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是夫妻,就算我毛手毛腳都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你、你是哪根筋不對?我們不是說好分房了嗎?」


    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若有意指,「若是一直分房,我們如何將孩子生迴來?」


    迎上他那閃動著異采的黑眸,她心頭一跳。完了,她是不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我、我、我……」她想反駁解釋,聲音卻打結了。


    見她漲紅著臉,羞得像是地上有洞便要鑽進去般,梅意嗣覺得有趣。在他眼前的她還是她,可是覺得又有點陌生。


    是,如今的她陌生卻有趣,她明明是那麽爽朗狂放的女子,可從前他們之間的氣息卻是凝沉而停滯,讓人無法喘息。


    現今,他們之間的氣息不再混沌、不再沉悶,有種雲開見月的爽朗。


    逗了她,他莫名地滿足。


    他似笑非笑,「母親良善,信了你的鬼話連篇,我可不。」說完,他鬆開了她的手。


    「嗄?」安智熙愣愣地望著他。慢著,他在耍她?


    「若是事實,就不該有兩套說法。」他目光一凝,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你不是那樣跟承嗣說的。」


    「……」她微張著嘴,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不講信用的梅承嗣,才說要幫她保守秘密,一轉身便賣了她?


    「兩個謊聽著都覺得合情合理,」他那深睿的目光鎖住了她,「你說謊的本事可真是登天了。」


    「我、我沒說謊。」她漲紅著臉,辯白著,「我當真是關心孤兒去了,沒說謊。」梅意嗣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解讀她眼底的情緒。


    須臾,他濃眉一皺,疑惑地說:「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想關心那些孤兒了?」他問:「我相信是有理由,但絕不是你跟承嗣及母親說的那樣……」


    「你哪裏知道不是?」想騙過對方,就得理直氣壯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於是,她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迎上她那堅定澄明的眸子,他心頭微微一震。不管她跟承嗣說的或是同他母親說的,全都跟那個無緣的孩子有關。他想,盡管她並未表現出悲傷或惋惜的樣子,但也絕不會是不痛不癢。


    她平日裏看著好似什麽事都不在意、不上心,說不定心裏頭是百轉千迴,翻波騰浪。


    「你真作了夢?」他直視著她。


    她輕咬了一下嘴唇,「夢……是假的,我怕母親不允,才騙她。」


    「果然。」他低笑一記,又問:「跟承嗣說是要轉移悲傷的心情呢?也是假?」


    「不!」那不是假。雖然她對那失去的孩子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但原主有呀!


    她是在原主斷氣的那瞬間宿了原主的身,她感覺得到原主失去孩子的悲傷及惱恨,那比她自己失去性命還痛。


    沒有一個母親不會因為失去孩子而痛苦悲傷,李慧娘與親兒已相隔三百多年,都還心心念念著那不得見的孩子呢。


    她想,她媽媽此刻定也為著她的殉職而悲慟不已吧。想起親生母親,她悲從中來,她多麽希望她媽媽能有個足以寬慰其悲傷的理由或是故事……


    如此,她媽媽必然就不會那麽痛了。


    「不是假的,是真的。」她眼瞼一垂,眼眶盈滿淚水,瞬間便落了下來。


    見著安智熙流下那悲傷遺憾的淚水,纖細的肩頭還隱隱顫抖著,梅意嗣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胸口像是被重重地槌了一下似的疼痛。


    他居然以為她不傷心?他是什麽樣的鐵石心腸才會那般猜忌她?她說他對她從無真心,實在一點都不屈枉他。


    他伸出手,輕輕地端起安智熙的臉。她因為驚訝而微微震了一下,兩隻眼睛羞疑地望著他,迎上他那總是犀利得像是把生魚片刀般的眼睛,此刻竟盈滿溫情及溫柔,她不覺心悸了幾下。


    「我知道了。」他的聲線和緩平靜,「蕃坊那種地方並不平靜,你就不能換個地方?」他說話的同時,用手揩去她眼角及臉頰上的淚。


    咦?他這麽說是……他對她出去找孤兒的事情沒有異議了?


    「聖母之家至少是個有管理及組織的地方,不至於太複雜,反倒是街頭才更麻煩,那些孤兒四處流竄,說不準還有牙人或是地痞在控製他們,我貿然與他們接觸豈不更加危險?」他聽著,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沉吟片刻,他點了點頭。


    「那好,我給你指派個人跟著。」他說。


    「不必。」她拍拍胸脯,胸有成竹,「我是跟著父兄在街上打殺長大的,可不是什麽養在閨閣裏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況且我出外都著男裝,你給我派個人跟前跟後,反倒引人注意了。」


    「……」他得說,她現在說起話來挺有條理,還真教他反擊不了。


    「若你真想幫我什麽,就給一些讚助吧。」說著,她伸出右手,掌心一翻,咧嘴笑笑。


    【第四章 是不是被撩了?】


    梅意嗣真的給錢了,而且不囉唆,一次就給了安智熙五十兩白銀。


    就這樣,安智熙帶著讚助去了聖母之家,開始她的超級任務。


    借著親近孩子們的機會,她一個一個地問了他們的出身籍貫及父母姓名,大一點的孩子或許還知道自己出生在什麽地方、父母親的名字,可小一點的孩子有些卻是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清楚,別說是父母姓名,有些孩子隻曉得自己的小名,甚至連姓氏都不知道。


    經過幾天細細推敲,她發現這些孩子大抵都是在泉州或附近的安溪、莆田、漳州等地出生,並沒有誰出生在大海那邊的魍港。


    聖母之家裏除了詹姆,沒有其他的幫手,孩子們的生活起居多由詹姆或年長一點的孩子負責。孩子之中最大的是個男孩,名叫石頭,他跟他的弟弟都在聖母之家住下,弟弟就叫小石頭。或許是命運多舛,提早見著了生活的殘酷及無情,石頭十分成熟懂事,總是主動幫忙,勤快得很。


    今早來時,安智熙先到附近市集買了一些蔬果魚肉,並請販子稍後幫她送到聖母之家。


    午前,販子用輪車將她買的東西送來了。


    「我是東市的老劉,送東西來了!」販子在外麵喊著。


    聽到聲音,詹姆跟著安智熙走出來,見一推車的食物,詹姆愣了一下。


    「智娘,這些東西是……」他驚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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