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來說,是獨孤蘭君正斜躺在她肩臂上的那個喜鵲。


    上官瑾板著臉,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不快地往前走,遠遠就聽見喜鵲嘀嘀咕咕地傻叫著——


    「師父。」喜鵲低頭注視著獨孤蘭君,滿足地長歎了口氣。


    「嗯?」獨孤蘭君揚陣看了她一眼,眼若秋水。


    喜鵲屏住氣息,指尖撫著他的眉眼鼻唇,隻覺一切都好不真實,直到他張嘴重咬了她一口之後,她才驚醒過來。


    「師父。」她又傻傻地喚一聲。


    「有事嗎?」他掐了下她的腮幫子,滿意她臉頰總算又恢複了圓潤的模樣。他爹過世之後,她大病了一場,上官大夫說她是被嚇出病來。這一病,病了有半個月的時間,連飯都吃不下。是他忙著三餐外加點心地喂著,才好不容易將她養胖了一些。


    「有話快說,不然就閉嘴。」獨孤蘭君又掐了下她的腮幫子,瞥她一眼。上官瑾看到這一幕,心情大滿足了。他就知道獨孤蘭君早晚是要厭倦喜鵲的。「師父——」喜鵲趕在獨孤蘭君還未發怒之前,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了他。「我好開心你活著,而且還會罵我喔!」


    獨孤蘭君緊緊迴抱著她,將臉龐埋入她的頸間。


    這一路上,每一步都是險棋,一個沒接續好,他就是死路一條了。


    事實上,他是抱著必死決心,才會躺在祭台之上的。誰知道他的靈竟自有意誌地與喜鵲相通,讓她夢到了一切,且因為心係於他而返迴巫鹹國。加上上官大夫的急智,他這條命竟然被撿了迴來。


    獨孤蘭君微微抬頭,從眼尾餘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後,他立刻挑起她的臉龐,激切吻住她的唇,糾纏住她的唇舌,攫取著她的溫暖……


    「現在在外頭呢。」喜鵲紅著臉,推了推他。


    「對,而且我剛看到上官大夫來了。」獨孤蘭君在她唇上低語道。


    喜鵲聞言,立刻使勁全力推開他。


    獨孤蘭君不防她力道之大,整個人竟被推下了長榻。


    「獨孤公子,你沒事吧!」上官瑾飛也似地朝他們直撲而來。


    「沒事。」獨孤蘭君在上官瑾還來不及攙扶起他前,便自己站了起來。


    上官瑾失望地看著自己來不及出手的手掌,長歎了口氣後,還是挨近了獨孤蘭君一點,放柔聲音說道:「你的身體還好嗎?傷口雖然已經痊愈,但你夜裏還是要跟體內的那些魂體交戰。白天若是可以,還是要多休息。開給你的補湯藥方,要記得喝。」


    「不勞費心,一切很好。」獨孤蘭君瞄了妻子一眼。


    喜鵲瞬間擋到他們兩人中間,笑嘻嘻地說道:「上官大夫,今天學堂那邊一切還好嗎?」喜鵲朝上官瑾靠近一步。


    「獨孤公子交代下來的事,我能不做好嗎?」上官瑾冷哼一聲,後退了一步。


    「你們都好、都厲害。」喜鵲開心地拍著手說道。


    這段時間的巫鹹國,早不是巫滿掌政時期的陰暗模樣。


    在巫滿過世之時,獨孤蘭君雖仍傷重,卻仍決定在第一時間,先封鎖住他爹的死訊。然後,他以父親的祭師之印,向全國宣布從今之後取消祭人的儀式。


    之後,他派了上官大夫及古薩教導祭族人去除水母毒草的方式,並在他傷勢稍愈之後,分別召來東西南北四大巫師,讓他們從他爹那裏取得他們足以過上幾輩子的財富,讓他們同意解散不到千人的巫族,並且從此離開巫鹹國。


    獨孤蘭君知道這些巫師若是結合起來,他們的巫術仍然足以唿風喚雨,甚至能讓巫鹹國陷入貪婪腐敗之間,不如盡快將他們分散至各地。


    獨孤蘭君至此才對祭族人宣布了父親的死訊,並讓古薩當傳聲人,讓祭族自行選擇是否仍要留在巫鹹國。畢竟,巫鹹國除了巫術之外的大小諸事,原就是由祭族人所擔當,如今隻是將所有權力全都交還予他們罷了。


    隻是,出乎獨孤蘭君意外的,選擇離開的祭族人隻是少數,他們甚至提出了希望獨孤蘭君繼續管理巫鹹國的意願。


    獨孤蘭君對於擔此大任並無興趣,但他因為父親之前的所作所為,而對祭族人有愧,因而決定在這特殊時期接下了「祭師」此一領導職。


    而在此時,上官大夫正因為找到許多特殊藥草而樂不可支,獨孤蘭君見狀,則乘機提出要求,希望上官大夫能將巫鹹國變成醫國。


    獨孤蘭君一聲令下,上官大夫的學堂便開始籌備,大夫和有誌學醫者開始聚集,村民也在上官大夫的帶領之下,開始學習種醫草。


    巫鹹國以前的巫術、巫師隻會傷人命,現在則是醫人命!


