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白雪映光的緣故,整個院落裏都十分明亮,那婦人扶著肚子踉蹌的跪在雪地上往前挪。


    純白的雪中一抹紅點宛若眉間朱砂,紅的耀眼,紅的鮮豔,如同錦繡白絨之上點綴著朵朵如血一般的紅梅,紅梅仿佛在蓬勃生長,以極快的速度綻放自己,開出一團團,一簇簇熱烈的花朵。


    白深的眼眸一片赤紅,瞳孔裏都快要迸出火花來一般,盯著厭箏死死不放,手中的利劍偏移了半分卻還是沒有放下。


    厭箏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地上跪著的眾人,道:“看來你們還是在你們族長心裏算不得什麽。”


    暗衛的刀劍已經架上了眾人的脖子,還未貼近皮膚卻已經感覺到了滲入骨髓的凜寒,沒有一個人出聲,院子裏除了微弱的喘氣聲寂靜的讓人害怕,仿佛剛剛在門外喧囂吵嚷、氣勢洶洶的人不是他們一般。


    離世看著白深的眼睛,輕笑一聲,模樣邪氣的很:“你還真是……真是想要殺了本宮?也是,深陷那種沒有絲毫用處的感情其中的人都是沒有心的人,不過,本宮真的要勸你,厭箏這個人呐,沒別的好處,就一點,說到做到,而且從來不把本宮以外的其他人當人看,她殺人跟砍蘿卜白菜一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本宮死倒是無所謂,總歸還有你整個白黎族跟著陪葬呢,不虧。”


    白深恨恨的望向離世的臉,道:“你……”


    繆雲收緊了手中的匕首,白深的頸間瞬間浸出一道殷紅色的血痕:“放下。”


    垠汝的肚子猛地刺痛起來,垠汝扶著門框撐住自己的身子:“阿深……放開,把劍放下……”


    厭箏冷眼瞧著,撇開了眼,淡淡道:“二。”


    那婦人還沒有剛往前挪幾分,背後一股熱流流過,兩具還溫熱的身體瞪著大大的眼睛,眼白全部暴露在了外麵,倒在那婦人的麵前。


    婦人渾身上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看向白深和垠汝:“族長!夫人!救救我!我肚子裏還有孩子呢……夫人……”


    垠汝的肚子很疼,快要站不住了,聲音都帶著哭腔:“阿深,你放下劍,放下!你真的誤會殿下了,是我自己非要來看你的,你信我好不好,快放下!”


    雪下的很厚,劍落在雪地上連聲音都沒有,離世伸手摸了摸脖頸,道:“果真還是心上人說的話管用不是,厭箏殺你族人多少隻怕都沒有垠汝一句話有用。”


    在白深收劍的那一刻,厭箏已經瞬間閃身到了白深身側,將繆雲的匕首奪過,直直向著白深的胸膛刺入,在刺了離世之後,厭箏沒敢迴頭去看離世,因為離世不會下這樣的命令,隻是厭箏不刺這一下,總感覺心裏憋著一股邪火泄不出去。


    厭箏看著抱著白深的垠汝,眼眸裏閃過一絲厭惡,若是可以,真想把這兩個人連同肚子裏的那個都一起解決了。


    厭箏等了半天,也沒等來離世的訓斥,離世勾起手指拭去繆雲的眼淚,淡淡的看了一眼,轉頭朝著眾人道:“也怨不得你們要逼上門來,不然依你們族長的樣子,純等死就完了。”


    離世轉了轉手腕,揚聲道:“無畏長老,麻煩進來幫忙收個屍。”


    無畏聽到離世的聲音,無比淡定的進了院子,命人將三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抬出去。


    離世瞥他一眼:“這倒是麻利了許多,本宮看白深族長是有些受了妖女蠱惑,連自己的族人都不認得,這樣可不行,從現在開始,在白深族長恢複神誌前,無畏長老就代替白深族長徹底掌管白黎族事宜吧,另外,本宮記得你們族裏有個古法,錐心蝕骨,折磨人的很,不過有洗髓清靈的效用,不如給你們族長試試。”


    無畏長老道:“這……殿下……”


    無畏長老也不知該做些什麽反應,那法子哪裏是什麽古法,那是刑罰!還沒應離世就已經抬步出了院子。


    無畏攬住繆雲,問道:“繆雲姑娘,殿下是認真的嗎?這不是要族長的命嗎,從古至今,哪裏有人真的受過那種刑罰。”


    繆雲為難道:“這……我也不……”


    厭箏上前來,搶道:“殿下金口玉言,豈能有假。”


