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此時很慶幸東方荷姊姊曾經找人教她讀書,簡單的字她還看得懂——


    東方荷的夫婿夏侯昌身中「血毒」,病情嚴重,敬請醫治。


    梅非凡筆


    「怎麽會中毒呢?東方姊姊一定很擔心。」曾見過夏侯昌的喜鵲心一急,陀螺一樣地繞著他團團轉。


    獨孤蘭君望著那張信箋,知道他償債的時間到了。當年他間接害得北荻二王府被滅門。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夏侯昌的命。


    「師父啊,‘血毒’是什麽毒?」她扯扯他的袖子,好奇地問道。


    「血毒是一種以人血煉成的奇毒。中毒之初,不會讓人立刻死亡,卻會滲入血液讓身子漸漸衰弱。半年之後,白日嘔血、視力也模糊了之後,就會開始急速惡化,吐血身亡,身體再好的男子也拖不過一年……」


    「這毒怎麽這麽恐怖?」她驀打了個顫抖。


    「這毒是巫鹹國祭師的獨門術法,一帖藥方要價千錠金子及十條人命。因此買賣者皆是各國權貴,被暗殺者通常也是。」


    「十……十條人命!」她緊張地揪緊了他的衣袖。「為什麽要十條人命?」


    「因為十隻手掌大的血蠍需要寄居在人體裏麵,吸血食肉維生,之後才有力氣戰鬥。血蠍在自相殘殺數日之後,勝利者會吃掉其他的蠍子。然後這隻蠍子會被烘幹,加下咒術,製成‘血毒’。」


    「寄居在人體裏麵,吸血食肉?那人不就要被活活咬死?」喜鵲連打了好幾個冷顫,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


    獨孤蘭君輕輕攬了下她的肩膀。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她牙齒打顫地說道。


    「我五歲時,我爹帶我去看過‘血毒’的養成經過。」之後,他連作了好幾日


    「五歲!你爹有問題嗎?」喜鵲震驚地抬頭看著他,驀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他,小臉貼在他胸前喃喃自語地說道:「不怕了,不怕了,都過去了。」


    他被她柔軟身子抱住,身子先是一僵,伸手想推開她,可手卻停在半空中,然後又緩緩垂到身側。


    他聞著她身上甜暖的氣息,感覺著她的溫熱,他閉上眼,將臉貼在她的發間,感覺當年飽受驚嚇的他正被她擁在懷裏。


    「我……沒事了。」他啞聲說道。


    「‘血毒’有法子救嗎?」她仰頭看著他。


    他的眼裏閃過一陣光芒,手掌緊握成拳後又鬆開。


    「我會救。」他的手撫過她柔軟雙頰,宣誓般地說道。


    「師父,你真是太厲害了。我一定要跟在你身邊一輩子。」她握住他的手,笑嘻嘻地望著他。


    一輩子?獨孤蘭君唇角一抿,露出一抹苦笑。


    救了夏侯昌之後,他連自己還能再活多久都不知道了,哪來的一輩子呢?


    【第五章】


    五天後,當獨孤蘭君和喜鵲再度迴到巫山入口處時,東方荷一行人的車隊也正好抵達。


    「東方姊姊……」喜鵲一看到東方荷,淚水就掉下來了。


    她印象中的東方姊姊,明眸皓齒,臉上總有一種氣定神閑的悠然。眼前這個眉眼間盡是憂愁,瘦到雙頰都凹陷的女子怎麽會是東方姊姊?


    「我沒事的,隻是瘦了一點罷了。你也不瘦了點嗎?而且曬黑了許多啊,可精神倒是不錯。」東方荷淺笑著,拍拍喜鵲軟嫩的臉頰說道。


    喜鵲猛點頭,眼淚啪啪地往下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東方荷撫著她的頭,揚眸和獨孤蘭君打了個照麵。


    她一怔,為他那超凡出塵的美貌所驚。當初梅非凡在奴隸市場買下他時,他就像個具骷髏!


    梅非凡沒說錯,獨孤蘭君若非擁有能夠讓五髒六腑複原的內息之法,容貌怎能轉變如此巨大,他一定能救夏侯昌的。


    「請你救他。」東方荷走到獨孤蘭君麵前,雙膝頓時落地。


    「你起來。」獨孤蘭君望著東方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請你救他。」喜鵲依樣畫葫蘆地也跪了下來。


    獨孤蘭君伸手拉起了喜鵲,將她拉到身側。


    「這表示你會救他嗎?對嗎?」喜鵲扯著他的衣袖,小聲地問道。


    「我要先看看他。」獨孤蘭君說道。


    「在車內。」東方荷一聽他有救人意願,連忙起身,領著大家走向一同前來的三輛馬車。


    此時,一個滿頭銀發、麵色白皙讓人瞧不出年紀的男子從馬車內跳了出來。


    上官瑾銀發一甩,才朝他們看去,立刻睜大了眼,繞著人前前後後地打量起來。


    「你該不會就是那個現在叫獨孤蘭君的巫冷吧?天啊,我一輩子還沒見過長得這麽傾國傾城的男人!這眼若秋水、眉目如畫、膚如凝脂,說的原來都是真的。」上官瑾雙眼發亮地說道。


