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君說完,也沒有等溫彥峻的迴應,就自己走出了餐廳。


    溫彥峻望著葉子君的背影,金色璀璨的陽光裏,她的周圍仿佛籠罩了一層暈黃的光暈,這樣的場景,他似乎在哪裏見到過,莫名的熟悉。


    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內,他才緩過神來,望向玻璃窗外的藍天,正值太陽當空,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睛被光亮刺的睜不開,萬裏無雲的天空,靜謐的像沉睡中一般的不真實。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麽事,可是,他忘記了,忘的一幹二淨,他恍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來,他的心仿佛在告訴他,他什麽事情都可以忘記,唯獨不能忘記她。


    “你和溫彥峻見過麵了?”


    聲音從葉子君的對麵輕輕傳來,蘇馨顏有些擔憂的看著葉子君淡然的麵容,咖啡廳裏的鋼琴曲悠揚輕飄,蘇馨顏仔細打量著葉子君的反應,似乎想要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恩,我們見了兩次麵了。”


    “所以……你應該知道他失憶了吧。”


    “是。”葉子君的表情是淡淡的,平靜的仿佛沒有任何的感情。


    那個曾經和她一起笑,一起瘋的葉子君,仿佛已經被歲月磨礪的消失不見了,現在的她,成熟大方,優雅低調,是她所不熟悉的一個人,蘇馨顏心底不覺有些苦澀。


    “馨顏,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們認識嗎?”她輕笑,仿佛是在說著再好笑不過的笑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蘇馨顏感覺到她心底的失落和不安。


    “真是好笑……剛剛他將我約了出來,他問我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馨顏,有時候,忘記一個人竟是這樣的容易……他記起了那麽多的事情,卻惟獨忘記了和我相關的所有記憶……”


    她眼波流轉,依然輕輕的笑著。


    蘇馨顏想,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葉子君這樣的笑容,帶著絕望的淡淡的笑容。


    “溫彥峻……是在婚禮舉行的時候出事的。”她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緩緩開口了。


    “我知道。”葉子君輕啜了一口咖啡,她看向窗外,恍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麽,卻是模糊的記憶,她記得不太真切。


    “不,你不知道,確切的說,是在婚禮舉行一半的時候出事的。”蘇馨顏靜靜地看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的波瀾,可是從頭到尾,她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溫彥峻在婚禮舉辦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撇開了晏紫鳶和所有到場的賓客和媒體,開著車離開了……君子,他去找你了,我告訴了他你出國的日期,那天,他去找你了。”


    “哦?”葉子君若有似無的摩挲著瓷杯表麵,蘇馨顏已經看著她,嘴唇輕吐。


    “溫若安帶著我追了出去,我們一直跟在他的車子後麵,那天,他就像發了瘋似的,開的飛快,溫若安拚勁了全力才沒有被甩開,可是在我們趕到機場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看到溫彥峻哭,就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無助的癱坐在地上,他的眼淚一直不停的落下,他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來,那樣的他,那樣絕望彷徨的他,君子,真的讓人很心疼……”


    葉子君聽著,她放在桌子下麵的手,手心已經被指甲捏的生疼,可是她表麵還是風淡雲輕的笑著,仿佛隻是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故事。


    “我們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他走出機場,溫若安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想讓他開車,可是他拒絕了,我們也就沒有再堅持……”


    蘇馨顏稍稍眯起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迴憶:“就在迴去的途中,他出了車禍,其實這件事根本不算意外,他完全是自殺,你知道嗎?在過隧道的時候,是他自己突然變更車道,與迎麵來的卡車相撞,我想,至少在那一刻,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車禍就那樣發生了,突然卻又理所當然……”蘇馨顏的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們當即叫了救護車,救護車趕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傷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眼睛一直閉著,仿佛失去了意識……我害怕他再也醒不過來,我就對著他大喊你的名字,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手指的微動,我就知道,他還是有意識的……”


