後的趙仲鍼單獨召見了施大人,再次問施大人金鑾殿上鄭鯤對趙玨功過相抵的提議有何看法?鄭鯤是不是公報私仇?


    施大人直言:“鄭官人這個功過相抵的提議甚好!吳勇開封府大堂上妄言什麽兔死狗烹其實才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但是不得不承認趙玨的確是個棟梁之材……”


    趙仲鍼示意施大人繼續說下去:“施愛卿但說無妨!”


    施大人繼續直言:“趙玨勞苦功高本應褒獎!但是趙玨搶奪令牌的確是藐視國法必須嚴懲!為了不讓皇上為難被人詬病,鄭官人這個功過相抵的提議太妙了,堵住了所有的悠悠眾口啊……”


    趙仲鍼心裏笑了:“如此說來鄭鯤不是公報私仇?”


    施大人雖然與鄭鯤政見不和,但是對鄭鯤十分欣賞。


    此次吳勇案中劉敏救出的一眾人證都是在鄭鯤和楊維的籌謀中才得以安全到京。


    但是鄭鯤不居功甚至不表功還降伏了夏將軍,讓施大人無法詆毀鄭鯤。


    施大人恭喜皇上得一良臣,鄭鯤重德輕色實乃正人君子。


    趙仲鍼終於得意的哈哈大笑:“朕這個大舅兄的確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鄭府家風家教甚好!鄭美人自從入宮後端莊自持從未讓朕失望過!連皇後都誇讚鄭美人懂事明理不愧是世代書香的出身!哈哈哈……”


    施大人也好奇那個輕佻媚俗的鄭如梅入宮後怎麽變得賢良淑德,端莊自持?


    看來,鄭鯤和鄭如玉沒少提醒和教誨鄭如梅啊。


    鄭府的家風和家教施大人也知道的確是優良!不然王爺不會總想著往鄭府跑。


    施大人又恭喜皇上得了一個紅顏知己。


    趙仲鍼越發得意的哈哈大笑。


    趙仲鍼又喚來王安石,想再聽聽他對趙玨和鄭鯤的看法?


    王安石對於鄭鯤是非常欣賞和讚賞的,對於鄭鯤提出的“功過相抵”也十分讚同。


    鄭鯤不但不是公報私仇而是一心為皇上著想,真心為皇上排憂解難。


    王安石大讚鄭鯤:“重德輕色,淡泊名利,一心想著強盛大宋王朝,是年輕人中的翹楚,皇上的賢能之臣!”


    對於趙玨此人,王安石又把在朝堂上對趙玨的看法再對趙仲鍼又說了一遍。


    王安石覺得趙玨雖然殺氣太重行事也不按章法,平時也很張揚奢華。但是趙玨在顧仕林案,趙玉娘案,吳勇案和童學年案中出色的表現可圈可點。


    而且趙玨有勇有謀且重情重義!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趙玨總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把生存的機會留給他人。


    王安石還認真對皇上諫言:“趙玨如果多加鞭策定會是一個難得的棟梁之材!”


    至於趙玨辜負了鄭氏如玉那是趙玨的私事,王安石覺得這並沒有影響趙玨“人中龍鳳,馬中赤兔”的美譽。


    今日朝堂之上王安石對趙玨又有了新的認識——趙玨不卑不亢,坦蕩磊落而且不居功自傲甚至提都不提剿滅吳勇之事讓王安石對趙玨越發欣賞起來。


    聽了施大人和王安石的肺腑之言,趙仲鍼思慮了很久的如何處理趙玨這個燙手山芋心裏終於有了決斷。


    趙仲鍼也發現王安石和施大人雖然政見不和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但是都是難得的忠臣良相。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他趙家的江山萬萬年……


    趙仲鍼又召見了一人,真心希望能從他的嘴裏得到更滿意的迴答。


    歐大人剛要跪下,趙仲鍼急忙示意愛卿不要多禮。


    知道皇上的心思後,歐大人毫不掩飾對趙玨的欣賞,對鄭鯤的讚賞。


    歐大人並且恭喜皇上有了趙玨和鄭鯤這兩個能臣,朝堂之上便不會隻有一種聲音“臣附議”了!


    趙仲鍼果然從歐大人這裏得到了更滿意的答複,哈哈大笑擺駕玉熙宮。


    趙玨從金鑾殿出來,鄭鯤看著趙玨重重言道:“本官公事公辦絕不是公報私仇,希望趙將軍不要心生嫌隙!”


    趙昇玉看著鄭榮不得色的行了一禮:“玉郎得罪了寵妹狂魔鄭大官人,這是他的報應!”


    其實鄭榮和趙昇玉心裏都清楚,為了不讓趙玨功高震主落個“兔死狗烹”的悲涼下場,鄭鯤用心良苦。


    鄭鯤既不想辜負皇上對他的信任,又不想埋沒趙玨的勞苦功高,更不想趙玨被別有用心之人揪著趙玨的某些把柄不放?


    更何況鄭如玉還是放不下趙玨,要鄭鯤盡力讓趙玨避免悲涼的下場?


