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手上便條紙的地址,二十九歲的童嘉璐一身杏色套裝,腳蹬三寸高跟鞋,帶著履曆表及作品集來到台北市中山區一間商業大樓應徵。


    搭上電梯,來到位於五樓的奧奇設計公司,推開玻璃門走進去,親切的櫃台小姐馬上迎上前來招唿。「你好,你是收到通知,來麵試設計師的童嘉璐小姐吧?」


    「是的。」看到笑容可掬的櫃台小姐,童嘉璐也迴了對方一個微笑。


    「來,這邊請,我們總監已經在辦公室等你了。」


    櫃台小姐領著她來到一間辦公室,伸手敲敲深色門板,得到應允後進入,向坐在椅上的年輕男人打個招唿,臨走之前,還小聲地跟童嘉璐說了一句。「加油!」


    聽到對方的加油打氣聲,童嘉璐一陣窩心,也對這間公司留下良好的印象。


    抬頭望向辦公桌前的麵試主管,她正打算拿出專業的笑容自我介紹,卻在看清對方的麵容時,錯愕地目瞪口呆。


    「欸……你……你不是那個?」她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好眼熟,在哪見過?


    「你好,我是辛致淵!」坐在皮椅上的英俊男人莞爾一笑,好心地提醒她,目光隱隱閃著期待。


    「對、對、對,你怎麽會在這裏?」啊,是那時的……


    話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問了蠢問題。


    人家都坐在總監的位子上了,答案已經非常明顯。


    但是他怎麽會變成奧奇設計的總監呢?這真是太神奇了!


    「呃……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太意外了……」她有些尷尬。


    「沒關係,其實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坐下來談吧。」他比了一下辦公桌前方的椅子。


    「好。」她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


    「好久不見,你幾乎跟學生時代一樣,沒什麽改變呢……」辛致淵笑著與她敘舊,將眼前的她跟過往的記憶做對照。


    纖細白皙、眉清目秀的她,看來比實際年齡還小,加上一頭清湯掛麵的齊肩直發,若是不說,還真以為她是高中生。


    「你也沒什麽變呀,還是跟從前一樣帥氣!」童嘉璐真心地迴道,他確實是帥哥一枚,在路上隨便抓個路人來問,都會同意她的看法。


    不過她卻沒發覺,聽見這句讚美,辛致淵黑眸閃過細微的喜悅光芒。


    「對了,你怎麽會變成奧奇設計的總監?」她仍十分好奇。


    奧奇設計雖然是間成立三年,隻有十幾個員工的小公司,但是作品卻得過不少國內外設計大獎,在業界頗受好評,怎麽也沒想到,奧奇的總監竟是多年前有過數麵之緣的那個男生。


    「我後來大學選了商業設計係,學生時期就有對外接案,畢業當完兵之後,就跟幾位誌同道合的朋友開了這間公司。因為我出資最多,就掛名總監了,不過公司是大家開的,要用什麽頭銜都無所謂,總監跟總機隻不過差一個字而已。」


    他幽默地迴答。


    童嘉璐噗哧一笑。「原來如此,從前我做名片設計的作業時,職稱還寫過亞洲區總裁呢!」


    「是呀,這種事情我也幹過,那時班上一堆總裁,不然就是董事長或是執行長……」辛致淵也大方招認。


    聊起學生時代做作業時幹過的蠢事,兩人都忍不住覺得好笑。


    「不過還真巧,沒想到我們會再度遇見,那都已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她的語氣有些感慨。


    那天和他分別之後,她一個人走路迴家,還沒到達家門,鄰居黃太太帶著一名員警攔住她,說她父母騎車雙載,在附近路口被一輛酒駕的轎車攔腰撞上,雙雙傷重不治……


    無法承受如此殘酷的噩耗,她當場崩潰暈倒送醫。


    之後更因傷心過度,精神耗弱,休學了一年才逐漸走出傷痛,也因此沒再見過辛致淵。


    看見童嘉璐眼中浮現淡淡的愁緒,辛致淵猜測她應該是想起車禍過世的雙親。


    當年,他不死心地在公車上等了一天又一天,卻始終遇不到她。


    最後才鼓起勇氣向她的同學打聽,得知她因為父母驟逝,打擊太大而休學。


    當時,他急得想到她家探視,但是他跟童嘉璐非親非故,貿然打擾實在太過唐突。


    加上她的同學不肯透露她的聯絡方式,他從此就失去她的音訊。


    其實這一次兩人會再遇見也不算巧合,而是他無意之中在求職網站看見她的履曆,特地請助理通知她過來麵試的。


    「這些年來……你過得如何?」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雖然知道她父母意外過世,這些年來肯定不好過,但也不好問得太直白,免得觸碰到她心上的傷口。


