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葉二人相視一眼,都心想這無欲道人竟將各派各門的醜事宣揚出來,也不怕遭人報複。且聽他聲音洪亮,說的飄飄然,大有意猶未盡之味。直說了十幾件別派秘事方才停下,眾人一陣騷動,有的沉默、有的要發作,有的已破口大罵出來:“臭老道,你放的什麽屁!在這亂嚼舌頭根子!”


    “貧道嚼沒嚼舌根子,各位心裏自然明白。隻是諸位敢在這裏衝貧道發火,怎的不敢去向七大門派討個說法?”


    一語下去,那鼓噪之聲登時小了不少。那些已被揭了傷疤的自然又羞又憤,沒被提到的便滿目嘲諷,幸災樂禍的瞧著。


    各人心裏思忖:這老道說了這麽多,沒說的不知還有多少。如此一想心頭又緊張起來,唯恐他又要點名,隻怕金口一張,落在己身。


    “餘大熊,你說貧道放屁亂嚼舌根。去年夏天那淨慧門的尼姑在集市上賣竹扇。你不過是想看看那扇麵上的山水筆墨,卻白白遭了那小尼姑一巴掌。還大罵說你什麽麵目可憎,不像好人。雖然時過一載,這件事貧道卻記得清清楚楚呐。”


    聽到這裏,風露忽的雙眉一挑,暗啐道:呸!若非現下不便,她就要衝進去質問這無欲道人怎的信口雌黃,滿嘴胡言。


    去年仲夏正是她與師姐到山下集市賣鬻竹扇。兩人就地擺攤,忽然一個高大黑麵的漢子走來。師姐招唿那大漢可是來買扇子的。那大漢含糊一答,師姐便拿起地上的竹扇供他挑覽,哪知這大漢不接竹扇反抓住師姐手腕,另一隻大手橫來抱她腰際。


    師姐倉皇之下不及反應,立時纖纖瘦腰便被這大漢一把抱住,另一隻手就要伸來摸她臉蛋。風露吃驚之下大叫了一聲:“住手!”跟著一掌打出。


    那大漢抱住師姐之後,臉上登浮淫色,兩隻銅鑼大眼更隻盯著懷裏一張粉嫩的臉蛋,右手隨意半舉,料定能擋下這一掌。卻不想風露情急之下一掌揮出,裹挾著八分內力。這大漢隨手一格,風露一掌滑過,“啪”的一聲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他的臉上,頓時半張黑臉腫了起來,活似豬頭。


    一時間這大漢兩眼發黑,半張臉失去了知覺。接著胸膛一痛,又被懷裏的尼姑狠打一拳,頓時向後趔趄做倒,所幸他體格龐大,這一倒卻是沒倒下。接著便聽到一記吒聲:“你這人強抓強抱,著實該打!”


    這大漢吃痛之下轉身便跑,風露與師姐也不再追去。隻那日之後師姐總歸是怏怏不樂,二人本想賣扇以貼寺中香火之用,不想竟遭流氓非禮。


    師姐心裏老大的委屈,迴去後更是大哭了一場。風露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那時還想應該將這大漢好好打一頓才是怎輕易就放了他逃去。不想今日卻在此地碰見,更才知道這大漢原叫餘大雄。心下隻氣道:若非我不能現身,不然我定要好好打你一頓,為我師姐出氣!


    想到這裏不由又想起師門被屠,師姐們都已不在了。正要心生酸意,忙又收起哀傷,心中念道:這餘大熊明明是借觀扇之名,欲行非禮之事,到了這無欲道人的嘴中卻成了我淨慧門霸行無禮了。“強抓強抱”變成了“麵目可憎”,“著實該打”變成了“不像好人”。看來此人話裏多有顛倒黑白,不分是非之辭。


    餘大熊聽在耳裏卻又是另一番感受,此番話足給他留了麵子。若是場中人知道了真相,必然不屑恥笑於自己。想到這裏不禁臉上一熱。所是他黑頭黑麵,看不出臊熱臉紅,低下頭去再不與無欲道人“放屁”了,更不再“嚼舌根”了。


    小葉見風露臉色有變,隻當是這無欲道人提及淨慧門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又說她師姐欺人,是以眉眼間才生忿氣。


    風露伸出食指,指著前頭一塊大石頭。這石頭四尺來高,居在廟堂右側,她想從這塊石頭向裏看去或可瞧見中間之人。她心中好奇這無欲道人究竟是何模樣?


    兩人順著牆根伏延而去,雖然廟堂裏圍滿了人,但這塊大石後麵露出了空隙。瞧見了場中立著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道士,身形削幹,寬額長臉,掛著一抹半黑半白的山羊胡。全身浮出一股古怪的精悍之氣,給人一種似道非道,似俗非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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