    無畏道:“那……草民遵旨。”


    離世在踏出院子的那一刻,身子一晃便倒在了厭箏懷裏,厭箏好不容易掰開離世握著鳳釵的那隻手,掌心已經刺的血肉模糊了。


    無畏身邊的男子問道:“長老,您怎麽讓那個鮫人女子也跟著長公主殿下走了呢,這樣豈不是……”


    無畏道:“走便走了,族長在不就行了,長公主心裏是想要護住垠汝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的,我們的目的不過是活命,想要修複泉眼而已,沒必要非跟著長公主殿下對著幹。”


    男子道:“我總覺得長公主殿下竟有些可憐,也是族長對長公主殿下太不好了。”


    無畏笑道:“你又懂了,人間情愛是最為疾苦的事情,再是尊貴無上的人也逃不過。”


    海底淵內。


    優雅看到離世暈倒了的模樣,一把拍在奚塵大腿上,氣的小腮幫一鼓一鼓的:“嘖,要是我,直接把這些人砍了,一個不剩,隻有我虐別人的份!白深對於垠汝是半分不欠,做的夠好的了,可卻不知道欠了離世多少。”


    優雅說完又趕忙轉過頭來捂住奚塵的耳朵,將小腦袋往奚塵懷裏拱了拱:“仙上什麽都沒有聽到,團子沒有說砍哦,團子是最乖最可愛的團子!”


    奚塵睜著清澈透明星辰明亮般的眸子笑了笑,點頭:“嗯,沒有聽到團子說砍,團子是最乖最可愛的團子。”


    小垃圾翻了個白眼,真不要臉,掩耳盜鈴!


    男主大大被教壞了,又睜著眼睛說瞎話。


    萬俟易點頭附和道:“不用你動手,哥哥幫你,還能髒了你的手嗎,小雅雅看上的以後直接跟哥哥說,哥哥幫你綁迴來!不過,離世長公主看起來不太對勁啊,有點像入魔了?也不是完全像。”


    小霧精已經哭的一塌糊塗了,抹著袖子點頭道:“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離世長公主殿下好可憐,雖然她很厲害,但是真的好可憐。”


    奚塵道:“逝沉清淚。”


    連奕道:“是逝沉清淚的緣故麽?”


    奚塵點頭,落風接過話來:“《上古策》記載,逝沉清淚乃逝沉神獸誕生之時所流六滴至純之淚,不過所附之主情緒心神若有怨、恨、念、傷、貪、癡等六覺,則會喚醒體內的逝沉清淚,將怨恨念傷等六覺徹底侵襲所附之主,擾亂其心神心性,重者,將會宛若換了一個人一般,變的十分陌生。”


    萬俟易惋惜道:“那看來是傷的不輕,女人這種生物啊,表麵上看起來再堅強,渾身上下哪怕都是刺,到底還是個水做的嬌人,尤其是被心上人這般對待。”


    優雅斜他一眼:“你很懂的樣子,哥哥莫不是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萬俟易的手攬上優雅的小肩膀,歎道:“哥哥也想當一個有故事的人啊,可故事不找哥哥啊,哥哥想被虐都找不著地方。但是哥哥現在有個預感。”


    優雅道:“什麽預感?”


    萬俟易抬了抬下巴:“馬上要到重頭戲了。”


    鳳鸞殿內。


    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焦頭亂額的圍著離世,像個無頭蒼蠅一般。


    離殤坐在離世床榻邊上,眉宇緊皺,道:“好端端的怎麽會暈倒?阿世身子一向不差的。”


    厭箏冷聲道:“怕是被氣的。”


    繆雲捅了厭箏一胳膊。


    離殤怪道:“被氣的?”


    繆雲將來龍去脈跟離殤說了一遍,離殤的臉已經黑的不成樣子,溫潤如玉一般的人驟然間變了一副模樣。


    離殤看向諸位太醫:“你們退下吧。”


    太醫們頓時鬆了一口氣,便齊齊退下了。


    離殤問繆雲道:“阿世最後真的是那麽說的嗎?”


    繆雲應道:“是,殿下確實是那麽說的。”


    離殤道:“那位鮫人公主現在在何處?”


    繆雲道:“迴陛下,還在鳳鸞殿外跪著呢。”


    離殤給離世掖了掖被角,道:“朕去占星台一趟,你們好生照顧阿世,阿世醒了之後若是想不起來什麽,你們也不必多說,那位……鮫人公主,讓她迴紫宸殿吧,以後不要讓阿世跟她過多接觸。”


    繆雲點頭:“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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