    聽見他的關心,童嘉璐頓了一下,心頭湧上許多複雜的情緒。


    然而,她隻是露出一抹灑脫的微笑。「還可以啦,至少能吃能睡,生活也沒什麽太大煩惱……」


    這幾年,她的人生遭遇了幾次重大變故,但也算有失有得,怨天尤人沒有幫助,如今她隻想往前看,過去的傷痛不想多提。


    盡管她一臉雲淡風輕,辛致淵依舊可以敏銳察覺到她笑容背後透著一絲苦澀,隻是堅強地用微笑當作掩飾,卻也令他一陣心疼。


    他體貼地沒再深問下去,將話題轉迴麵試上,而童嘉璐也畢恭畢敬地呈上履曆表跟作品集。


    「你好,這是我的履曆表跟作品集。」


    見她馬上切換成麵試模式,態度變得恭謹客氣,辛致淵覺得有趣,低頭忍住笑意,仔細瀏覽起手上的履曆。


    她之前在另外一間設計公司擔任平麵設計師,拿過一些設計獎項,作品也頗有質感跟水準,光是看完作品集,他就頗為驚豔。


    之後,他詢問了一些麵試該問的問題。


    針對他的提問,她也迴答得有條有理,不像有些麵試者,問他為什麽這樣設計,竟然迴答他這樣很酷、很炫,可以吸引目光,讓他很想直接叫對方迴去重讀設計。


    隻是塞了一堆亂七八糟、不知所雲的元素,而沒有任何靈魂深度,這種東西也好意思叫做設計,他聽了都替對方害臊!


    麵試結束,辛致淵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即便屏除自己對她的好感與私心,也會想錄取她。


    「童小姐,請問下星期一早上九點來上班可以嗎?」


    「辛先生,你是說我錄取了?」童嘉璐愣了一下,欣喜地追問。


    因為私人因素,她辭去上一份工作。


    之後找的工作,不是薪資條件太過苛刻,就是上下班時間無法配合。


    比起其他設計公司,奧奇各方麵福利好上許多,加上工作時間有彈性,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完美工作。


    「是的,我很滿意你的表現,希望你下星期就能來上班。」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期待能夠跟她共事。


    「可以、可以,我下星期可以來上班。」童嘉璐忙不迭地點頭。


    辛致淵揚起嘴角,覺得她用力點頭的動作還真可愛。


    「很好,歡迎你加入奧奇的設計團隊!」


    麵試錄取之後,童嘉璐懷著興奮又喜悅的心情迴到位於中和的住處。


    三十多年的老公寓是過世父母留給她的珍貴資產,雖然並非什麽豪宅華廈,但是至少能為她遮風蔽雨,當她在外麵遇到挫折打擊時,可以迴到這個溫馨舒適的小窩療傷歇息,等到補足滿滿的能量之後再重新出發。


    來到三樓,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明亮溫暖的陽光正從窗戶斜照進來,在客廳磨石子地板上形成錯落的光影。


    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才上午十一點。


    很好,這代表她還有很多時間……


    迅速褪下套裝,童嘉璐換上輕便舒適的家居服,奔進臥房將床單、被套、枕套全都扒了下來,丟進洗衣機清洗。接著她又把握時間開始掃地、拖地、整理屋子,趁著一個人在家時趕緊弄完。


    否則等到瑄瑄放學迴來,光是忙她的事情就一個頭兩個大,無法如此迅速消化完這些家務了!


    夕陽西下,滿身熱汗的童嘉璐將房子打掃完畢,並煮好一桌豐盛的晚餐,接著又馬不停蹄地拿起桌上的鑰匙出門,前往住處附近的小荳荳幼稚園。


    來到幼稚園,和站在門口的值班老師表明身分。


    沒多久,一名提著水壺跟書包、穿著幼稚園藍白相間運動服的小女孩奔了出來。


    「媽咪,媽咪——」看見親愛的媽咪來接她放學,三歲半的童品瑄開心地衝上前撲抱住童嘉璐的大腿。


    看見頭上綁著兩支可愛的小辮子、小小臉蛋彷佛跟自己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兒,童嘉璐笑臉盈盈地蹲了下來。


