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心中都明白事情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也沒有一個人想過要逃避,但是當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麵對麵重逢的這一刻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那彌漫在三人間無言的死寂,就連傍晚刮起的陣陣微寒的夜風也不能吹散,反而是嘩嘩作響的樹葉聲愈加映襯的氣氛凝滯起來。


    淚眼朦朧,相顧無言,即使曾經深愛的戀人已經站在眼前,然而那兩顆心卻也仿佛相隔的遠在天邊一般。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沒有歇斯底裏的怒罵,沒有撕心裂肺的哀鳴,沒有咄咄逼人的質問,甚至連一聲最簡單的問候也無法說得出口,隻有那奪眶而出的淚水和眼中深含的愛意,讓這出默劇顯得驚心動魄起來。


    看著麵前僅僅一步之遙的愛人,豪格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最終卻頹然的將手收了迴來。即使心中有個無法抵製的聲音瘋狂地叫囂著讓他把塔娜搶迴來,豪格也明白,眼前這一步之遙,已經深深的將他和塔娜隔開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從此再無交集。


    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塔娜,豪格覺得空蕩蕩的心終於被填滿了一角,他貪婪的盯著塔娜梨花帶雨的嬌容,仿佛一眼萬年,卻怎麽也看不夠。“你瘦了,是因為我麽?”豪格喃喃的自語道,早已被憤怒和痛苦撕扯的麻木的心中忽而泛起了一絲甜意,他多麽想上前將心愛的人摟進懷中,用他的寬闊的臂膀為她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用他的愛抹去她眼底的哀傷,撫平她眉宇間的憂鬱。可是,那條橫在塔娜腰間的手臂告訴他,他已經失去了資格,他不能,他不配!


    留著長辮子、活潑可愛的蒙袍少女還在記憶裏栩栩如生,麵前這個身著旗裝、梳著小兩把頭的女人也依舊如從前一樣溫婉嫻靜、美麗動人,可讓她換上旗裝,盤起婦人發式的那個男人,為什麽不是他!


    死死地盯著那一頭如雲的青絲,除了固定頭發必須的幾根銀絲鈿子,塔娜頭上並沒有太多的裝飾,隻是簡單的橫插著一支鑲著東珠的銀簪。“多鐸,你難道窮得連衣服首飾都給塔娜買不起了嗎?”豪格在心中暗怒道,即使明知道塔娜一貫喜好素淨的打扮,也知道上好東珠的難得和貴重,豪格依舊遷怒了。


    暗暗地摸了摸一直放著胸口的瑩白玉簪,豪格胸中頓時泛起了說不出苦澀,羊脂玉簪上塊那鑲銀的連接處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即使修補的再好,有些東西也無法完複如初了。難道,他豪格竟再也沒有機會親手把發簪|插|進|塔娜烏黑的秀發中了麽?


    “不!絕不!”豪格在心中呐喊,“我決不允許!塔娜是我的,終究會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放下撫在胸口上的手,豪格的目光越過多鐸那條竟然環著塔娜腰身的胳膊,愈發覺得眼前的多鐸整個人都礙眼起來,他張口正欲挑釁,卻在對上心上人擔憂的神情時硬生生的忍住了。垂下眼簾,豪格掩飾住眼神中的陰鬱,忽然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好似箭矢一般直直射向多鐸。


    麵對豪格挑釁的眼神,多鐸明知道自己的不該再做出激怒豪格的舉動,畢竟按照早已準備好的計劃行事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可當他攔攬著塔娜纖細的腰身,腦海裏浮現出塔娜這段日子無微不至的關懷照料時,多鐸還是依著自己的性子不甘示弱的瞪了迴去。


    少年心性也好,意氣之爭也罷,做了,就是做了,多鐸不悔,他隻知道在這一刻,再縝密的計劃,再多的愧疚,也抵不過自己心裏的不舍。人性如此自私,損人利己什麽的,是聰明人的本能不是嗎?


