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吊兒郎當的假麵,真正認真起來的多鐸絕對不可小覷。


    擺出一副非塔娜不可的架勢,多鐸把小時候對著努爾哈赤和阿巴亥那種撒嬌任性又強詞奪理的姿態,在皇太極麵前使了個十成十,把囂張跋扈又任性妄為的小霸王脾氣顯露無疑。仗著自己是皇太極的幼弟,多鐸陪著笑臉甜言蜜語、威逼利誘、甚至扯著皇太極的袖子撒潑打滾,簡直無所不用其極,還威脅著嚷嚷道皇太極要是不答應就賴在宮裏不走了,那一副不講理的癡纏模樣直鬧得皇太極哭笑不得,這根本就是小孩子鬧著要心愛玩具的樣子嘛!


    麵對如此大膽胡鬧的幼弟,皇太極覺得好笑之餘,心中也略微放鬆了些許,膽敢大咧咧直接上門討要幾乎已經定給了豪格的塔娜,看來多鐸此子雖然天質過人,城府卻並不像多爾袞那麽深,這麽想來多鐸的任性妄為有時候也並不是壞事,至少將來掌控起來也容易不少。


    這麽一想,皇太極也沒有把多鐸求娶塔娜的事情往陰謀論上麵聯想,他裝作為難的搖了搖頭,半晌才出聲說道:“這,多鐸,你也不小了,什麽時候才能定下性子來?你這麽想一出是一出的,今個想要塔娜就來求娶,明個若是不喜歡塔娜厭了她,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嘛!塔娜是個好姑娘,又是科爾沁尊貴的小格格,可不是那些玩意兒任你折騰,不行不行,這事兒啊,八哥不能答應你。”


    “哎呀,大汗,八哥,我的好八哥。”見皇太極不答應,多鐸也著了急,他上前扯住皇太極的袖子,死皮賴臉的嬉笑道:“別呀,八哥,弟弟可是真心喜歡塔娜的,哪能像你說的那麽薄情?我要娶了塔娜,定然把她捧在心尖上,哪舍得委屈她!你,你要是還不相信,我,我,弟弟我向長生天發個誓還不成嗎?”


    見皇太極不言語,多鐸低聲嘀咕了兩句,又往皇太極身邊湊了湊,嘿嘿一笑,頗為光棍的威脅道:“我說八哥啊,反正塔娜我是娶定了,你要是不答應,弟弟我還就不走了!”多鐸說著話,大咧咧的就往書桌上一坐,“我還就看上塔娜了,八哥你個小氣鬼,還答應額娘說要好好照顧我們兄弟倆,現在這麽一點小小的事情都不答應,對得起阿瑪和額娘把我托付給你的信任麽?”


    “哼!”皇太極都被胡攪蠻纏的多鐸氣樂了,“拿父汗和大妃娘娘來壓我,多鐸你也好意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缺了你的吃穿少了你的用度呢,不就是個女人嗎,你至於麽?”


    “怎麽不至於!”多鐸嚷嚷道:“八哥,我知道你不答應我是想著把塔娜留給豪格,可感情的事又沒有誰對誰錯,再說還是我先認識塔娜妹妹的,你可不能因為我開竅晚就偏心自己兒子啊!”


    “你還知道自己對不住豪格啊!”皇太極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你好歹是叔叔,就不能讓讓侄子?”


    “對啊,我還是叔叔呢,豪格怎麽能跟我爭?”多鐸耍賴道:“豪格脾氣那麽暴躁,哪會有我疼人。再說了,豪格都多大人了,去朝鮮給阿敏哥哥傳個旨意都磨蹭這麽久,這能力,嘖嘖,把塔娜給他不浪費麽?”


