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嬤嬤後悔不已,連連磕頭請罪。


    她伺候郡主下嫁,未免有些拿捏身份,在侯府中就不如在晉王府中那麽小心翼翼,郡主點撥過兩次,她仗著自己是老人兒,也沒怎麽往心裏去。


    今日但凡她多思量一步,也不會把容蓉小產的消息這麽直愣愣的說出來。容蓉是世子夫人,她肚子裏那個若是男孩,就是田氏千盼萬盼的侯府嫡曾孫。容蓉先前並無有孕的消息,如今剛剛發現,孩子就沒了,老夫人自然受不了。


    田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齊嬤嬤這才知道害怕。不隻是擔心自己的下場——她是郡主身邊的人,闖了大禍,郡主麵子上也不好看。紫山郡主才嫁到沈家多長時間?身邊的人就把太夫人驚到了!田氏無恙,郡主還好說,田氏若不好了,沈淳遷怒郡主可怎生是好?


    齊嬤嬤把郡主從小伺候到大,她原是宮女自梳,無兒無女,早把郡主當孩子疼,要是連累了郡主,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過。


    這幾個頭磕的真心實意,額頭見血。


    田氏疲倦道:“別磕了,老身心慌。”


    沈栗連忙道:“母親,先讓齊嬤嬤下去吧,且不忙問罪。祖母有些煩悶,母親看是不是叫無關的丫頭們先出去。”


    郡主點頭道:“隻留母親和大媳婦的丫頭伺候著,其餘房裏跟著伺候的都到院子裏候著。”


    齊嬤嬤痛哭流涕的和丫頭們出去。


    這麵人往外走,外麵又進來:“六夫人過來了,顏姨娘和八姐兒十姐兒過來了。”


    宮氏這幾日有些風寒,今日就沒來何雲堂請安,聽說田氏急病,急匆匆過來問候。顏姨娘仍是謹守身份,每日裏精心伺候夫人,很少帶著女兒們往老夫人和沈淳身邊湊。可田氏一病,她也得過來問安。


    沈沃皺眉道:“叫宮氏在院子裏等著,她自己還有風寒,進來怕過給母親。”


    沈栗忙道:“六叔也知道六嬸娘身子微恙,怎麽能站在院子裏曬著?依侄子的,叫六嬸娘並姨娘妹妹們都迴去吧,在這裏也不過是幹著急。再者,一會兒府醫禦醫都來,女眷們多了也不方便。”


    沈沃點頭道:“說的有理,叫她們且迴去,有什麽消息叫丫頭們去知會一聲就是。”


    何雲堂裏跟穿花兒似的,這邊宮氏顏氏剛走,李府醫又顛顛過來。


    女眷們都過來打個轉了,先派人去找的李府醫才姍姍來遲,沈沃沈栗就有些不悅。


    不管怎麽說,總算有郎中到了,沈沃兩人也沒多言語。見外男進來,女眷們紛紛避出。


    李府醫接道的消息隻是容蓉暈倒,沒想到後來田氏也暈了,有些發愣,先給誰看?


    按禮法自然是先可著太夫人,田氏搖頭道:”老身覺得還好,先生還是先給我那孫媳婦診治診治。”


    李府醫猶豫一下,他剛得知容蓉是小產,這情況他一個男子是不好出手的。


    沈栗道:“知道先生為難,好歹診個脈,看看家嫂可有危險。”


    李府醫這才上前診治,他這一向前走,沈沃沈栗立即聞到一股酒味。沈沃的臉當時就黑了,久等不來,合著這郎中跑去喝酒了!


    沈栗朝沈沃搖搖頭,示意先讓郎中看看,有什麽事一會再說。沈沃強壓著一股火,到底沒吱聲。


    好在李郎中到底沒大醉,診了脈道:“這是心情抑鬱,驚悸過度引發小產,已經無法挽迴了。好在大少夫人底子強健,不虞落下病根。”


    田氏聽說曾孫沒了,頓時又要暈,沈栗忙道:“祖母不急,您聽郎中說了,大嫂身體無虞,以後孩子還會來的。”


    田氏歎道:“好好的,怎麽就驚悸過度了?”


    眾人麵麵相覷。也是,心情抑鬱好解釋,沈梧生冷不忌,還專門喜歡爬床的,再寬容大度的和他過日子也得抑鬱,可驚悸過度是怎麽迴事?容蓉怎麽就驚得小產了?


    田氏道:“把她的丫頭們叫來問問。容蓉還沒醒?”


    李府醫道:“在下可以下針,不過怕大少夫人醒來過於激動。”


    田氏又忍不住歎氣,容蓉醒來知道孩子沒了,還不知要怎生哭呢。


    正說著話,沈淳把禦醫請來了。


    李府醫也知道沈沃為什麽黑臉,訕訕道:“在下行事確有不妥,還望擔待,既然禦醫已到,在下告退。”


    沈沃抿著嘴揮揮手,李府醫施禮告退。


    柯禦醫來時聽沈淳說了情況,還捎帶個醫女來,介紹道:“姓宋,長於婦人病,隻是不會說話。”


    沈淳客氣道:“有勞。”