    嗞啦,多鐸和豪格的目光交匯處頓時燃起一片無聲的電流,雄性動物在心儀對象麵前好鬥的本能這一刻被完全的激發了出來,就像被覬覦了領地的野獸一般,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燃起了濃濃的戰意,試圖以最原始又充滿野性的方式來顯示自己的優越。


    濃濃的硝煙味彌漫在小小的院落之中,戰火,一觸即發。


    就在張敏額頭冒汗,拚命思考該怎樣打破這個劍拔弩張的氣氛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哎呦,塔娜你怎麽這麽不知禮數,竟然讓大阿哥和爺一直待著院子裏說話,都不知道請人進去喝杯茶水歇歇腳嗎?這要是讓別人知曉,豈不是丟了我們十五貝勒府的臉麵!”太過安靜的場麵顯然出乎等著看熱鬧的某些人的預料,慶格爾泰終究按耐不住地跳了出來,張口挑唆道:“大阿哥,都是十五嬸的不是,您還是去正廳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這長途跋涉的趕迴來,怎麽不先迴家看看孩子去?嬸子知道你跟我們府裏的側福晉關係好,可這女人啊,要懂禮數知道避嫌才對,也省得讓別人說三道四,有辱門楣!”不懷好意的把重音放在側福晉和避嫌這兩個詞上,慶格爾泰得意的看向多鐸,似乎以為能因此打擊到張敏這個最大的對手。


    盡管慶格爾泰的話是那麽的無理又刺耳,但是對於正著急上火不知道怎麽打破僵局的張敏來說,卻仿佛天籟之音一般。果不其然,慶格爾泰拿意有所指的話一說出口,立刻就吸引了多鐸和豪格的注意。


    “閉嘴,塔娜這是你這樣的賤|人能說三道四的麽!”豪格冷冷的瞥了一眼自己名義上的嬸娘,身上那股從生死戰場上磨煉出來的駭人氣勢一瞬間毫不掩飾的壓向慶格爾泰,那眼神中包含的惡意讓嬌生慣養大的慶格爾泰怎麽可能承受得起,當即就駭得麵無人色,瑟瑟發抖起來,哪敢再多言半句。


    “多鐸,你就是這麽對待塔娜的嗎?”豪格轉眼望向多鐸,向前一步厲聲道:“你親自向父汗求娶的人,就這樣任由下等人作踐不成!”


    慶格爾泰話裏顯而易見的挑撥離間讓多鐸自覺在情敵麵前丟盡了顏麵,再加上豪格靠近所帶來的壓迫感,更讓多鐸深感憋屈極了。眯起眼睛,多鐸將怒氣全部發泄在慶格爾泰和其他人身上,他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陰狠和語氣中的厭惡,冷冰冰的命令道:“滾出去!誰準你踏進東院的,侍衛都是死人麽?既然要你們沒有用,就全部給我拖出去狠狠地往死裏打!下次在敢放無關人等進側福晉的院子,給我一並杖斃!”


    “切,這是在跟我示威呢!”豪格嗤笑一聲,挑起眉毛,鄙視的看著多鐸,挑釁道:“我好害怕啊,有本事你把這個多舌的女人一並拖出去打啊!幾個上不了台麵的奴才而已,你嚇唬誰?”


    此言一出,多鐸頓時被擠兌的進退兩難,盡管如何懲處心懷不軌的慶格爾泰都不為過,對於這個膽敢當年挑唆生事、甚至蓄意汙蔑塔娜的女人,在他心裏著實死不足惜,但她畢竟是皇太極親賜的嫡福晉,背後靠得是科爾沁的勢力,還有著大妃哲哲的麵子在裏麵,是萬萬由不得自己私下處置的!


    氣惱的將嘴唇緊緊地抿起,拳頭也在衣袖的遮蓋下緊緊握住,多鐸眼中閃過一道不明的利光,張口道:“來人,把福晉拖······”


    “起風了,夜風微涼,請福晉當心身子,迴去休息吧。”見僵局又現,張敏當然不可能看著多鐸和豪格杠上,更不能讓多鐸因為豪格的一句話就隨意處置了嫡福晉慶格爾泰,她咬了咬唇,抬頭微微笑道:“福晉教訓的事,婦道人家本就不該摻合爺們的正事,塔娜這就退下吩咐下人們準備酒席款待大阿哥,也請福晉少操勞些,歇著就好。”說罷,也不理會慶格爾泰氣惱的樣子,拿出自己東院福晉的威儀,揚聲吩咐道:“來人,福晉累了,送福晉迴房歇息!”


    本就有多鐸的無上寵愛,再加上剛剛多鐸放下的狠話,府裏的下人們那裏會不明白這位側福晉在府中的地位之高,當即不顧嫡福晉慶格爾泰的不甘和叫囂,將人連請帶拽的送迴了西院。


    少了慶格爾泰在其中攪合,院子裏的氣氛又恢複了最初的凝重。實在不想再夾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左右為難,張敏無奈的暗自撇撇嘴,腦子一轉,突然向豪格一福身,咬了咬牙,緩慢又決絕的說道:“大阿哥,您多保重,該說的都已說過,不該說的也沒必要多言,恕妾無理,塔娜先退下了。”


