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時,迎著圓月清輝,他忽然注意到遠處一個不太一樣的身影,一個隻著素白衣衫的少年人,額間一道如血紅痕,周身涼如水的冷意輕易的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是誰?為什麽會在北元宗?為什麽看上去和輕鴻峰主如此親近?


    ——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


    清和瞳孔驟然一縮,關於這個少年的記憶突然湧上心頭。


    ……穆寒禪,輕鴻峰主親傳大弟子。


    緊接著,有關少年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閃現,他看見自己和少年同乘核桃舟去往小涼山秘境,看見自己牽著雙目失明的少年的手行走在山間,看見自己在雪竹林將走的跌跌撞撞的少年抱起,看見自己以己身之血做藥引給少年壓製寒性……關於少年的最後記憶,是他將少年送去幻獸窟尋找進階開光期的契機。


    但是這不對!清和腦海中的另一份記憶裏卻完全沒有少年的蹤影,輕鴻峰主沒有再收徒,這北元宗也沒有過一個名為穆寒禪的弟子!


    清和一瞬間頭疼欲裂,何為幻,何為真,抑或皆是幻?皆是真?


    百花島王家的請求,本來是麻煩不到清和身上的,畢竟區區一個鬼物,哪裏值得劍峰大師兄親自出手。但清和心中煩亂,接下這個委托也是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離開北元宗千裏迢迢來到百花島,仍舊是和令他心煩意燥的源頭撞了個對麵,對方還不知道是在搞什麽鬼竟然扮成女子,還和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野修士親親密密互稱道侶。


    那野修士乍一看眼熟,仔細看卻是陌生的麵相,才不過開光大圓滿的修為,竟敢口口聲聲說少年已經懷了他的子嗣,清和的記憶裏可沒有這麽一出!


    行動快於想法,清和在穆寒禪經過身邊時鎖住了他的手腕。


    那對夫婦看見三人間的奇怪氛圍,還非常不是時候的想起來楚緲緲說過他們也是北元宗的弟子,歡喜道:“對了,林道友不也是北元宗的弟子嗎,你們應該都認識吧?”


    楚緲緲僵硬道:“北元宗那麽大,我們隻是外門弟子,哪裏能和劍峰的大師兄相熟。還是不打擾大師兄做事了,我們先……”


    清和以戒備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楚緲緲,有些眼熟,但確實不曾見過。他把注意力放迴穆寒禪身上:“你是此人的道侶?還有了此人的孩子?”


    穆寒禪咽了一口口水,極速思考著怎樣才能不被揭穿。這要是大庭廣眾下被揭穿他穿女裝誆萬年玉露,他以後也沒臉見人了。都怪楚緲緲!


    許久不見穆寒禪答話,那對夫婦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眼神變得懷疑起來。


    清和擰著眉:“道侶一事先不說,你是怎麽可能懷……”


    眼看清和就要說出了不得的話,穆寒禪趕忙打斷了他:“清和!!這、這這裏陰氣太重了,我頭好暈……”說著,穆寒禪就往下倒。


    清和依舊擰著眉,手裏卻穩穩的接住穆寒禪,他知道穆寒禪必然是假暈,但看對方這個反應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清和隻好先順著穆寒禪的意瞞過去,之後再追究。


    楚緲緲才想接,就被清和先一步將穆寒禪橫抱起來,動作駕輕就熟,連旁邊夫婦倆的懷疑視線都變成驚詫。


    清和抱著穆寒禪走後,中年女子神神秘秘的湊過來小聲道:“林道友,你實話告訴我們,小嬋究竟是你的道侶,還是那位道友的道侶?我怎麽看他倆的相處,比你倆的相處要更有默契一些呢?”


    中年男子也湊過來:“而且你都喊他大師兄,小嬋卻直接喊他名字,也不見那位道友意外或是生氣,可見是喊名字喊慣了的,這可不是普通關係吧?”


    楚緲緲沉默半晌,眸光一閃,計上心來,轉臉就是渾身的悲痛欲絕:“實不相瞞,小嬋曾經是要與大師兄合籍的,但遭到師父的強烈反對,最後兩人隻好恩斷意絕永不相見,卻不料在這裏遇上……”楚緲緲一邊編著,一邊默念師父和大師兄不要怪他。


    中年女子眸光閃亮,全是對八卦的渴求:“那……小嬋肚子裏的孩子?”


