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咬緊牙關,細小的冷汗珠子爬滿了逐漸蒼白的臉,他硬生生地挺住,沒有哼一聲。


    關山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了變化,大概是佩服他的剛強,總共三十多針的痛,不是一般小混混能承受得起。


    “麻藥過敏還去學人家打架?!什麽天大的事,又動匕首又動鋼管的?”沈愛麗打完最後一個結,忍不住開口訓斥。


    鑽心的疼終於熬過了,朗星鬆了口氣,無力地窩在椅子上,半晌忿忿地迴答:“那個借錢給我的家夥,說得好聽,其實不懷好意,非要我去替他偷一樣東西,我不答應,今兒找人來削我,迴頭要他好看!”


    關山看向朗星的眼神滿是玩味,“你這麽有種,怎麽還被人打得滿身是傷?”


    “他們人多嘛,十幾個圍著打我一個!”朗星皺皺眉,“沈姐,這部電話能借我打嗎?亂得手機也不見了,雞飛狗跳的,得給我老大通個信!”


    固定電話推到他麵前,朗星撥了個號,等了老半天,盡中國移動那個老女人在說什麽“你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再試了幾次,還是同樣的反應,他氣得破口大罵:“該死的移動通訊,早晚有一天我要炸了他們公司!”


    關山好心提醒他:“你的脊背怎麽樣?挨了鋼管說不定折了。”


    沈愛麗趕緊重新檢查一遍,送了一口氣,“骨頭要是沒裂開的話,就不嚴重,在家靜躺兩個星期就行了。”


    一句話讓朗星炸了窩:“沈姐,要躺兩個星期不動?還不如一刀砍死我來得爽快!”


    關山頓了頓,“要不要打電話給朗朗,讓他過來看看你?”


    朗星臉色一滯,“不找他!就他那膽小怕血的德行,來了非吵死我不可!”


    關山看他提起弟弟屏氣退縮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你跟的老大是誰?”


    朗星滿臉得意:“北區大名鼎鼎的柴哥!聽說過吧?”


    “不就是廢柴嗎,我知道。”關山隨手拿出手機,“我讓他過來接你。”


    “我大哥是你家養的?你讓過來就過來!”聽見有人這麽輕藐自己的老大,朗星滿臉不痛快,“一點小傷不礙事,我自己迴去得了。”


    “那些人出二十萬讓你撈一樣東西,下足了本錢,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看他們打你的狠勁,擺明了不肯善罷甘休,弄不好是想殺人滅口。”關山一副老江湖的口吻,“你不是跟廢柴的嗎,缺錢用幹嘛不找他啊,自己私底下接活,出了事算他的還是算你的?”


    朗星雖然混,卻聽人勸,見關山說得句句在理,發窘地撓撓腦袋,“我跟大哥的時間短,不好意思跟他開口。”


    正說著話,柴浩領著幾個小弟,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山哥,您找我?”


    關山看了他一眼,揚起下巴,“你小弟在這裏,好好教教他。”說罷拉著沈愛麗,坐在牆角的沙發上,仔仔細細地翻看今天的報紙,從時政要聞到八卦娛樂,看得津津有味。


    柴浩驚訝地看著滿身裹著繃帶的朗星,走了過去。


    沈愛麗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八卦地伸長脖子,冷不防身後那雙大手捉住她的腰,毫不客氣地拖迴沙發上,強迫她跟他一樣隔岸觀火。


    柴浩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客氣地在朗星腦門上鑿了個板栗,“你小子給我記住,下次有事,先跟大哥我說!”說罷走到關山跟前,“山哥,這事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


    朗星捂著腦袋,狐疑地看著他敬仰無比的大哥,現在對別人畢恭畢敬。


    關山注意到他的目光,好笑道:“小子,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別捂在肚子裏開花長草。”


    朗星熱血上湧,脫口而出,“柴哥,他是誰啊,咱們幹嘛聽他的?”


    柴浩板起臉,“他是你大哥我的大哥,山哥,以後再見著,記得給我喊人,聽見了嗎?”