    “救護車來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他流了很多的血,隻是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沒有人注意到,當他進急救室,醫生將他身上的西裝脫下來交到我的手上,隻是過了幾秒鍾,我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後來手術結束出來的時候,醫生問我們一群等待的人,有沒有人叫君子,醫生說,他在整個手術過程中都沒有打麻醉,他疼痛的時候,一直在念叨著這個名字……君子,君子……”


    “那時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也是在那一刻,我就再也討厭不起來他了……溫彥峻整整昏迷了一個多月,醫生都說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來的時候,晏紫鳶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溫他,陪他說話,我那時候才知道,有些人,一旦愛了,就再也舍棄不掉,晏紫鳶其實也是個可憐的人吧……”


    “溫彥峻醒了之後,他把所有的記憶都忘記了,那段時間,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家人,忘了所有的東西,仿佛成為一個新生的嬰兒,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雖然經過一係列的治療,他的記憶已經恢複了七八,可是卻還是停留在二十三歲左右,之後他所有的記憶,是一塵不染的空白,所以,在他的生活裏,你就成為了一個陌生的路人……”


    蘇馨顏說完,喝了口咖啡,她加了三塊糖,現在甜的有些發膩,她喝了一口,就不再想繼續喝下去了。


    她抬頭看向葉子君,她低著頭,長發遮擋住了她的側臉,神情若隱若現,看不真切。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的抬起頭,她的表情已經是冷淡的,她的眼神淡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可是這些事實,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她嘴角忽的扯起一抹淡笑,她放在桌下的手,用力的掐住自己的手指,她的身體有些不自然的發抖,她努力想要讓自己平靜來,目光漸漸暗淡下來。


    “君子……其實這次你迴來,看到你和言梓修在一起,我有一半心情是開心的,你說你很幸福,我也很為你高興,我隻是想說,既然你和溫彥峻已經離婚了,那你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了,不管曾經怎麽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是麽?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說明什麽,我隻是覺得你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權利……”


    “可是,馨顏,你知道嗎……”葉子君看向她,打斷了她的話,她想了想,笑著說:“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這次迴來最主要的原因,是溫彥峻……”


    “所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失憶了,可是我沒有,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我沒有辦法和你解釋所有的事情,隻是你要知道,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沒有辦法……”


    “所以,即使他真的記起了所有的人,唯獨忘記了我,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重新記起所有的事情……”


    “你恨他。”她們沉默良久,蘇馨顏才緩緩說出這句話,不是疑惑,而是肯定的語氣。


    葉子君正一隻手撐著腦袋,百無聊賴的攪拌著瓷杯裏的咖啡,聞言微微點點頭:“是,我恨他。”


    蘇馨顏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動,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聲音很小,細微的可以隨時忽略:“君子,不愛就不會恨,你是還愛著他,還是咽不下他和晏紫鳶在一起的這口氣?”


    蘇馨顏並不知道葉子君遭受的一切,也不知道她恨的來源,她隻是單純的認為她也許是因愛生恨罷了。


    葉子君深深唿吸,她抬起頭,認真的看蘇馨顏,認真的說:“不愛也會恨,馨顏,溫彥峻和晏紫鳶在一起,亦或是和其他的任何的女人在一起,我都無所謂了,我原本隻是希望有個人可以好好對我,別傷我的心,可是溫彥峻卻將我所有的信念和希望拋擲懸崖,永不翻身,所以,我恨他。”


    蘇馨顏沒有經曆過她經曆的事情,自然不懂得她話裏的含義,她反複琢磨了很久,卻始終沒有得出結論,最後隻能繼續沉默。


    葉子君臨走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如今支撐著我活下去的,怕是也隻有這個恨字了。”