    自然,與鄭鯤和鄭如玉心有靈犀的趙玨對鄭鯤的提議“功過相抵,將養數月”心知肚明……


    趙玨自信的笑了:“鯤弟還是那個少年啊!是一個成長迅速的少年!”


    夏揚一臉諂媚與趙玨見禮,對於皇上嘉獎了他夏揚而沒有褒獎真正的有功之臣趙玨,夏揚覺得自己有愧!


    當然,趙玨是十分了解夏揚的,誇讚夏將軍不僅有勇有謀,更是有著一腔盡忠報國的熱血和懲惡揚善的正義之心……


    趙玨和夏揚這兩個麵不和心也不和的武將,最終握手言和惺惺相惜。


    看著夏揚心情舒暢的頻頻迴首,趙玨笑了。


    趙玨沒有去鄭府看望鄭如玉,而是來到了【玫香居】,默默的在【玫香居】走了幾圈。


    趙小禮跟在趙玨後麵默默陪著趙玨也走了幾圈。


    隻聽見趙小顧的聲音不見趙小顧的人影:“公子,愚夫也!事不宜遲速速去鄭府把夫人接迴【玫香居】吧!不然,徒增煩惱有什麽意思呢!要小心鄭官人反悔喲,又浪費夫人的良苦用心!”


    趙玨對著滿院的玫瑰花輕輕言道:“本公子現在這等模樣,如何能去見如玉!”


    趙玨愛美的心性永遠也不會改。


    趙玨覺得自己一身傷痕累累的,幾個月的風吹日曬看著又皮糙肉厚的必須好好將養一番才能去見鄭如玉。


    趙小顧嘻嘻一笑,學著鄭如玉的口吻:“不管玨哥哥變成什麽模樣,你永遠是我的玨哥哥!”


    趙小禮被趙小顧逗笑了,對著天空喊到:“小顧兄弟,小心公子打你的屁股!”


    忽然一陣清風飄過,隨後【玫香居】裏一片安靜。


    趙小禮又笑:“公子,小顧兄弟還是懼怕公子的!你聽,小顧兄弟跑得飛快無影無蹤了!”


    趙玨笑了:“多謝如玉和顧少卿又給本將軍培養了一個好小廝!看來新的趙府三傑將應運而生!”


    趙小禮看著趙玨欣慰一笑:“如此,恭喜公子了!隻是公子真的不著急見夫人嗎?不擔心鄭官人反悔嗎?”


    趙玨既然知道鄭如玉身子不適不過是借口而已,心裏已經放心了一大半。


    至於鄭鯤反不反悔趙玨還真的不在乎。


    鄭如玉私自離京去桃花山尋趙玨,趙玨便自信的認為鄭如玉還是放不下自己!


    有了這份自信,趙玨自然知道自己要如何努力才不負鄭如玉的真情實意。


    趙玨自得的認為去見鄭如玉自然是要一副英氣勃勃,玉樹臨風,劍眉星目,風度翩翩的模樣出現在鄭如玉的眼前。


    趙玨一則不想鄭如玉擔心——玨哥哥被吳勇的大刀傷得很重會不會像周彬那樣認不出來了?


    趙玨二來是要讓鄭如玉看見——那個俊朗的玨哥哥他真的平安歸來了!而且是大獲全勝,一路高歌凱旋而歸!


    趙玨三是想給鄭如玉一個驚喜——無論多少年過去了,玨哥哥歸來仍然是當初那個玉娘一見鍾情的少年!


    而時日無多的李香玉躺在床上幾個月真的是不敢死去等著趙玨平安歸來。


    趙玨還沒有把鄭如玉接迴【玫香居】。百年趙府的當家主母一日不迴,李香玉如何能死?


    病了這麽久了,李香玉已經漸漸接受了自己隨時都會死去的事實。雖然她有太多的不甘,可早已經病入膏肓而且迴天無力她已經深深感知。


    趙玨常常說人總有一死,無人真的會長生不老!人總要一死,無人真的能萬壽無疆!


    李香玉還能怎樣想呢?隻能是自我安慰早死晚死早晚都要死,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盡管她是那樣舍不得永遠離趙玨而去。


    李香玉又覺得自己現在這個病容如何能讓趙玨看見呢?


    趙玨是那樣一個不喜醜陋之人的公子,就讓趙玨永遠隻記著自己的美貌吧。


    趙玨也覺得自己一身累累傷痕不見李香玉也好,免得李香玉見了心疼不已對李香玉的病情不利。


    趙玨一副精神抖擻,中氣十足的樣子與趙星河去見李香玉。


    沒想到李香玉沒有讓趙玨進門,隻低低言道:“公子迴來了就好!”


    趙玨和李香玉一個躺在床上一個站在門外一問一答相互問詢,相互安慰。


    李香玉怎麽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和趙玨會如此相處?還是在兩人分別數月之後?


    李香玉很是傷感,想起了鄭如玉不願以色侍人而要以心換心,覺得自己終是敗在了鄭如玉這個不把她李香玉當對手的對手之手?


    那一刻的李香玉好希望趙玨是個像鄭鯤那樣賢賢易色的好夫君,而不是一個重色輕徳的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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