    關山笑著站起身來,“算了,都是自家兄弟。他這身傷不算輕,領迴去好好修養幾天,再幫他把麻煩事擺平,有問題來找我。”


    沈愛麗第一次對這個大流氓刮目相看,不犯渾的時候,還真有大哥的模樣。


    她看著朗星裹滿紗布、大搖大擺晃出去的背影,打趣他道:“這孩子挺有個性啊,犯起混來跟你一個德行!”


    “瞎說,他頂多算個沒腦子的小混混,我可是有前途的大流氓!”關山佯怒調侃,親昵地湊到她麵前,“真要是說起來,你們做醫生的才和混黑道的差不多,好壞都拿刀,一輩子不知道整死多少良民!”


    沈愛麗被他逗得笑了,站起身望向窗外,繁星點點,隔著透明天幕,在神秘的夜空中點起盞盞小燈。


    關山從兜裏拿出一張粉紅色的貴賓卡,塞進她手裏,“拿著它,你可以在山河集團的地麵上,白吃白喝白拿。”


    沈愛麗趕緊還給他:“吃白食容易發胖!”


    “誰讓你白吃,我是商人,不幹賠本的買賣!”他飛快地換上市儈兼色胚的嘴臉,“陪我出去吃飯!”


    沈愛麗以為他還會像上次一樣,載她到高級餐廳,路虎兜兜轉轉,靈巧地像個小地鼠,看得她眼花撩亂,不知道拐過多少個路口,終於在一幢黑黝黝的建築前停下。


    繞了半天,這裏還是市區,鬧中取靜的躲在一片高大建築背後。


    關山泊好車,拉著她從側門拐進去:“這裏有幾樣小菜味道不錯,帶你過來嚐嚐。”


    她狐疑地看著周圍,想不通誰會把小吃店開在這麽偏僻的角落。


    店內裝修仿照清明上河圖,服務生一律做店小二裝扮,包廂名字全部來自金庸武俠,他們去的那一間是“神雕俠侶”,看著這座人工版“終南山古墓”,她好奇的東摸摸西看看,“我怎麽不知道j城有這麽一家飯店?”


    關山熟練地朝小二報出幾道菜名,“本飯店隻做熟客生意,閑人免進,你當然不會知道。”


    她恍然大悟,“這裏不會是你的地下大本營吧?”


    門外不時有若隱若現的身影一閃而過,腳步神秘兮兮的,她正莫名其妙,冷不防關山吼了一嗓子,“都杵在外麵幹什麽?滾進來!”


    一陣稀裏嘩啦之後,一群年輕人魚貫而進,恭恭敬敬地朝桌子鞠躬:“山哥好!”說罷偷偷抬起頭,眼角飄向她。


    “瞎看什麽?叫大嫂!”


    “大嫂!”


    “滾!”


    “是!”年輕人竭力憋住笑,一個一個乖乖走出包廂。


    她氣衝衝地跟他算賬:“你瞎說什麽,誰是大嫂?”


    關山一腳踹上房門,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她,目光稱不上冷酷,卻絕對充滿威脅,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想當他們大嫂?行啊,我讓他們帶你去場子裏一路叫賣,看看有沒有喊價高過一千萬的?”


    她氣結,“流氓!”


    “抱歉那是事實,現在給你有兩條路選擇――是被一頭獅子吃掉,還是被無數頭獅子撕碎?”關山慢條斯理地享用桌上的佳肴,好心的夾了幾筷子放進她碗裏。


    “為什麽!為什麽要找上我?”她狠狠心,問出盤旋心底很久的問題,“我哥哥除了好高騖遠,做事很小心,我不大相信他會犯那麽低級的錯誤。”


    關山眯起眼,似乎是第一次仔細打量她,“嗯,不錯,胸夠大,腦子也不小。”


    她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迴答我的問題!”