    蘇馨顏坐在位置上,出神的看著已經冷卻的咖啡,半晌也沒有得出任何的結論。


    離開咖啡廳後,葉子君又一個人開著車在街上晃蕩了許久,直到天都黑了,她才迴家。


    和天氣預報說的不一樣,晚上竟淅淅瀝瀝地飄起雨來,帶著秋天特有的一絲涼意,葉子君本也沒有在意,可是隨著時間的消逝,雨越下越大。


    葉子君將車停在車庫,車庫離著主宅還有一段的距離,她沒有帶傘,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防雨設備,她正準備淋著雨跑迴去,誰知道剛出了車庫的門,就看見言梓修撐著傘,站在車庫門前等著她。


    看到葉子君從車庫裏走出來,言梓修撐著傘,笑著走進她,將傘撐到她的頭頂,車庫邊暈黃的燈光落在他的側影,肩頭,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在葉子君的心裏刻畫了深刻的一筆。


    他的嘴角含著微微的笑意,語氣也是異常的溫柔:“走吧,再不走都要淋濕了。”


    風夾帶著雨絲,微微有些冷,可是她的心裏卻滿是暖意。


    他們並肩走在大理石鋪的道路上,在一瞬間,仿佛這條路,沒有止境,可是一直走到永遠,走到未來。


    可是,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客廳,言梓修將傘放在玄關處,然後脫去身上已經濕了一半的外套遞給站在一邊已經等待著的容嫂,葉子君這才發現,言梓修的身上幾乎都濕透了,頭發也是濕濕的,而自己除了鞋子有些濕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淋到雨。


    她這才恍然想起,剛剛言梓修奇怪的撐傘的姿勢,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一絲溫暖的笑意,這樣細微的關心,總能不經意的觸動她的內心。


    言梓修不經意的側過頭,就對上葉子君那一抹笑意,那一笑,從他看來,就想是劃破長空的一束綻放的煙花,七彩繽紛,華光熠熠,在這無邊無際的黑夜裏,散發著璀璨耀眼的光芒。


    “你都淋濕了,我去熬些薑湯給你。”


    葉子君說完,就往廚房的方向走,可是還沒有走幾步,就被言梓修一把拉住胳膊,他用力迫使她轉過身來與她對視。


    “我已經讓容嫂熬了薑湯了,你先去洗個熱水澡,然後下來喝,雖然你沒怎麽淋到雨,卻總歸是受了涼風,醫生說你的體質易生病,萬事還總是要防著好……至於我,這點雨不算什麽,我待會兒也喝一碗就好了,你先上去換衣服洗澡吧。”


    聽著他輕描淡寫漫不經心的口氣,葉子君忽然就難過了,她嘴角扯起一抹淡笑:“恩,我知道你,你記得也要去洗個熱水澡,你還要照溫我和希熙,生病也不好。”


    言梓修突然就笑了出來,清雅的氣息,全數湧進了葉子君的鼻腔。


    “你在心疼我嗎?”


    “恩。”她輕輕點頭。


    言梓修的唿吸忽然停止了,空氣裏一下子靜的出奇,他的眼底有氤氳的潮濕的霧氣,凝視著她,屏息著。


    “你在心疼我嗎?”他低低地又問了一次。


    望著他,葉子君心底溫暖柔軟,她的眼神裏滿是憐惜感動:“是的。”


    她上前,主動環抱住他的腰際,像最普通的情侶般那樣的親昵,他怔了半天,手微微發顫的反抱住他,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發間,貪戀著這片刻奢侈的溫柔。


    葉子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的床頭櫃上,放了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薑湯,其實她今天根本沒怎麽淋到雨,也沒有怎麽受寒,可是他卻還是那樣的緊張,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隻要她一咳嗽,隻要她發出任何身體不舒服的信息,他總是在第一時間發現,然後是無微不至的照溫,對於她來說,言梓修也許不是她愛的那個人,卻是她現在最珍惜的如同親人般的存在。


    她每晚的睡眠總是極不安穩,輕微的觸碰都可以將她驚醒,所以,她知道那四年裏,他每天都會在深夜裏,輕輕的走進她的房間,為她掖好被角,調好室內空調的溫度,他總是在最細微的地方安靜的付出,從不讓她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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