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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淳無罪開釋,禮賢侯府上下嬉笑顏開。燒火盆的燒火盆,撒鹽的撒鹽,還有揚柳枝水,燒香拜佛的。


    沈淳和沈栗也算糟了罪了。沈淳還好,他到底是個侯爵,平時也也有些積威,大理寺並無人敢與他動刑。沈栗可是先有一百板子呢。


    那日沈淩等人去看見他時,衣服就粘在傷口上,他怕牢裏條件不好,不讓揭下來,如今看著都要長在傷口上了。


    李郎中看了道不能用水泡下來,須在浴桶中加滿淡酒,把人泡在裏邊,慢慢揭下來。


    沈栗疼的順著桶沿往外竄,又叫人使勁兒摁迴去,口中不住哀叫:“父親,父親!”


    沈淳看得真是心疼了。


    顏姨娘更是淚水漣漣:“侯爺,妾隻聽說古時有妃子爭寵把對手泡在酒缸裏的,哪有這樣治傷的,豈不是要疼殺七少爺!”


    沈淳道:“你不知這樣的棒傷不是小事,他又在獄中搓磨了兩日,聽李先生的。”


    直到都收拾的妥當了,也抹好了傷藥,沈栗方才歎道:“噫,我隻道那一百大板已經夠難挨的,不意這個才是厲害的。”


    沈淳見他還有精神說笑,方才放下心,吩咐伺候的人道:“都仔細些,栗兒若有什麽不虞,本侯隻管找你們算賬!”


    沈栗能把沈淳撈迴來,對整個侯府都是有功的,就是沈淳不說,也沒人敢怠慢他。眾人見沈淳又鄭重囑咐,自是恭敬應下。


    沈栗道:“父親何必在意這個,兒子如今好多了。倒是父親,雖不見傷,到底也在牢中搓磨了多天,怎麽不去好好休息?況這些天府中一定有事須父親處理,且不必在兒子這裏耽擱功夫。”


    沈淳自是疲乏的,見沈栗還好,便道:“也罷。隻是你要小心傷口,若有不適,一定要速速告知李先生。”方才去了。


    顏姨娘送了沈淳迴來,沈栗見她臉上似乎有些不愉,便問她。


    顏姨娘原本不想對著沈栗抱怨,耐不住沈栗執意要問,隻好道:“我的兒,你猜,前兒偷偷放三夫人出來到延齡院去鬧的是誰?”


    沈栗笑道:“管他是誰,隻要不關咱們娘倆兒的事就好。”


    顏姨娘撇嘴道:“是林氏!”


    “什麽?”沈栗驚奇道:“她是有多想不開?大兄若有個三長兩短,母親能饒她?就算她是祖母的外甥女,母親還有個戶部侍郎的父親呢!”


    顏姨娘揚了揚手帕,笑道:“這位主兒,說她精吧,她又蠢的要死,說她傻呢,她還有些小算盤。”


    顏姨娘壓低聲音悄聲道:“聽說要給你填個兄弟了。”


    沈栗方才恍然。


    顏姨娘撇嘴道:“她倒打算得好,你父親當時出了事,你大兄再不好了。她肚子裏那個可不就就金貴了。”


    沈栗搖頭道:“父親若真入罪,祖母就更不可能為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與母親翻臉了,好歹後麵站著個侍郎府呢。咱們家敗了,說不得到時候還要倚仗這個親家呢。一個不知進退的外甥女和咱們府的前程相比,祖母還用選嗎?說不定還會來個去母留子。”


    顏姨娘本來擔心林姨娘因這個孩子張狂起來,見沈栗這樣說,方才轉憂為喜道:“就知道她不是好作,有個這樣不省心的媽,就是個男孩又怎樣。”


    沈栗安慰她道:“姨娘無需擔憂,父親是什麽脾性?能容忍林姨娘這樣!”


    又輕聲道:“說句不得體的話,這時間趕的好。兒子如今撈父親迴來,正是得臉的時候,母親為父親平安自是高興,可為著大兄打算心裏也未必全然喜歡。如今且讓林姨娘作去,叫母親看著她比注意我好。”


    顏姨娘笑道:“聽你這樣一說,這林姨娘倒是為了給咱們幫忙似的。”


    遂拋下不提。


    沒過兩天,果然聽說林姨娘被禁足。六姑娘沈丹舒苦苦求情也無用。


    如今萬事初定,一件大事被提上侯府日程:休棄三夫人!


    沈府是真忍不下了。


    三夫人身後站著何府,當初人都道她嫁的低了。如今要把她休迴家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栗能做出告禦狀的事,最重要的是他還告贏了,故此府中也不把他當小孩子看。再者沈淳本就著意培養他,如今他的傷雖然還未全好,行動卻也無虞,府中商量大事,便也叫他去。


    沈栗到了何雲堂中,見田氏、王氏及各房的正頭媳婦都在,沈淳三兄弟坐在一旁,世子這兩日身體見好,也歪一邊,沈楓作為他那一房的長子,家裏要休他的繼母,也叫他過來旁聽。


    各人見了禮,方才打開話題。


    田氏道:“何氏做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是決不能容忍家中有這樣的媳婦的。”


    說罷,轉頭去看王氏。


    王氏平靜道:“你看我做什麽,你忍不了,難道我就忍得了?不叫她,我的涵兒怎麽會死!”