    說罷,便推開多鐸的手,強忍著淚意扭頭就走。“塔娜,你······”就連豪格不甘的叫出聲來,也隻是腳下一頓,終究還是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豪格望著張敏離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下來,無望的握緊了拳頭,久久不語。倒是多鐸,因著張敏的離開,一直被意氣充斥的大腦反而清醒了過來,眯了眯眼睛,多鐸在心裏下定了一個主意,虛與委蛇,還是先把對手引導既定的套路中來才是。


    俯□撿起先前張敏掉落的錦帕,瑩白的絲帕上沾染上了不潔的塵埃,灰色的汙漬在碧綠的並蒂蓮上顯得格外刺眼。多鐸輕輕拍了拍帕子上的灰塵,惋惜的看了一眼不複潔白的錦帕,伸手遞給一臉猙獰的豪格,語帶深意的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豪格咬牙道,正想揮手一把打掉多鐸伸過來的胳膊,卻在看到他手上拿著的那方本屬於塔娜的錦帕時遲疑了。


    “是嗎?”找迴了主動權的多鐸絲毫不在意豪格拒絕的姿態,他不信搖了搖頭,輕笑出聲,反問道:“你一迴京就急匆匆的來找我,難道真是為了跟我喝酒吃飯不成?”


    “你!”多鐸的話一下子就惹怒的豪格,像一個被點爆的火藥桶一樣,爆發出胸中憤怒的豪格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多鐸的領口,捏緊拳頭朝臉狠狠打了過去。


    一下、兩下、三下······足足打了十多拳,豪格才停下手,詫異的看向多鐸,憤怒的吼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不還手!都是你幹的好事,難道指望以此來讓我出氣?不可能!不可能!你打錯主意了,多鐸,我跟你勢不兩立,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還手啊,混蛋!你是看不起我麽!還手啊,混蛋!”


    噗!多鐸捂著胸口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猛地吐出幾口鮮血來。本就是壯碩的武將,又是含恨而出,豪格這十幾拳的威力,著實讓多鐸傷的不輕。


    “冷靜下來的嗎?”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多鐸含糊的說道:“蠢貨!你的腦髓都在戰場上漏光了麽?我都說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還問個屁!”


    “你還敢說!”豪格揚了揚拳頭,威脅道:“懦夫!有本事真刀真槍的幹一場,少他|媽|裝慫!”


    “要打架是吧?”豪格的態度到底惹火了多鐸,看出來不打一架,以豪格的脾氣是不會好好聽他說話的,多鐸也不想再多費唇舌。“這裏是塔娜的院子,別髒了她的地方,你跟我來!敢不敢?”


    “笑話,我豪格會怕你?”心中也不希望塔娜看到他和多鐸廝打在一起的樣子為難,被激將的豪格也順勢應了下來,胸中自有城府的豪格早已不是那從前個頭腦簡單任人利用的傻瓜了,他倒要看看,多鐸準備說些什麽來平息他的怒火。


    猛地一把奪過多鐸手中的錦帕,豪格立馬不客氣的將其揣進懷中,大聲道:“去就去,我且看你能耍什麽花招!


    見豪格上了鉤,多鐸也不再多話,帶頭向院外走去。


    留戀的望了一眼不遠處亮起燈火的廂房,豪格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和錦帕放在一起的玉簪,眼中迸射出勢在必得的光芒,然後眯著眼睛轉過身看著多鐸毫無防備的背影,這才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啊!誰知道dns是個什麽東東,網頁打不開是腫麽迴事?我恨故障!雖然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我會告訴你們這一章重寫了三遍麽?豪格和多鐸的性格好難把握,尤其是快被玩壞的豪格和被多爾袞刺激黑化的多鐸,情敵見麵什麽的,其實作者也不知道應該是什麽樣的,捂臉。


    多鐸不是平白無故幫多爾袞背黑鍋的人,但是也不會一下子從多爾袞這邊脫離出去,這個度要掌握好啊。豪格也不是從前的單細胞生物了,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失望,就在他將要絕望的關頭,他被張敏另有深意的信打擊覺悟了,走上了有計謀有城府有智商的道路。


    所以,期待他們一見麵就大打出手的劇情是不大可能了,除了愛情,這兩個人還要考慮的有很多東西,塔娜是不會拋下一切為一個女人不顧一切的。


    遷怒的豪格被我寫萌了腫麽辦?為什麽我總在寫配角的時候很順暢?小梁我對不起你,把補償你抱得美人歸好吧!


    日更好難,嚶嚶嚶嚶~~~


    我會乖乖努力更新的,求留言求包養求訂閱,不要拋棄我,咬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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