    關山一麵催促她吃東西,一麵點了根煙,“你哥哥是不是好高騖遠我不知道,說他做事很小心我就不敢苟同,不然上次也不會被人揍成豬頭。”


    看著她驚駭的神色,關山點點頭,“市裏某位公子哥心血來潮,弄了個美少女養成計劃,資助一個貧困女生好幾年,眼看好事將近,你哥哥橫插一竿子,人家不發飆才怪。”


    她呆若木雞,前一陣子哥哥整天眉飛色舞,一副戀愛狂人的模樣。


    “如果你不想一天到晚幫他收拾爛攤子,也不希望他橫屍街頭,最好勸他老老實實做人。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這麽好心,一出手就是一千萬。”


    沈愛麗不合時宜的訕笑:“你還有好心?”


    “不錯,我沒安什麽好心,我剛剛膩了先前的情人,你勉強合我的胃口,還不用費工夫去找,我沒理由放掉。”


    沈愛麗覺得好像有一陣寒風襲來,吹得她頭暈目眩,語無倫次的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履行協議?”


    “時間我憑感覺決定,感覺對了就是你履行交易的時候,有意見嗎?”關山盯著她,嘴角沒有絲毫笑意。


    她閉上眼,發出的聲音蚊蚋般幾不可聞:“好。”


    朗星的鋼管匕首算是白挨了,那二十萬開顱手術費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如果非要說有作用,就是讓朗朗少活了三個月或者一輩子。


    手術進行到一半就失敗了,那張早上還微笑朝眾人打招唿的臉,永遠閉上了眼睛。幾個護士小姐瑟縮在一邊,有幾個已經紅了眼眶。


    沈愛麗痛苦地閉上眼睛,耳邊又響起剛才顧副主任氣急敗壞的怒吼:“病人的手術方案是你定的,你要為此負責!如果病人家屬追究的話,你就準備好吃官司吧!”


    她氣不過,怒衝衝的頂迴去:“堂堂一個外科副主任,居然失手劃破患者腦顱主動脈!真夠本事!”


    朗朗的手術沒失敗,而是還沒來得及做,他死於失血過多,一個荒謬的原因,一個實習醫生上台也不會犯的錯誤,匪夷所思的發生在業內名人顧辛身上。


    唯一解釋是他宿醉未醒,他昨晚和華南地區醫療器械美女代理商吃飯,采購相關儀器設備,迴家太晚。至於為什麽要到晚上討論,那隻有天知地知當事人知了。


    朗星沒有理睬狗急跳牆的顧辛,聲音平穩鎮定:“沈醫生,謝謝你為朗朗做的一切,你已經盡力了……是朗朗運氣不好,謝謝你……”


    顧辛驚愕的停止聲討,色厲內荏的哼哼幾聲,領著手下那票精英新銳謀劃對策去了。即便方案是沈愛麗出的,他身為科室領導,主刀大夫,依舊難辭其咎,尤其在晉升主任的緊要關頭。


    沈愛麗滿嘴的苦澀,他能說什麽呢?說什麽都沒用了,死者已矣,再也活不過來了。惟願一路走好,天堂裏沒有庸醫。


    可可忙著善後,讓人把朗朗的遺體推到太平間,督促在場的醫護人員各自迴崗位,看熱鬧的患者勸迴病房。


    好不容易驅散圍觀的人群,她走到沈愛麗麵前,低聲問:“沈醫生,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沒事,麻煩你把患者的死亡病曆整理一下。”


    可可忽閃著大眼睛,無聲訕笑:“我怎麽寫呢?醫生失手劃破患者腦顱主動脈?還是例行公事,造假欺騙死者家屬?”


    沈愛麗低下頭:“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你沒什麽好道歉的,我們都知道,責任不在你。”可可歎了口氣,“好在死者家屬懂事,沒有遷怒你的手術方案。”


    一整天沈愛麗都窩在辦公室,看著窗外從烈日當空變成黑漆漆一片。牆上的掛鍾咣咣敲響八下,她木木呆呆地起身下班。乘電梯到了樓下,通往出口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她從側門繞個大圈子,影子被昏暗的路燈拉得很長很長。


    正心事重重地走著,背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沈愛麗!”