    沈涵養成事事爭強的性子還真不能說沒有王氏的影響,當初王氏自持出身書香門第,要與大字不識的田氏爭鋒,沈涵才養成看不起嫡母與嫡兄的脾性。老侯爺並不喜歡何府的人,當初這位三夫人能進門,也少不了王氏的支持。


    隻是沈涵死了,王氏總不能恨自己吧。她一腔恨意都放在何氏身上,認為不是何氏挑唆,不是那來路不明的‘一夢’,沈涵走不到那一步。故此何氏這幾年並不好過,才越發恨沈府,恨大房。


    餘下眾人也沒什麽好說的,身邊有這麽一號作妖的,日子也過得背後發涼。俗話說“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樣天天惦記著害人的媳婦,休就休了唄。留在家中,什麽時候又害了人怎麽辦?


    沈淳故意問沈栗道:“栗兒,你是怎麽想的。”


    沈栗知道沈淳急於給大房培養個能出麵做事的兒子,故此也直抒己見:“兒子說句不講情麵的話,單憑三嬸娘藏匿槐葉,意圖使父親蒙冤,危害我們侯府的利益,也不能再留在府中了。隻是三嬸娘為三叔生下九弟,他如今已經五歲,記事了,如今叫三嬸娘家去,就怕九弟長大後有什麽不妥。”


    李氏遲疑道:“要不,就打發到莊子裏,或者送到廟裏叫她念佛去?”


    沈淳搖頭道:“栗兒?你說。”


    沈栗朝李氏拱手道:“不斷就要修複關係,要斷就要斷個幹淨。三嬸娘關在府中還能折騰出這麽多事來,放到外麵,叫她聯係何府,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來。”


    沈淩點頭道:“栗兒說的好。要麽咱們家以後當祖宗供著她,要麽幹脆休她迴家。隻把她打發到外麵去,她也算咱們家媳婦,惹出什麽來,還要咱家頂杠。”


    王氏斷然道:“休了她。叫我以後哄著她,沒門!”


    沈淳拍板道:“那就這麽定了。樅兒到底姓沈,總會明白的。若是日後為了這個謀害沈家的媳婦怨恨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叫他隻管找我來!”


    沈栗道:“如今重要的是如何送三嬸娘迴去。何家是不會不聲不響的。”


    沈沃道:“這倒是個難處,何家門生多,這些讀書人的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別再叫他們倒打一耙,反而說我們沈家沒理。”


    沈淳道:“好在那日槐葉在大理寺說到何氏攔著她不讓作證,眾目睽睽之下,這件事總是翻不過來的。”


    沈栗接道:“何況這天下也不止何府門生會說話。”


    “哦?”沈淩頗感興趣道:“栗兒有什麽主意。”


    何氏與沈家作對,就是與沈栗作對,何況何氏先後出手害他兩次。對於這個不擇手段的敵人,沈栗是不會有什麽同情之心的。既然府中已經決定趕走她,沈栗此時手軟才叫跟自己過不去。


    沈栗道:“如今整個景陽都在為父親的事沸沸揚揚。聽說酒樓中還有說書的編了故事。叫他們編怎麽能和咱們家這些親曆的比?


    不提以前三叔的事,隻把父親入獄之後三嬸娘氣病大兄又藏匿槐葉的事寫出來,著人偷偷匿名散給說書先生們,或幹脆叫人編成曲子小戲來演,比文人寫幾句之乎者也有趣多了。


    井市之中消息傳播最快,來往的人又多,用不了幾天,三嬸娘就可名動景陽了!說不定外地的人都會聽說。到時候,咱們家站著理,又趁著名聲,索性大張旗鼓地送三嬸娘迴何府,看何府能怎麽著。”


    沈沃笑道:“這個主意好,酸秀才們寫幾句酸詞兒也架不住聽書看戲的人多,人多則勢眾,先叫人知道何氏的壞處,別弄得像是咱們家委屈了何氏似的。這事交給我。”


    沈沃交遊廣闊,他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沈栗接道:“就是休書,也不單要祖母自己寫(沈涵死了,要休他妻子,得田氏這個正經婆婆出休書),咱們家有一個算一個,都要署名,叫人家知道,這樣的媳婦,就是出身再尊貴,咱們家也忍不了。”


    一個生下孩子的媳婦,得多能作,才會全家都忍受不了。這樣的休書一出,何氏就算硬賴也不能賴在沈家了。


    德彰十二年九月,世族何家出嫁禮賢侯府之女,以一份婆家全家上上下下俱都署名的休書名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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