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焦慮。”薑子牙轉過頭去,沒有再看麻衣新人,他的語氣安靜而沉穩:“看不到未來的茫然,生死操於他人之手的惶恐……我從你身上看到的,全都是祈求他人相助的不自信。”


    麻衣青年聞言怔愣,下意識地想要掐住不停顫抖的手指。


    “你的身體資質極差,比之常人也相距甚遠,也沒有可以在我麵前侃侃而談的氣度,背後甚至還有威脅你生命的巨大危險。厚顏一句,若就像你所說的一般,我是注定要成仙的人,我為什麽要冒著得罪你背後人物的威脅收你為徒?”


    薑子牙慢悠悠地說一句:“要是你,你會麽?”


    青年沉默著,無話可說。他想說自己是來自神秘莫測駕臨三千世界之上的主神空間,他想說主神空間裏無物不有,就連仙人也不過是主神空間的棋子,他想說你這整個世界隻是主神空間的一個副本,他想說等我強大起來以後可以百倍千倍萬倍地迴報與你……


    但他什麽也不能說,他竟無話可說,麻衣青年終於意識到了,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毫無來由的傲慢……


    一方麵怨恨懼怕著主神,一方麵卻又因為輪迴者的身份在土著人物麵前毫無自覺的居高臨下……


    這種奇異扭曲的心態……


    “抱歉,是我太自以為是了。”青年垂下頭,深深吸了口氣,竭力冷靜道:“您放心,我身後的那位並不會找您的麻煩,他就像養蠱一般,給我們布置任務,讓我們自相殘殺,但至於我們自己找到的幫手和寶物,他都看不上……相反,若是我們的任務成績不錯,他反倒是會賜予諸多寶物……”他偷偷地看向薑子牙:“哪怕是修仙秘籍,亦或者是法寶仙器,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微塵一般不值一提。”


    青年沒有聽到主神扣分的聲音,暗地裏鬆了口氣。


    薑子牙若有所思。


    青年趁熱打鐵:“就像白天那位冒犯了您的那位少女,她便是修煉了從那位大能手中得來的修仙秘籍,她曾經和我們炫耀過,那一手對敵的擒拿手是……灌頂而來,但因為完成任務不夠令人滿意,練氣期的修行隻能夠按照秘籍自己修煉……”


    “也就是說……她身上很有可能擁有著可以入門的練氣秘籍?”薑子牙終於勾唇而笑:“我都已經這般地羞辱於你,你竟然還要向我透露你朋友的秘密麽?”


    青年避而不談,可憐兮兮地看向薑子牙:“……就算是記名弟子也可以啦~”


    薑子牙並沒有被打動:“哪怕我現在隻是一個凡人,在這個任務裏沒辦法給予你任何的幫助,而你也說不定會在下一次的養蠱裏死去……你也要我收你做弟子麽?”


    “我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可以讓我活下去的籌碼……”青年滿臉苦澀。


    “你也就這韌性還可以值得一看。”薑子牙長身玉立,隨手從書桌旁邊的牆上抽出一把刻工粗糙的木劍,食指與中指並攏,從刃麵之上劃過,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印象中,最厲害的一把劍叫什麽名字?”


    青年不敢再多思考,很快便迴答道:“誅仙劍!”


    薑子牙點了點頭,從文房手中接過刻刀,不緊不慢地在劍柄上刻上兩個字:“誅仙。”


    青年有些懵逼地接過這柄簡陋的木劍,愣愣地聽著薑子牙依舊冷如碎玉的聲音:“等到你什麽時候用這把劍取代了那柄‘誅仙’,你就什麽時候入我門中來。而在那之前,你就一直作為這把劍的劍鞘好了……”


    你真的不是在逗我?青年以莫大的毅力讓自己不要失態。


    “而當你拜我為師之時,也便是你擺脫養蠱,重得自由之時!”薑子牙渾然不知自己給青年扔了一個多大的雷,輕飄飄地說道。


    你真的知道誅仙是誰的劍嗎?你真的知道我背後的是誰嗎?你真的……可以讓我脫離主神麽?


    大話!謊言!騙子!目光短淺的凡人!一葉障目的螻蟻!


    青年連牙齒都摩擦地咯吱作響,他緩緩地、緩緩地彎下腰去,語氣平仄,毫無情緒波動:“我會做到的……薑師……”


    “對了!”薑子牙像是才想起來,囑咐道:“你拿著這把劍去蘇府見蘇妲己,告訴她,因為外來因素,我們之間的賭約就此終止,讓她處理好手尾。”


    他就像是沒有看見青年怪異的舉止,揮手道:“你退下吧。”


    青年不發一言,緩步離去。


    “少爺!”文房忍不住說道:“他不相信你的話!”


    “嗬!”薑子牙不以為意,轉過身去再次揮毫:“我也不相信我的話。”


    “可是少爺,我相信你!”文房認真道。


    黑夜,街道,青年疾步行走,滿腔的怒意充斥在胸膛,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點燃的爆竹,下一秒就會炸開來。他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木劍,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嗬嗬哈哈哈哈哈……”


    他恨不得用力一把將這該死的木劍劈斷,甩到薑子牙那自始至終高深莫測的臉上,大喊一句:“你把我當傻子耍麽?!”