    她扭頭望向聲音的方向,關山正叼著一根煙,倚在樹下,範思哲牛仔裝裹在他高大的身體上,散發著粗獷剽悍的氣息。


    “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或者打我一頓,”她素著小臉,無力地開口,“我知道朗朗是你小弟。”


    關山狠狠咬著著嘴裏的香煙:“對於今天這樁命案,你就沒什麽要說明的嗎?”


    她認命地搖搖頭,突然歇斯底裏的哽咽起來:“是我害的!是我害死了他!”


    關山一把拽過她,“別瞎說,上車!”


    沈愛麗驚訝地看著身下這輛耀眼的越野摩托,直到他不耐煩的迴頭吼一句:“抓緊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下一秒,她感覺身體猛地一震,好象飛起來似的衝了出去。


    黑夜的市郊公路上,關山把速度飆到了危險的地步,黃色的車燈象一顆流星,在馬路上劃過炫目的痕跡。


    她緊貼在關山後背上,心底不知什麽地方被溫柔撩動,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在一個沒有任何拐彎標記的岔路口,關山突如其來地拐下公路,在顛簸的路麵上疾馳。


    他看上去悠然自得,她可是狠狠震了幾下,張大嘴半天才在他的耳邊吼道:“你違反交通規則!”


    “規則?那是什麽東西?”他不屑一顧,腳下加大了油門。一股新鮮的風強勁吹過,遠遠看見了夜色中模糊的江麵,江風卷起細小的沙礫打在兩人身上,帶來輕微的刺痛。


    關山嫻熟地操縱著摩托,從沒有路的山坡一躍而下,她害怕地閉上了眼,以為自己要一頭栽進江裏去!


    車輪在柔軟的河灘上打著轉,不甘心的停了下來。


    “下車!”關山頭也不迴地命令。


    她依言下了車,雙腿有些僵硬麻木,一邊艱難地活動,一邊嘲諷:“在這修理人,喊破嗓子也聽不見!你以前經常來嗎?”


    關山靠著車身站著,點著一根煙,吸了兩口:“別那麽緊張,朗朗的死,跟你沒多大關係,再說我從來不打女人。”


    她捶地喃喃:“朗朗不該死的!不該死的!是我害了他!是我!我要是堅持自己動手術,他就不會死!”她趴在沙灘上,痛哭呢喃,江風轉眼就把她的聲音刮得無影無蹤。


    沈愛麗渾然不覺,依舊蜷縮在地麵,江邊粗糙的石礫,很快在她手上磨出細小的血痕。


    不知過了過久,她搖晃著站起身,踉踉蹌蹌地撲向麵前望不到邊的江麵,跌入水中的一刹那,滾滾江水淹沒了她的口鼻,窒息的痛苦傳遍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本能地渴求著空氣,渴求著活下去。


    朗朗死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的感覺吧?那麽鮮活的生命,那麽青春的少年……


    熾烈的陽光肆無忌憚地曬著大地,路邊成排的法國梧桐都被曬蔫了,葉子無力地耷拉下來。


    朗星病倒了,鋼管匕首沒有讓他趴下,弟弟的死擊垮了他,幾天之內,他從一個光鮮美少年,萎頓成一棵蔫巴巴的狗尾草。


    衝進院長辦公室遞上投訴書之後,他就一直躺在關山住過的那間病房,不吃不喝不動,讓人看了心疼。


    “我倒要看看,顧副主任怎麽自圓其說?竟然說主要責任由你負,你連手術台都沒上!”可可憤憤地擲下手裏的病曆夾,“大名鼎鼎地心腦外科副主任,犯下這樣小兒科的錯誤,全院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沈愛麗剛剛從醫院會議室出來,那裏裝飾簡潔大方,卻總是透著一股神秘氣息,刻意調整的光線,使得調查人員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來人,來人卻看不清他們。


    “沈醫生,請坐!”終於有人開口,客氣裏透著莫名的疏離,酷暑天裏聽著毫無溫度。


    她嗓子幹啞,心咚咚跳,不是害怕,而是期待。


    “關於心腦外科患者朗朗手術失敗的醫療事件,你有什麽特別需要說明的嗎?”


