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丞折煞小民了,小民不過一鄉野少年,何德何能敢當郡丞這樣禮遇,又怎敢當郡丞如此讚譽?”


    同樣鞠躬躬身施禮的韓成,對著李靖出聲說道。


    “區區製鹽之方法……”


    在李靖開口之後,韓成就已經知道李靖如此大動幹戈、如此禮賢下士的目的了。


    和王家的那些人一樣,同樣都是為了這製鹽之法。


    隻不過所不同的,王家是趁機搞壟斷,使勁抬升鹽價的那一方,而李靖所代表的則是官府。


    從李靖過來,與王家這些人針尖對麥芒的舉止之中就知道,作為郡丞的李靖不僅僅沒有與王家混在一起,而且還走到了王家的對立麵。


    在見到李靖的姿態,從他的言行中明白了不少事情之後,韓成就決定站在李靖這邊。


    因為很不湊巧發生的鹽荒的事情,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經被牽扯到了其中,而且還是屬於那種勢力小還掌握著關鍵東西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當一個騎牆派左右逢源兩麵討好根本就不可能,這樣做隻能將自己玩死的更快。


    而且,他也不想對這供奉、對王家獻媚。


    從他們過來之後就以勢壓人,並且還用韓蕭氏與小丫對他進行威脅之後,他就已經絕了這樣的心思。


    並且,對於王家這種趁機發災難財的行為,韓成也感到不齒。


    貨物稀少的時候,不是不能漲價,不是不能借此牟利,但吃相如此難看,韓成就有些不能苟同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靖又過來拋出來橄欖枝,韓成當然接住了。


    其餘不說,單單是李靖過來之後,將這些人猛懟一頓、令人心曠神怡的操作,就足夠韓成欣然搭上李靖這條船了。


    更不要說這李靖還有一個漂亮女兒……呸!更不說李靖此時還代表著官府,行的是正義之事,作為一個後世穿越而來的正義青年,自己當然是要助助拳了!


    “那後生你可要想好了!你麵前的是馬邑郡丞不假,但不要忘記了,郡丞還可以到別處上任,而我們王家,卻在晉陽存在了千年之久!”


    韓成剛開口說話,那晉陽來的供奉卻搶著開了口,直接將韓成的話給打斷。


    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韓成,言語與神情之中滿是威脅。


    他這番話明裏是在警告韓成,讓他做出明智的選擇,暗地裏卻是連李靖也給一起警告了,讓李靖也把眼睛給擦亮一些,認清現實,知道在這一片區域上誰才是老大,千萬不要做傻事。


    此時,對於這個供奉而言,李靖讓兵馬卸掉他從人所持兵器而帶來的羞辱感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這倒不是他心胸寬廣,而是因為有更為要命的事情需要他去理會。


    這個事情就是阻止眼前這個平日裏他正眼都不會去看的鄉野小子,將那製鹽之法告訴李靖。


    否則,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至少馬邑這裏將會變得極其棘手,他所負責的這塊,將會被弄的一團糟。


    所以他才會抬出王家,直接對李靖與韓成二人進行威脅。


    “嗬嗬,真以為這天下你們王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李靖轉身,手按腰間佩劍,看著這供奉冷笑,而後將目光投向韓成,擔心眼前這擁有奇技、能夠破除馬邑困境的少年會被此人給嚇住。


    韓成看了一眼死死盯著他的晉陽來的供奉,一句話都沒有搭理他,轉首直接對著李靖拱手施禮道:“小子雖未成丁,又未曾讀過什麽書,卻也知道什麽叫做禮義廉恥,什麽是義之所在。


    而今馬邑百姓皆受鹽價高漲之苦,有人因吃不起食鹽,而頭暈目眩臥床不起,不能勞作,愈加貧苦。有些人家甚至於賣子女以換取吃鹽之錢……


    郡丞因為此事,夙興夜寐,而今更是不辭勞苦,親至鄉野,不惜以郡丞之尊,求教小子。


    拳拳愛民之心,令人心生敬仰。


    小子不才,偶得此製鹽之法,今馬邑遭此劫難,郡丞又愛民至此,小子安敢藏私?


    願將此法獻於郡丞,以救萬民於水火!”


    這樣一番夾雜著不少暗戳戳馬屁、偏偏又義正言辭,大義凜然的話,聽得李靖心中舒坦極了,同時也有著一些心酸與寬慰。


    自己這些天裏,為了此事可不就是操碎了心嘛,甚至於還不惜得罪晉陽王家。


    所圖為何?不就是想要讓治下之民少受些鹽荒之苦嗎?


    這可惜許多人都不理解,更有不少人將自己看成了傻子,這些控製著食鹽的人,更是處處與自己對著幹,不肯拔一毛。


    現在,眼前這個未曾成丁的鄉野少年,居然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並受到自己的感召,主動將這珍貴無比,足可以當作傳家寶,一代代往下傳,可保家族富貴的法子獻出來,為馬邑渡過難關而出力。


    這是什麽樣的品格!這是什麽樣的精神啊!


    此時的李靖心潮澎湃的厲害,越看眼前的這小子越順眼,越看眼前這鄉野少年越高大,一種找到知己與知音的感覺,油然升起。


    這果然是鄉野有遺賢啊!


    和這個少年比起來,那些號稱詩書禮儀傳家的衣冠貴族,那些滿口都是禮義廉恥的世家,真的是醜陋不堪,臭狗屎一般!


    不僅僅是李靖,穿著鎧甲,跟在李靖身邊的李煙,此時也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禮義廉恥,義之所在。


    她腦海裏迴想著剛才這看起來不比她大多少的少年說出來的話,隻覺得身上的血都要沸騰了。


    這不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事情嗎?為了心中的道義,為了匡扶天下,不畏艱險,迎難而上。


    這樣的事情,自己以前隻在書上見過,卻不成想,今天居然就這樣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了自己的麵前!


    和眼前這個麵對晉陽王家的威脅,也依然堅定不移的將珍貴的製鹽之法獻出來,以救馬邑黎民的少年比起來,自己之前所做的、並為之驕傲的懲處市井無賴的事情,實在是什麽都不算!


    眼前這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少年,在她的眼中,一下子就變得高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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