    多鐸的話看似是為了貶低豪格,卻不得不讓心思深沉的皇太極聯想到朝鮮的局勢。想到至今還在對峙的豪格和阿敏以及朝鮮那僵持的局麵,皇太極心中立刻升起了對阿敏和莽古爾泰膽大包天的憤怒以及豪格辦事不利的惱意。


    如今的阿敏和莽古爾泰早就成了卡在皇太極喉中不除不快的一根刺,然而心思深沉胸懷大誌的皇太極卻不想為了這兩個跳梁小醜一般的人物鬧得整個大金動蕩不安。他一直隱忍不發不是不想雷厲風行的武力收拾這兩個野心家,而是不敢拿後金的基業去賭,如果他僅僅為了一統後金就損耗了八旗的精銳,又拿什麽揮師南下攻占大明呢?所以,他隻能用軟刀子去磨,一點一點的分化瓦解阿敏和莽古爾泰再後金軍中的勢力,這樣一來,扶持多爾袞和多鐸就成為重中之重。比起小小年紀就出類拔萃城府頗深的多爾袞,既有軍事才能又被阿巴亥寵壞了一副紈絝性子的多鐸更容易拉攏。何況自己曾經也動過拿塔娜籠絡多鐸的心思,如今這隻不過是從自己賞賜變成了多鐸親自上門求罷了,這樣更好,在多鐸心中人情反倒加重了不少。


    這樣一番思量,皇太極也下定了決心。他裝出一副不堪其擾的樣子,不耐煩的擺擺手,問多鐸道:“你這是要定塔娜了?”


    “是,我要定塔娜了!”多鐸認真的說道。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皇太極嚴肅的說道:“我可是對豪格毀了約的,八哥對你的心意,你自己摸摸胸口也能知道,可不要辜負了八哥對你的信任的期望!下去吧,以後再敢胡鬧,我可不會由著你了。”


    “是,多謝八哥,我就知道八哥最疼我了!”得償所願的多鐸欣喜不已,他識相的向皇太極保證道:“大汗放心,多鐸一定不負大汗的栽培,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好!”和多鐸交換了一個眼神,各得所需的兩人相視一笑,皇太極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可就等著看十五弟你的表現了!”


    “必不會讓大汗失望!”


    “給你,”皇太極當即寫下賜婚的諭旨,隨即丟給這個纏得他頭疼的弟弟,笑罵道:“滾吧!”


    “多謝大汗成全!”多鐸一臉春風得意。“不打擾大汗休息了,臣弟這就滾!”


    看著多鐸滿臉喜色的離去,皇太極滿意的點了點頭,隻是想起被撬了嫡福晉的親兒子豪格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暗自思量道:“等下去跟哲哲再商量個嫡福晉人選吧,雖然似乎有些對不住豪格,不過多賞賜兩個出身高相貌好的補給他也就是了!”


    一走出皇太極的地盤,多鐸就收起了那一臉刻意的喜色,麵無表情的他眼眸中盡是陰鬱,死死握緊那掌握這塔娜妹妹命運的絹綢,多鐸快馬揚鞭向十四貝勒府趕去,幾番耽擱之下,怕是塔娜妹妹又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這下子你滿意了吧!”多鐸冷著臉恨恨的將手上握得太緊被汗水浸濕的諭旨丟進多爾袞懷中,焦急的連聲問道:“一切都如你所願了,解藥呢?還有塔娜妹妹的藏身之處又在何處?”


    伸手接住諭旨,多爾袞聞言連忙打開手上被揉捏著有些皺巴巴的絹綢,一目十行的掃視過上麵所寫的內容,多爾袞心中頓時倍感五味陳雜,既高興於所計劃的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又對多鐸有如此能耐、竟真的求得皇太極親自下旨賜婚感到大吃一驚。


    第一次發現自己一向不以為然的幼弟多鐸那吊兒郎當的表麵之下竟然也藏著不下於自己的智慧,多爾袞心中百感交集,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為弟弟的本事感到高興,還是該感慨弟弟偽裝之好甚至欺瞞過了自己這個親哥哥,又或者從此對這個跟他生了嫌隙的弟弟多加提防?


    懷著這樣複雜糾結的心理,多爾袞從懷中摸出一包藥粉,遞給多鐸道:“這就是解藥,兌水灌下去就行,給你。至於塔娜,在城郊你自個的莊子上。”


    “你!”一把奪過多爾袞手上的解藥,多鐸聞言又氣又悔,麵紅耳赤的他忍了半晌才咬牙道:“不愧是阿瑪稱讚過的人,多爾袞你果然好算計!我再怎麽猜度,也絕不會想到被你私自扣住千藏萬藏用來威脅我的塔娜妹妹竟然就在我多鐸自己的莊子裏,哈哈,好一個所謂的燈下黑,我不如你,這一局我多鐸輸了!不過多爾袞,我警告你,沒有下一次!告辭!”多鐸撂下狠話,扭頭就走。