    「看什麽看!你離我師父遠一點。」喜鵲一看這人緊盯著獨孤蘭君,她立刻板起臉,張開雙臂擋在師父麵前,不讓人靠近。


    獨孤蘭君臉色漠然依舊,隻是伸手撫了撫喜鵲的發絲。


    東方荷沒忽略這個動作,輕聲對上官瑾說道:「上官大夫,請您自重。如今夏侯昌的病情,都要靠獨孤公子。」


    「哼。」上官瑾板起臉,目光卻仍然沒有一刻離開過獨孤蘭君。


    「夏侯昌的病情如何?」獨孤蘭君問。


    「他少年時之前當過藥人,五髒六腑早已受損。」上官瑾接了話,可仍是一臉迷醉地瞧著獨孤蘭君。「因此,這‘血毒’尋常人還能挨得住一年。他卻連一半時間都挨不到,就成了這副德行。我是神醫,但不是神。你當過神官,也許還能顯點神跡。」


    獨孤蘭君沒應聲,拉著喜鵲跟著東方荷的腳步走到第二輛馬車前。


    東方荷才打開車門,一股子的藥草味便撲鼻而來。喜鵲不自覺地屏住唿吸,握緊了獨孤蘭君的手。


    東方荷吩咐隨行的兩名仆役,將夏侯昌抱了出來。


    喜鵲看著被安置在一張軟榻上的夏侯昌,驀地倒抽了一口氣。


    她印象中的夏侯昌戴著半臉麵具,神色漠然沉鬱,有種不可一世的傲然氣勢。


    然而,眼前沒戴麵罩時的男子,臉色灰白、雙頰凹陷,臉上毫無生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


    她趕過的那些屍體。


    喜鵲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尤其是在她聽見東方荷撫著夏侯昌的臉龐,輕聲說:「我們找到獨孤蘭君了。」


    「他現在是聽不懂的。」上官瑾說。


    喜鵲一看東方姊姊因為這話而皺起眉,當下不高興地說道:「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聽不懂?」


    「你也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聽得到。」上官瑾瞪了她一眼。


    「我就是知道。」喜鵲瞪上官大夫一眼,連忙拉過獨孤蘭君來助陣。「師父,他聽得到,對嗎?對嗎?」


    獨孤蘭君看了她一眼,緊握了她的手。


    喜鵲不知何故,就是知道他希望她安靜,於是乖乖地閉嘴,乖乖地繼續握著他的手。


    「你知道血毒要如何解嗎?」獨孤蘭君問東方荷。


    「把全身的血都換掉才可能救活他。不過,在血還未換掉之前,毒就已經先侵入五髒六腑了。」上官瑾插嘴說道,隻希望獨孤蘭君迴頭看他一眼。


    獨孤蘭君再度對上官大夫視若無睹,隻定定地看著東方荷。


    「能救嗎?」東方荷聲音顫抖地問道。


    「我師父說過他會救喔。」喜鵲驕傲地扯著獨孤蘭君的袖子,一臉得意地看著他。


    「怎麽救?」上官瑾問。


    獨孤蘭君這次迴答了問題,卻是看著喜鵲說道:「用我一條命救。」


    喜鵲臉上的笑意頓時消逝無蹤,她抱住他的手臂,雙唇顫抖地問道:「師父,你騙人,對不對?」


    「血毒解毒,需要先施以修複他髒腑的內息之術,之後再補足他的血氣,這兩者都做全了,他便能活。所以,我打算為他先施以內息之術三日,接著讓他用二十八日修複髒腑。之後,再把我的血氣全注入他的體內,驅出他的血毒。」獨孤蘭君冷靜地說道。


    「這樣你為什麽會死?」喜鵲的眼淚落出眼眶。


    「我自小習練自愈的內息之術,若輸入一分內息到常人身體裏,會耗費我五年功力。夏侯昌身中血毒,至少得耗損我累積數十年的內力才能讓他體內髒腑新生,既是耗損內息,又要給予血氣,怎麽有可能再活。」獨孤蘭君輕輕抹去喜鵲臉上的淚水。


    東方荷一聽,用力地咬住唇不知如何求人了。


    她當然是希望夏侯昌能活。但是,要她叫獨孤蘭君舍命去救夏侯昌,她也開不了口啊。


    隻是,喜鵲還等不到東方荷開口,已經抱緊了獨孤蘭君邊哭邊叫道:「不可以!你是我師父,我不許你死!不許就是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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