    喜鵲一忖及此,整個人再度樂不可支了起來。


    「這次如果不是有上官大夫的幫忙,事情不會如此順利。」喜鵲說道,用手肘撞了下獨孤蘭君的身側。


    「多謝。」獨孤蘭君勉強擠出一抹笑說道。


    「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上官瑾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上官大夫,你人在哪裏?上官大夫?」古薩的叫聲打斷了上官瑾的話。


    「煩死了!一天到晚都在找人,你們就沒有腦子,事情不懂得自己決定嗎?」上官瑾沉了臉,不快地說道。


    「大夫!你再不快點來,陳家公子就要把他們祖傳的醫書給帶迴去了。那可是本百年的醫書!」古薩喊道。


    「叫他給我站住!」上官瑾一聽有百年醫書可看,立刻拔腿就往外衝。


    獨孤蘭君看著匆匆來去的上官瑾,修眉微微一斂,低頭對著喜鵲說道:「為什麽最近隻要我們多聊一點,古薩就會來叫人?」


    「因為我叫古薩這麽做的啊。你不是說過,上官大夫每天都來找你,鐵定是沒事可做嗎?」喜鵲認真地說道。


    獨孤蘭君怔怔地看著她,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是不是不該這麽做?」喜鵲嘴角一垮,立刻就要轉身前去道歉。「我這就去跟上官大夫還有古薩說……」


    「你做得不可能再更好了。我隻是驚訝——」獨孤蘭君笑著攔住她,將她攬入懷裏。「看來你沒那麽傻了。」


    「真的嗎?」她嗬嗬傻笑著,興奮地仰頭看著他。「這輩子第一次有人這樣誇我耶……」


    喜鵲聲未落地,眉毛眼睛便又皺成一團,焦急地揪著師父的衣裳。「那師父你會不會因此不喜歡我?其實,我還是傻的啊。像我到現在都還在後悔,當初答應上官大夫,讓你下一世當他老婆。」


    「你管得著我的下一世嗎?」獨孤蘭君掐了下她的腮幫子,修眉淺淺地一挑。


    「說的也是喔。」喜鵲點頭,卻不放心地扯了兩下他的手臂說道:「那你該不會想這輩子就對他以身相許吧!那樣的話,我怎麽辦,我是你的娘子啊。」


    他望著她的圓臉,突然間放心了。他果然還是比較習慣這隻傻氣喜鵲啊!


    「你想太多了。」他說。


    「有嗎?我最近什麽都沒在想啊——」喜鵲眨了下眼,慢吞吞地說道:「我隻是覺得最近的生活有夠平靜,可是又好像很不真實。」


    「像一場夢。」他緊握了下她的手,輕聲說道。


    他如今盡量不去任何與死亡有關的地方,不讓自己再有任何攝魂的機會,也努力地在爹留下的手劄中,尋求可以解除攝魂術的方法。也許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像平常人一樣地行住坐臥。


    「說到夢,你昨天夢到梅公子了耶。」喜鵲說。


    「怎麽,不開心嗎?」他低頭看著她的反應。


    「不是,我很開心啊。因為我也好想她。」


    獨孤蘭君看著她一臉相思之情,薄唇一抿,冷冷地說道:「是,梅非凡聰明、個性又好,你當初傻到分不清她是男是女時,還一心傾慕,隻差沒以身相許。」


    「是啊是啊……」喜鵲沒注意到他益發陰沉的臉色,隻忙著笑嘻嘻地點頭。


    「而且梅公子那時候真的對我很好,應該說她是除了我爹娘之外,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那時隻想著天下怎麽會有這麽棒又這麽厲害的人啊……師父,你幹麽不說話?」


    喜韻扯扯他的衣袖,不解地望著他的臭臉。


    「你也想梅公子,對不對?不如我們哪天就去找她和東方姊姊好不好?梅非凡現在已經趕走羅豔,成為東羅羅國的鳳皇了,她穿皇袍的樣子一定很威風……」


    獨孤蘭君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直接把她推到一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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