    “慢走,塔娜的侍女我隨後就給你送迴宮裏去。”本就對自己的計策滿意非凡的多爾袞自覺扳迴了一局,也就放下了心中那小小的糾結,多鐸再聰慧也越不過自己去,不管怎麽說,最終得償所願還是他多爾袞不是嗎。


    卻說多鐸一路快馬加鞭直奔城郊,待到了自個的莊子門口,不等馬完全停下就直接從馬鞍上一躍而下,邊向裏麵走邊詢問上前迎接他的管事,待問清被十四貝勒送來的塔娜格格已經被安置在了小廂房裏,多鐸立馬丟掉了手上早已被捏得汗津津的馬鞭,疾步向小廂房方向奔去。


    終於到了廂房門口,剛剛還迫不及待的多鐸卻猛然停住了腳步,他躊躇的在房門前徘徊了片刻,那輕輕一推就開的門如今在他心頭卻似乎有千斤之重一般。多鐸知道,當他推開門救下塔娜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和之前不同了,甚至在冥冥之中,他心裏也會有什麽東西即將在這一刻改變,隻要他推開門,一切就都迴不去了。


    終抵不過心中的擔憂,一貫大大咧咧想做就做的多鐸生平第一次患得患失了。他遲疑的伸出手,又猶豫的止住了推門的動作,重複幾次這些無謂的動作之後,向來果敢的多鐸最終閉上眼狠下心來,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腦海中所有的顧忌和胡思亂想都在看到昏倒在炕上還無意識蜷縮成一團的塔娜時被拋之腦後,所謂一眼萬年,有時候就隻需要一眼,從此便滿心滿眼都充盈著一個人。在看到塔娜的一瞬間,多鐸心中的忐忑不安和自我厭棄在一刹那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甚至顧不上再責備自己,身體便先於意識的三步並做兩步上前將自己失而複得的珍寶擁在懷中。


    懷中那冰冷的觸感讓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多鐸心中猛地一驚,伸出手去觸碰塔娜的眉眼,那觸手即感的涼意讓多鐸的心一下子跌到了穀底,感覺像被迫吞下一大杯冰水的他似乎連胃都開始痙攣,屏住唿吸,試探的將手伸出去,直到那顫抖的手指在女孩的鼻翼下感受到了淺淺的氣息,多鐸才大口大口貪婪吸入空氣,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髒告訴他,他再也經不起一次這樣的驚嚇了。


    心急火燎的吩咐莊子裏的奴隸端來一壺溫熱的水,多鐸小心翼翼的將兌了解藥的水一點一點喂給塔娜,看著解藥被全部咽下,多鐸總算鬆了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目不轉睛的盯著還無知無覺的塔娜。


    “唔······”過了許久,張敏的手指才微微動了動,但僅僅是這一點,也讓多鐸欣喜若狂,他急切的連聲問道:“塔娜妹妹,你聽得到嗎?我是多鐸啊,你醒一醒!”


    眼皮微顫,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張敏在朦朦朧朧聽到多鐸聲音的時候心中就知道自己肯定已經被利用了個徹底,心思一轉,幾乎猜到了前因後果的張敏絕不甘心就這麽被陰,即便落到這幅境地,她也要扳迴一局才行。


    緩緩睜開眼睛,張敏的眼神空洞迷茫而且沒有焦距,似乎被傷了個徹底,她張了張嘴,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聲音微不可聞的喃喃自語道:“真好,還能再看到多鐸哥哥你,總算這世上還能有個人惦記著我,我這一輩子也不算太失敗。”


    “塔娜妹妹,”輕輕的一句話卻說得多鐸竟落下淚來,“不,不是這樣的,沒事了,別怕,我會護著你的!”


    “是嗎?”張敏輕笑道:“多爾袞哥哥準備怎麽對我呢?唔,我想想,要牽扯不到他和大玉兒姐姐身上的話,意外是必須的。多鐸哥哥,你說,我還能留個全屍麽?”