    「瑄瑄,看見媽咪這麽開心呀!」


    瑄瑄是她的親生女兒,孩子的父親楊正展是她的初戀男友,兩人交往多年,論及婚嫁,喜餅、喜宴都訂好了,隻差步入禮堂。


    但是就在婚禮前夕,懷有一個多月身孕的她卻撞見未婚夫跟一名富家千金上床。被她發現之後,他不但不愧疚,還要求解除婚約,打算另娶富家千金。


    明白未婚夫早已變心,強求這段婚姻隻是平添彼此的痛苦,於是她同意解除婚約,並跟楊正展徹底斷絕來往。


    至於肚子裏的孩子,她思考掙紮了許久,怎麽也狠不下心剝奪這條小生命。


    算算父母留給她的積蓄,隻要仔細打算,還是足夠她撫養孩子,於是她選擇咬牙生下,獨力撫養……


    「嗯,媽咪,今天美樂蒂老師給我一張小星星貼紙喔!」瑄瑄興奮地揮動亮晶晶的貼紙,一臉獻寶的得意表情。


    「哦,為什麽美樂蒂老師要給你貼紙呢?」


    「因為我今天吃完點心有把盤子拿去洗乾淨,老師說我好乖,就給我小星星貼紙了!」


    「哇,瑄瑄好厲害,會自己洗盤子了。」童嘉璐欣慰極了,鼓勵地幫女兒拍拍手。


    「那你有跟美樂蒂老師說謝謝嗎?」


    「有呀。」媽咪教過她,收了別人送的東西一定要說謝謝。


    「瑄瑄好乖!」童嘉璐摟住女兒,在她的嫩頰上親了一下。


    「走!媽咪今天煮了你最愛的玉米炒蛋,我們趕快迴家吃晚餐吧。」


    「耶!有玉米炒蛋耶,好棒好棒——」聽見是最愛的玉米炒蛋,瑄瑄迫不及待地拉著媽咪的手,想趕快衝迴家,深怕慢了一秒鍾,玉米炒蛋就會消失不見。


    感染到女兒雀躍的情緒,童嘉璐也任由女兒拉著她前進,母女兩人一起開開心心地步行迴家。


    到了公寓樓下,瑄瑄突然歪著腦袋問了她一句:「媽咪,你今天找到工作了嗎?」


    因為她在之前的公司沒特別隱瞞,同事都知道她是未婚媽媽。


    一開始相安無事,但在她的工作能力漸漸獲得上頭賞識之後,公司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流言,拿未婚生子的事批評她行為不檢。


    甚至還有白目的同事質問偶爾陪她在公司加班的瑄瑄,不覺得自己沒有爸爸很奇怪嗎?


    聽到那些沒營養的愚蠢流言,童嘉璐隻覺得莫名其妙!


    她隻是一個努力想養活自己跟女兒的未婚媽媽,既不偷不搶,更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麽那些無聊人士還要這樣為難她們母女?


    加上後來公司的一些政策讓她不太認同,幾經考量之下,她決定遞出辭呈,積極尋找更合適的工作,連續幾天都出門麵試,瑄瑄自然知道她在找新工作。


    不過有了之前不愉快的經驗,她決心不再讓同事知道她未婚生子,免得又惹來有心人士藉機中傷。


    「嗯,媽咪今天找到一個很棒的工作喔!」


    想起跟她相談甚歡的辛致淵,以及奧奇還算不錯的薪資福利,她不禁微笑。


    「那這樣我們就有錢錢買多多了嗎?」


    之前瑄瑄曾經哭著求媽咪不要去工作,陪她一起上幼稚園。


    媽咪告訴她,如果她不去工作,就沒有錢錢買多多給她,也沒有錢錢讓她讀幼稚園,所以瑄瑄知道去工作可以賺到很多錢錢,買很多很多東西!


    「是呀,媽咪找到工作了,以後就可以賺很多錢錢給瑄瑄買多多了!」


    聞言,瑄瑄低下頭,表情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媽咪,我已經長大了,可以不要喝多多了……」


    「嘎,那瑄瑄要喝什麽?」女兒一向最愛喝多多的呀。


    「我不喝多多,把錢錢給媽咪買魚魚……」


    聽見女兒的迴答,童嘉璐神色轉柔,心裏湧起一股暖意。


    之前她帶瑄瑄去大賣場,看著架上肥美的鱈魚考慮了好久,卻怎麽也買不下手。畢竟她的薪水除了應付基本開銷之外,還得存下一部分當作瑄瑄未來的教育基金。


    每一分錢都得花在刀口上,一片上百元的鱈魚實在太奢侈了,最後還是作罷。


    沒想到瑄瑄記住了!