    楚緲緲沉重點頭:“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中年女子捂住嘴,蒼白的臉都紅潤了起來:“天呐,天呐,那你豈不是……”


    “但我是真的很愛小嬋,我們青梅竹馬,我從小就喜歡她了,倘若她愛的不是我,我就默默守護她的幸福,她若愛的是我,我願把這世上的一切都送到她麵前——所以,那些萬年玉露對我真的很重要,請你們一定要留給我好嗎?”楚緲緲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什麽都別說了,”中年女子掏出一個儲物袋,“給你,萬年玉露都給你!我們還以為你並非良人,萬萬沒想到你如此一往情深,小嬋和你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你現在最好還是跟過去看看,我怕他們兩個獨處會出事。”


    楚緲緲拿到萬年玉露幾乎要克製不住臉上的喜悅,但他終究是騙了夫婦二人,所以他還是拿出等價的靈器靈石交給夫婦二人:“不管怎麽說,我不能白拿你們的東西,這些請你們收好。那我就先過去看看了!”


    夫婦二人本來決定的就是白送,萬年玉露存在他們手裏也沒什麽用,但楚緲緲已經走遠,他們隻好收下。


    然而匆匆離去的楚緲緲怎麽也想不到,他含糊過去的孩子的問題,被夫婦二人理解成小嬋懷的是清和的孩子,隻是師門不認。


    要是楚緲緲知道自己無意間給大師兄和師父造了這麽大一個謠,不知是會笑出淚,還是自裁謝罪。


    清和將穆寒禪送迴屋後,就先著手去處理王家後花園裏鬼物的事情了,穆寒禪在榻上躺了一會兒,確定清和離開,立馬坐了起來。


    不多久,楚緲緲也尋了過來,兩人用靈力四處查探一圈,低聲耳語。


    “萬年玉露已到手,我們現在撤?”楚緲緲晃了晃手中的儲物袋。


    穆寒禪一聽,立刻開始脫裙子,準備換迴自己的衣服:“咱們就這麽一走了之?會被懷疑的吧?”


    楚緲緲是妖植,自己都沒性別,對穆寒禪當著他麵換衣服自然毫無感覺,所以依舊坦蕩的看著穆寒禪道:“我給他們留一封信,就說你……嗯你動了胎氣,需要迴去修養。”


    穆寒禪咬牙:“……好吧。”這一趟他的犧牲也太大了。


    楚緲緲給穆寒禪準備的女裝很俏麗也很繁瑣,穿的時候是楚緲緲幫他穿的,穆寒禪本以為脫下來很容易,但是後麵有幾根帶子怎麽也解不開,穆寒禪使勁拽了幾下好像還給拽成了死結。


    “你寫完信沒?過來把你這破衣服的帶子解一下。”穆寒禪是真的不明白,簡單的衣裙那麽多,為什麽楚緲緲偏偏要帶一身最繁瑣的。


    楚緲緲放下毛筆:“來了來了。”拿到萬年玉露的楚緲緲心情很好,一邊哼著曲一邊將胳膊環到穆寒禪的背後熟練的解帶子。


    這場景從旁邊看來,很像是正在脫衣解帶要做什麽不可言說的事情。


    清和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屋裏兩人都沒想到清和這麽快就會迴來,而楚緲緲為了解帶子還半壓在穆寒禪身上,不是楚緲緲想多,他在那一刻,是真的感覺到了殺氣如刺骨冰水般把他從頭到腳灌了一遍!


    楚緲緲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掐起手中唯一的一張神行符:“兄弟對不住,告辭!”


    “你——”穆寒禪眼睜睜看著楚緲緲突然消失,低級神行符一次隻能傳送一個人,傳送的距離不遠,但也足夠楚緲緲跑路。


    穆寒禪被一個人留下,衣衫半露的和清和麵麵相覷。好在清和的殺氣隻針對楚緲緲,沒有針對穆寒禪,但穆寒禪依舊覺得身上涼颼颼。


    清和麵無表情的盯著穆寒禪,臉色很可怕,卻在臉色可怕的同時彎腰披了件衣服給他,而後才在紛亂思緒中道:“你究竟是誰?”他金丹以前的兩份記憶幾乎完全相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穆寒禪。


    你究竟是誰?來自哪裏?目的為何?


    你究竟是誰?令他心緒不寧,妄念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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