    輕描淡寫的吐出最可怕的話語,仿佛說到的那個即將死無全屍的人不是自己一樣,張敏越笑越大聲,最後甚至笑得喘不過氣來。“不是嗎,多鐸哥哥你別急著否認,真相是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清楚楚!這就是我真心以待的哥哥姐姐們,真好,踐踏了我的情誼還不夠,還要我拿命去填是不是?我格根塔娜真是瞎了眼,自恃聰慧過人,卻識人不明落得如此下場,真是活該啊!”張敏說著愈發激動起來,她拽住多鐸的衣服,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質問道:“你說,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這麽對我,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們?我一片好心,怎麽竟落到這般地步?你說啊,你說啊,說出來至少讓我死個明白!”


    “塔娜,”張敏的連聲質問每一句都生生砸在了多鐸的心裏最痛的地方,到底心中有愧天良未泯,多鐸頓時羞愧的無地自容,他大力將張敏一把摟緊,哽咽道:“你不會死!一切都過去了,你不會死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沒有錯,若是非要說你做錯了什麽,那你也隻是信錯了人!多爾袞不配享受你的單純善良,從今往後我會護著你,一輩子護著你!”心知如果自己選了另一條路,那張敏所說的一切都將會變成事實,多鐸再也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


    “這麽說,你們拿我的命做了個交易?”張敏淚流滿麵卻笑得燦爛,她冷冷的問道:“是什麽?你說我不會死,既然留了我的命,你們又拿去了什麽?我猜猜,是我的婚事吧,這樣你們才放心不是。是誰,多爾袞,阿濟格,還是你多鐸?”


    “別這麽對我,塔娜,不要這麽對我!”多鐸的淚水一滴一滴落下,“都是我太弱小太無能,你要怎麽怪我都可以,但是別這樣,別把我當陌生人,甚至仇人看!”


    “看來是你了。”張敏笑得勉強,“也好,至少你還有一份憐惜我。真幸運,不是嗎?”


    “別笑了!”看著麵前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多鐸再一次在心中對多爾袞起了恨意,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的。


    “不笑?那我該怎麽辦,哭嗎?抱歉,心痛的已經哭不出來了呢!”張敏紅著眼睛看向多鐸,“其實我該謝謝你的,多鐸哥哥,如果不是你,想必多爾袞哥哥留不得我呢。我的命,到底是你救下來的,我若是再怪罪你,豈不是忘恩負義、不知好歹嗎!”


    “不要說了,別再勉強你自己了!”多鐸摟緊張敏,淚如雨下。“什麽不知好歹、什麽忘恩負義、你根本是在罵我,罵我沒有護住你!罵得對,罵得好,也對,你本該怪我的,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沒有眼淚,我替你哭,你怎麽生我的氣都好,可是你萬萬不能這麽糟蹋自己。”


    “多鐸哥哥,”多鐸剖心置腹的一番話終於還是讓張敏忍不住哭了出來,“為什麽會這樣呢?多鐸哥哥,我好怕,我好害怕!為什麽身邊所有的人都變得這麽陌生這麽可怕?什麽都變了,你也會變麽?我知道不該怪罪你埋怨你,可是我好怕,以後我要怎麽辦,如果有一天連你也變了,我還能依靠誰呢?你不要變好不好?好不好?”


    “我不會變,乖,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多鐸抱著嚎啕大哭的張敏,對塔娜又跟自己重歸於甚至更加依賴的情形很是欣慰,看著哭得委屈極了的女孩,多鐸頓時心下一片柔軟,他憐惜的安慰道:“別怕,哭吧,哭完了就過去了。”


    摸了摸塔娜柔軟順滑的頭發,看著經此一事毫無安全感的女孩,多鐸想了想,堅定的保證道:“我多鐸對長生天起誓,這一生再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多鐸哥哥,謝謝你,謝謝你,我隻有你了!”聽聞誓言,被安慰的女孩感動之餘哭得更兇。


    放任女孩最後的悲傷,也享受著女孩唯一的依賴,多鐸心滿意足。然而他不知道,埋在自己胸口的,除了浸濕了衣襟的眼淚,還有一絲誌得意滿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張敏的反應很好理解,畢竟被算計了一把嘛,再不怨恨就不正常了。


    多鐸心中有愧,今後必定各種溺寵。


    才從南京迴來,更新恢複了,大家表要拋棄我啊,收藏掉了20個,心痛死!


    對不起大家,留言吧留言吧,我會送分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大家多注意身體吧,少吃點鹽和味精的好,還有每年的體檢必不可少,身體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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