    「瑄瑄好乖,不喝多多,要把錢錢留給媽咪買魚魚……」童嘉璐欣慰地摸摸女兒的頭。


    「因為我最喜歡媽咪了呀!」小小身子偎近童嘉璐,瑄瑄靠在媽咪身上撒嬌。


    望著瑄瑄天真無邪的可愛笑臉,童嘉璐也彎身摟緊女兒。「媽咪也最喜歡瑄瑄了!」


    上帝對她還是仁慈的!


    雖然人生遇到不少挫折打擊,但是女兒乖巧又貼心,讓她倍感欣慰。


    現在她的生活很平靜、很滿足,唯一的盼望就是女兒平平安安地長大,過得幸福快樂。


    那麽,她這一輩子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坐在奧奇裝潢前衛的辦公室裏,童嘉璐將剛畫好的商標設計圖存檔。接著拉下罩住大半張臉的白色口罩,拿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緩解喉嚨深處的乾啞疼痛。


    來到奧奇工作也三個多月了。


    她極喜歡這裏的工作環境,不僅福利良好,同事也相當友善。


    櫃台助理花花,是辛致淵大學的學妹,心地善良,愛吃甜食,經常用公司福利金團購一堆美食當作員工的下午茶。


    設計師阿德,是個帽子控,每天都戴著不同的帽子上班,據說他的帽子收藏起碼有五百頂,為人熱心,在工作方麵給了她不少建議與協助。


    業務黃媽,個性活潑健談,每次看見她總說她太瘦了,要努力加餐飯才行。


    最重要的是這裏的工作時間非常彈性,隻要能在時限之內交出設計,下班時間沒人會多過問,也有同事直接把案子帶迴家做,三點就下班。


    能夠這麽自由,當然還得仰賴超高的效率,童嘉璐希望每天都能準時接女兒放學,所以每天上班就像打仗一樣,忙著跟時間賽跑。


    隻是今天一早起床,她就覺得全身乏力、喉嚨腫痛,額頭也有點燒燙,應該是感冒了。


    但是她還得打點瑄瑄去上幼稚園,今天又要趕著交出「頂金企業」的商標設計,不好請假,於是她隻到樓下藥房買了一包斯斯配著熱水喝下,再戴上口罩就趕來上班了。


    明明上午工作時,她已經覺得好了許多,怎麽到了下午,便開始鼻塞咳嗽,腦袋重得像是塞了一堆石頭,若不是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支撐,隻怕連眼皮也快要睜不開了。


    「加油,再撐一下就弄完了,你一定可以的!」


    打起精神,她對著自己信心喊話,喉嚨深處卻傳來一陣刺激,讓她又開始狂咳,差點沒把五髒六腑全咳出來,臉皮也脹得通紅。


    「嘉璐,你的感冒似乎相當嚴重,有沒有看過醫生了?」一道低沈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童嘉璐抬起頭,看見辛致淵盛滿關心的黑眸。


    今天一早,看見童嘉璐戴著口罩來上班,辛致淵便知道她感冒了,還問她要不要請假迴家休息?但是她卻說沒關係,隻是小感冒而已,堅持繼續上班。


    沒想到下午她不斷的咳嗽,聽得他整顆心都擰了起來,故意假裝路過她的位子,實際是想關心她的病情。


    「咳——咳——看過醫生,也打針吃藥了。」擔心辛致淵會催她去看醫生,童嘉璐撒了謊。


    其實她不太喜歡看醫生,就怕要打針,隻是小感冒而已,買包斯斯配熱水喝下,再休息幾天就好了。


    「可是我看你的狀況還是很糟,醫生怎麽說?」辛致淵表情仍然無法鬆懈。


    瞧她咳成那樣,該不會引發肺炎了吧?


    「呃……醫生叫我多喝熱水,休息幾天就好了……」她有些心虛。


    或許兩人從前有過數麵之緣,所以辛致淵對她似乎特別關照。


    像是每天中午,同事三三兩兩相約外出用餐,她都是一個人留在辦公室微波自己帶來的便當。結果看見她那個分量迷你的便當,他還關心地問她為什麽吃這麽少?這樣吃得飽嗎?


    隔沒多久,他便說要出門跟客戶吃飯,將早上花花幫他訂的雞腿便當硬塞給她,要她幫忙消化!