    她臉上泛起微笑,聲音清晰悅耳:“我首先要申明,我的手術方案沒有無問題。”話一出口,她數日來的壓抑一掃而空,聲音更加鎮定流暢:“這個方案不是我閉門造車,而是我一位朋友的博士論文課題,他跟幾位享譽業內的專家探討數次,事先又做了詳細的病況調查,才最終敲定的。臨床上不但可行,還減少了傳統方式的風險。”


    分管臨床的秦副院長扶扶眼睛腿,開口質疑:“沈醫生,這個方案或者是一個突破,但終究是你的一家之言。”


    沈愛麗拿出手裏的資料夾:“秦副院長,這裏是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克裏夫蘭醫院、杜克醫學中心四位外科專家,對此方案做出的個人評估,他們都是業內著名的權威,絕對會對他們的言行負責。”


    她竭力按捺住惶恐,遞了過去,這些東西是吳越費盡心思從國外幫他弄來的,但願對朗朗死亡真相有幫助。


    秦副院長接過材料,仔仔細細看了一會,沉穩的點點頭,“不錯,年輕人很謹慎。”話鋒一轉,他繼續問道:“方案既然很完美,那麽你對手術的失敗,又是怎麽看的呢?”


    “我個人認為,手術的失敗和主刀醫生瀆職有關。”話一出口,燈光後一陣聳動,沈愛麗不為所動,聲音也毫無動搖,“無論如何,患者在手術中死於腦顱主動脈破裂,無法用手術意外來解釋。”


    “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個身影不勝困擾地點點頭:“沈醫生,謝謝你的說明,你可以走了。”


    她微微鞠了一躬,轉身走了出去。閉上眼,深唿吸一口帶著陽光的空氣,心情不知不覺地好轉,腳步也越來越輕快,連日來盤旋不去的陰影終於消散。


    最後宣判的時刻終於來了,寬敞的會議室裏靜悄悄的,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波濤洶湧。


    負責調查此事的秦副院長推門進來,宣布會議開始。


    開頭毫無新意,無非是朗朗的病況介紹,病曆宣讀,會診結果,各項檢查結果迴複,臨床護士的證詞,值班護士的證詞,一大堆人的證詞……


    顧辛眼見所有的證詞都對他不利,居然還安穩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事不關已、已不勞心的嘴臉,更不用說質疑證詞證人了。


    秦副院長輕咳一聲:“該聽的都聽了,現在請大家發表一下意見,我事先聲明:如果這些證詞所說屬實,那就是一起非常惡劣的醫療事故。”他頓了頓,看向此事關鍵人物:“顧副主任,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顧辛一臉痛心疾首,站起身來:“秦副院長說的對,這的確是一起惡劣的醫療事故!對我們心腦外科的聲譽,有不可挽迴的負麵影響,廖主任才剛剛退休,科裏就發生了這樣的惡性事件,是我這個副主任工作不利!”


    他滔滔不絕,厚顏無恥,沈愛麗幾乎想跳起來,一拳揍光他的牙齒。


    終於,他結束旁征博引的長篇大論,表情沉重:“事到如今,我隻好請求院方,對我沒有盡到領導職責做出處罰!同時,我也要請大家聽聽一個關鍵證人的話。”他特意加重“關鍵”兩字。


    一直坐在他身後陰影裏的人低著頭,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沈愛麗瞪大眼睛,驚唿出聲:“是你!”


    居然是她翹班那天撞見的新銳吳庸!


    此時他全然沒有了當日自鳴得意的模樣,垂下眼角,低低掃了所有人一眼,聲線戰栗的開了口:“執刀的是我……是我犯了錯,顧副主任說要給新晉醫生一個機會,沒有親自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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