    但他始終沒有這樣做,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不肯放棄哪怕任何一點可以活下去的籌碼。他試圖說服自己,這把劍是要去見蘇妲己這危險狐妖的信物,這連環任務涉及到蘇府,不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而且說不定這把劍是薑子牙身後的某位大人物埋在自己身上的伏筆,神物自晦,自己肉眼凡胎怎麽可以看出神兵利器的真麵目?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木劍上新鮮的削痕。


    沒錯,就是這樣!青年信心滿滿地說服了自己,找準了不知誰家門前的一棵棗樹,大喝一聲,朝著一人懷抱粗的樹幹砍了下去!


    “哢擦!”


    青年痛的一縮手,但他根本就沒有關注這鑽心的痛苦,傻眼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一截斷劍,木劍從中而斷,劍柄那部分落在自己的腳下,劍尖那截不知道被甩到哪去了!


    “嗬嗬……”青年蹲下身去,撿起半截劍身,開始在黑夜中摸索著另外半截,喃喃自語道:“我真傻,嗬嗬,我就是個蠢蛋,嗬嗬……居然會真的相信現在還隻是個凡人的薑子牙,嗬嗬,天字第一號蠢物……”


    “所以說,這就是你抱著這斷劍來找我的原因?”八歲的小女孩脆生生地笑了起來,她穿著純白色的紗衣,長長的袖口有流蘇瀉下,如緞的黑發上挽著蓬鬆的白色絨,麵容嬌俏,笑聲如鈴,她坐在院中的槐樹上,兩條嫩生生的小腿半空中蕩來蕩去,像是落下凡塵的仙子,容不得絲毫的褻瀆。


    “我還以為薑子牙家終於被他揮霍一空了呢~連一柄完好的劍都拿不出來!”名為蘇妲己的狐妖眼波流轉,小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賣萌:“你知道上一個闖入我院子裏的蠢貨在哪麽?”


    青年順著蘇妲己眼光看去,茂盛的槐樹下,新翻動的土壤鬆軟,埋東西的人明顯消極怠工,懶得將之踩踏結實,他結結實實地咽了口唾沫。


    “他帶來的這件鬥篷倒是有趣!”蘇妲己玩耍般將那件隱身衣披上來又脫下去,又歡快地笑起來。


    玩鬧夠了,妲己終於看向青年:“唔,既然薑子牙這麽說了。那我繼續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雖然你們這幾個人是變數,但我們其實也並不想半途而廢,況且這一次因為鬧鬼引來的這位‘申公豹’道友看樣子也是個有些微道行的人,薑子牙一直因為沒有仙緣而苦惱,眼看就要成功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緊繃著的青年:“與其說你們是這變數,還不如說,你直接上門去見薑子牙這一行為才不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嗬嗬,也不知道你對他說了些什麽?”


    青年傻笑著,汗流浹背。


    “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蘇妲己心裏冷笑,不就是主神空間麽?不僅僅是輪迴者,而且也還是我們這些穿越者的幕後黑手。薑子牙也是心大,忍不住想要去試探它麽?利用主神來養劍……可惜,我現在正在為九尾狐的劫難做準備,暫時沒空理它。


    “你就在這裏等著吧。”蘇妲己從樹上跳了下來:“等到天亮,你就砍斷這棵槐樹,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這槐樹?”青年猛地退了好幾步,朦朦朧朧中,槐樹上一道鬼影閃現。他臉色蒼白如紙。


    “槐樹又叫鬼樹你不知道麽?”妲己輕笑:“放心好了,我做了手段,這鬼沒法做怪。明天太陽一出來,你……”她滿臉古怪地看了一眼青年手中的斷劍,甩出一柄百煉靈兵:“你就用這把劍砍樹。”


    待青年撿起劍,她一躍而起,身上白衣染紅,如鮮血般殷紅,氣質也如同變了一人,嫵媚妖嬈,眸中火焰燃起,焰中與她一模一樣的神魂被煆燒,青年仿佛聽見了神魂因痛苦而慘烈的叫聲,但這似乎隻是幻聽,他隻聽見這狐狸漠然的聲音:“我也該去解決你那些多餘的隊友了!”


    直到迴到輪迴空間,仍然沒有說出自己名字的青年忐忑地拿出薑子牙給的木劍,向主神大聲喊道:“鑒定!”


    主神很快給出答案,連獎勵點都懶得收:“斷掉的木劍,攻擊力0,裝飾品,薑子牙學習雕刻的第一把作品,可以收藏。”


    “嗬嗬……”青年一臉被玩壞的表情,猶不死心地喊道:“主神修複……給我強化它!”


    就算是個裝飾品我也要用它來超神口牙!


    他不知道的是,另一個世界,在得到了修仙秘籍,踏入仙道之後,薑子牙的金手指緩緩拉開了它的真麵目,薑子牙想了想,在這張金燦燦的封神榜上寫上了第一個名字:“魏年。”


    青年的名字正叫魏年。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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