    宋醫女年屆三十,渾身上下收拾的清爽利落,點點頭,施了個禮,去看容蓉。這邊柯禦醫上前為田氏診治。


    “老夫人有些受驚,好在這段時間調理的不錯,開幾副方子吃吃,應是不礙的。”柯禦醫道:“隻是如今眼看入秋,有些燥,飲食宜清淡,要寬心。”


    沈淳聽到田氏無事,鬆了口氣:“有勞。還請柯兄擬個方子。”


    柯禦醫客氣幾句。


    沈栗插言道:“父親,方才兒子見大兄氣色不好,已經叫人扶他到偏房歇息。”


    柯禦醫聞聲知意,忙道:“一病看看。”


    沈淳謝道:“多勞柯兄。”親自引人去偏房。


    忙活半天,沈栗出了一身汗。沈沃上前問候田氏,沈栗便退下來,方鬆了口氣,見李雁璿左顧右盼偷偷蹭過來,似有話說。


    “怎麽?”沈栗奇道。


    李雁璿看看左右無人,悄聲對沈栗道:“方才我照顧大嫂,宋醫女為大搜醫治時我見了,大嫂身上有很多傷。”


    沈栗嚇了一跳:“什麽?怎麽可能?誰敢?”


    李雁璿撇撇嘴:“禮賢侯府的世子夫人,誰敢朝她動手?”


    沈栗一拍腦門,除了沈梧還有誰!沈梧堂堂世子,怎麽還學會打老婆了?容蓉也真是懦弱到家了,挨了打都不知道喊個冤。


    沈栗問:“醫女也見了?”


    李雁璿點頭:“要不是醫女發現,我還不知道呢。”


    沈栗長歎一聲,丟臉丟到外麵去了。


    “這事被外人知道了,已經不能瞞住,你悄悄的給母親提個醒,給宋醫女多些酬勞之類。總之,想個辦法才是。”沈栗道。


    田氏再不能受刺激,這事還是叫郡主想辦法吧。


    李雁璿也是怕禮賢侯府傳出醜聞,才巴巴地來找丈夫商議。如今沈栗說不能瞞,李雁璿立時跑去找郡主。


    郡主皺眉:“安智真是……這事兒我知道了,放心,醫女平時出入宮禁與官員後宅,嘴都嚴,不會亂說的。”


    想了想,叫丫鬟過來吩咐:“你見那邊完事兒後把宋醫女請過來,就說我想請她診個脈,去,準備個荷包,揀些貴重些的小玩意。”


    郡主口中貴重些的,自然不一般。宋醫女爽快收下,貴人們的後宅事,但凡有點眼色的都不會多說,何況這是郡主親自出麵壓下。


    沈淳剛剛領著柯禦醫給兒子看過,又聽說郡主找了醫女,連忙過來問:“可是哪裏不適。”


    郡主歎道:“若妾身真是有個小病倒不值得一驚呢,侯爺猜怎麽著?妾身是給安智掃尾巴呢。”


    沈淳愣了愣,脫口道:“他怎麽了?宋醫女……他們以前應該沒見過?”


    沈淳第一個想到沈梧是不是又有了桃花債。


    郡主嗔道:“侯爺說什麽呢,宋醫女已經自梳。”


    沈淳也覺失言,赧然道:“今日事多,有些忙亂。額,安智可是又闖了禍?”


    郡主遂把容蓉身上有傷之事說了。


    沈淳愕然:“他還學會打老婆了?”


    郡主歎道:“咱們這樣的人家,若是傳出去豈不成了私德有虧?容家也要心痛自家女兒受氣,話說容家老太爺那個歲數……”


    提到容家老太爺,沈淳也有些含糊,這老頭太能活,看著顫顫巍巍,比誰都硬朗,他那個年紀的要是打上門來,誰敢攔?


    “這個不成器的!”沈淳恨道:“怪不得說容氏驚悸過度而致小產!”


    孫子連個影兒也沒見就沒了,沈淳也恨得不行。


    這兒子,沈淳已經不隻是失望了,現在他隻求沈梧不要給侯府惹禍丟臉,一轉身,就想去找兒子算賬。


    容蓉醒來時,沈栗就拉著李雁璿躲了。容蓉小產,沈梧打妻子的事又被外人揭出,何雲堂裏怕是要好好熱鬧一翻。沈栗卻不好留下“看熱鬧”。


    遠遠聽著容蓉在何雲堂裏嚎啕大哭,李雁璿忍不住道:“妾身又是同情大嫂命苦,又是恨她太過懦弱,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吱聲。”


    沈栗搖頭道:“她吱聲又有什麽用?高嫁的女子真受起氣來,娘家也出不上什麽力。祖母再講理,還是要護著大兄。母親是後來的,也管不了。”


    李雁璿斜眼看沈栗道:“郎君前程似錦,將來有一日封侯拜相,看妾身不順眼怎麽辦?”


    沈栗掃了一眼丫鬟們,青藕連忙領著人遠遠退下。沈栗忽地伸手抱住李雁璿道:“我若賭咒發誓,說些甜言蜜語,空口白牙的你又不信,我這兒有個好主意,管教你一聲無憂。”


    李雁璿不防被沈栗抱住,嚇了一跳,伸手輕捶沈栗道:“光天化日,被人看見可怎生是好?”


    沈栗隻賴著不放手,李雁璿又羞又惱又想笑,忍不住問:“什麽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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