    但是後來她卻聽花花說,他一個人跑去公司樓下的餐廳用餐,這才知道他並未跟客戶約吃飯,是為了讓她安心收下便當才故意這麽說。


    還有公司每個月底都會舉辦員工聚餐,由公司的福利金支出,但是時間都選在晚上。她因為要照顧女兒,總推說家裏有事不便參加,所以從進公司至今,從未參加過員工聚餐。


    沒想到這個月的員工聚餐竟改到平常上班日的午休,讓童嘉璐總算參與到了。


    雖然辛致淵表麵說自己晚上有事才改到中午,但是她卻隱約覺得他是為了她才更改聚餐時間。


    麵對辛致淵對她的種種關照,她點滴在心頭,偶爾也不禁對他產生一絲異樣的情愫。


    隻是想起自己還帶著一個女兒,腦中粉紅色的夢幻泡泡就瞬間破滅。


    她並不是妄自菲薄,隻是像辛致淵條件那麽好的男人,多得是更好的選擇。


    曆經男友的無情與獨自撫養女兒的艱辛,嚐透人情冷暖的她早已不敢再對愛情抱有任何期待,所以麵對辛致淵對她的好,她一直提醒自己這隻是上司對下屬的關心,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逾越了分際。


    「嗯,那麽你就多喝點熱水,若是體力真的無法負荷,就請假迴家休息,千萬不要逞強,知道嗎?」辛致淵仍是不太放心。


    和她共事這三個月來,她對工作的認真負責他全看在眼裏,其他同事也對她的表現讚譽有加,但他也擔心她會因為太拚而把身體搞垮,那可就不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辛先生關心。」童嘉璐客氣迴應。


    望著她彷佛隨時會昏倒的虛弱模樣,辛致淵心弦又是一扯,但她堅持無須請假,他也不好趕她迴家,隻能緊繃著一張臉迴到辦公室。


    見辛致淵總算離開,童嘉璐放鬆僵硬的肩膀,鬆了一口氣。


    每當和他靠得太近時,總是讓她覺得緊張,甚至不自覺地在意起自己的表現,就怕在帥哥麵前出糗,想想也真好笑。


    搖了搖頭收迴心神,她再度將注意力移迴電腦螢幕,繼續修改之前做到一半的設計圖。


    隻是腦袋卻愈來愈重,手上動作也愈來愈慢,在感覺螢幕開始變得模模糊糊,幾乎快要看不清的時候,她決定到茶水間把早上剩下的斯斯泡來喝。


    來到茶水間,她倒了一杯熱水,將斯斯倒進杯中,才倒了一半,後頭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恍惚地迴過頭去,看見辛致淵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整個人當場僵住。


    「嘉璐,你不是跟我說去看過醫生了嗎?怎麽不吃醫生開的藥,反而在喝這種東西?」辛致淵一雙劍眉擰得死緊。


    在辦公室看見她腳步搖晃地走進茶水間,他終究還是不放心地跟了進來,沒想到竟然看見她在喝成藥。


    「我……我……」童嘉璐的腦袋打結,一時語塞。


    「該不會說看過醫生是騙我的吧?」銳利的目光掃過她心虛的臉龐。


    她該不會是為了省錢,所以不去看醫生,反而自己買成藥吃吧?


    打從她進入公司以來,他就發現她的生活似乎相當拮據。


    衣著永遠隻有那兩、三套服裝互相替換,隻喝白開水,不喝飲料,當其他員工午休到外頭餐廳用餐時,她總是一個人在辦公室吃自己帶來的迷你便當,難怪她會瘦得跟紙片人一樣。


    他曾懷疑她在外頭欠債,或有什麽難言之隱,但又怕會傷害到她的自尊而不敢追問。


    隻是看她現在這個模樣,他實在相當不舍,不懂她為什麽不肯對自己好一點?


    「不,我真的有去看過醫生……隻是……我想再喝包斯斯效果可能會好一點……」


    「那你有醫院的藥包或收據嗎?」他才不信!


    「我……」她迴答不出來。


    見她擺明說謊,他臉色一沈,一向好脾氣的辛致淵難得發怒。


    「童嘉璐,你是笨蛋嗎?都這麽大的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還指望你做好什麽工作?你現在馬上收拾東西去看醫生,明早我要看見醫院收據放在我的桌上!」


    被辛致淵這麽一吼,童嘉璐嚇了一跳,頭也更暈了。


    她想開口道歉,一陣強烈暈眩再度襲了上來,身子微微一晃,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裏。


    看見童嘉璐在他麵前倒下,辛致淵嚇得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他心慌意亂地拍了拍她的臉龐,試圖將她喚醒,這一摸不得了,她的肌膚燙得可以做鐵板燒了。


    「你這個女人真是……」


    辛致淵又氣又怒,卻也不敢輕忽,馬上彎腰抱起她,在其他同事驚訝擔心的目光之中,緊急將她送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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