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進了醫院後,不知道是由於過於悶熱還是不適應,嗓子起來了,我開始拚命喝水。晚上護士告訴我早上留尿要做化驗,並且12點以後就不能再喝水吃東西了,一早得空腹驗血。病床的床墊又軟又厚,可是我還是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兩側的屁屁都非常疼,我不得不一會就轉個身。喝了太多的水,肚子憋得難受,可是卻不敢去尿,怕到了早上就尿不出來了。沒到半夜,我的脖子和胸前都已經全部濕透了,還總聽到蚊子嗡嗡的聲音,不敢把胳膊露在外麵。旁邊41床的掛了一晚上的點滴,也幾乎哼哼了整一晚上,她的陪床坐在旁邊也一晚上沒睡。半夜的時候,41床說熱得受不了了,讓她陪床的姐姐幫忙把床墊子撤了下來,靠著我床腳放著。37床劉※的陪床則搬了兩張凳子在病房門口搭了個簡鋪,拿了條毯子又湊或了一宿。  早上4點多,我趕緊去廁所排了尿,放在指定的位置。“你能不能換雙拖鞋,走路輕點?你也疼嗬疼嗬我,讓我睡一會兒。”41床冷冷地指責我,我吐了吐舌頭,爬迴床上躺著,可算鬆快多了。

    5點剛過天剛蒙蒙亮,外麵就開始有了很多腳步聲和洗漱的聲音,大家也都陸續醒了。5點45左右,不遠處的教堂開始傳來鍾聲,送早點的也過來了。昨天下午,薛主任已經叫我過去詳細問了病情,並說今天下午打算給我手術,護士過來給我抽靜脈血,也通知我醫囑今天下午準備手術。

    吃完早點,大家全都清醒了,開始了晨聊。

    41床昨天的鹽水這時候剛剛吊完,大夫又過來給換了一瓶,“這是今天的。”“這昨天的剛吊完,今天又續上了,人受得了嗎?”41床不滿地說。“昨天讓你滴快一點,你又不樂意。不輸液,你的燒根本下不去!”“可這鹽水掛得我特別疼,滴快了我受不了。”“嗯,這瓶是有點刺激血管,”護士拿起41床掛點滴的手,輕輕地推撫著她的手背,“這樣好點了嗎?讓你的陪床這麽替你按摩按摩,你會好受點。”“我能不能不掛這鹽水?”“不行,你可以跟你的主治大夫說去,但我們必須按照醫囑辦事。”護士端著盤子走了。“今天,我在別的醫院請個醫生過來,讓他給我看看,這樣整天整夜地輸液,我受得了嗎?這液還輸得我特別疼!”41床轉過頭對著我們氣憤地說。

    “在這醫院啊,你就得橫著點,不然醫生護士都欺負你。我也是老讓我輸液,進來的時候就是一個肌瘤,所以大出血,他老讓我掛葡萄糖,現在又說我糖尿病了,我就覺得是大夫的方子有問題!”一覺醒來的37床劉※今天好象精神不錯的樣子,又開始侃侃而談,“你看我這手,都紮腫了。”劉※亮出了手背,自己憐惜地撫摸起來,“我不管那個,我要是疼,我就大叫:哎喲~疼死我啦~……”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護士托著盤子進來了,“劉※,精神又好了是吧?又說什麽呢?輸液了啊。”“又輸液啊,你看我這手背,上麵全是針眼,都快找不到下針的地方了。”劉※看著護士可憐兮兮地說。“沒關係,我總有辦法給你紮進去,你不用擔心這個。”護士裝好了鹽水,拉過劉※的手……“哎喲~疼死我啦~”劉※大聲耍寶似地表演起來。“叫什麽呢?叫什麽呢?我這還沒動手呢,你就叫!我告訴你啊,你一叫我手一抖,一會還得重紮!”大家都大笑了起來。“那人家怕疼嘛~哎喲喲~哎喲~”劉※嘟著嘴,一副委屈地樣子,壓低了聲音繼續叫,這次好象是真的了。“喲~真疼!其實另一個護士紮得好,一點不疼,我剛來那次是她紮的。”護士出去後,劉※按摩著自己的手背,皺著眉頭說。“那你剛才怎麽沒讓換個護士?”旁邊她的弟弟問。“剛才我沒想起來,算了,紮都紮完了。”

    劉※因為查出了糖尿病,在血糖沒有降到規定值前,這家醫院不同意給她手術,她的家人正在給她聯絡,準備這兩天轉到總醫院去,那裏的大夫說可以手術。“什麽醫生啊!我們這是婦科專科醫院,不治糖尿病。我這病不也是到這裏才得上的!”劉※一說到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等總醫院一有空床我就轉過去,我都打點好了,他們說這2天就能轉院。”

    護士長來查房,站在我床腳邊,看著靠在我床腳的墊子,皺著眉頭對我說:“這是怎麽迴事?”“不是我的。”我用眼角指了指41床。“是我的。”41床說,“太熱了,我受不了,就自己拿下來了。”41床掙紮著想坐起來,可她那碩大的肚子卻非常礙事,護士長指示旁邊的護士幫忙把她扶了起來,“這可不行啊,醫院不允許私自撤墊子,你不好受的話,一會找主治大夫開個醫囑,給你配個升降床架,你可以斜靠著,會舒服點。”41床馬上就叫她的陪床找大夫去了。“我老公今天從深圳飛過來,下午就能到,他也是大夫,我讓他找找醫生去,好好替我查查方子。”41床抬起下巴高傲地對我們說,一邊手指舒展著不停地做著個奇怪的動作。

    10點多,2個中年男子陪著她的主治大夫——葉主任過來了。葉主任也40開外的樣子,中等個子,帶著厚厚的眼鏡,很有學究氣質,他也是劉※的主治大夫。41床對葉主任反複說了不願意輸液的心情,葉主任跟他解釋:“你現在燒還沒退,不輸液你燒退不了,而且驗血結果出來了,多項指標不達標,沒辦法給你手術。你又總說沒胃口吃不下東西,這瓶你覺得很疼的液就是補充電解質的,是為了你好。”那兩位中年男子陪同葉主任出去後,一會就迴來了,“我查過方子了,好象沒有問題啊。”其中一個矮個的男子說,“要不等老師迴來再看看。”“他告訴我,1點半飛機到的……”41床拔了自己的輸液管,說不舒服,過會兒再輸。

    這兩天收到幾個舊同事和同學的短信和電話,都在關心我的身體情況。titi特地去幫我諮詢了她媽媽——北京的一個婦科主任,她說:“我媽媽也有很多這樣的病例,大部分都是流產後產生了抗體導致的。她說你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抗體陽性,一個是染色體變異。抗體陽性有兩種:心磷質抗體和卵巢抗體。這個都是可以治療的,我媽醫院就有專治這些抗體的特效藥。以後你可得小心了,要孩子前到北京或者上海好點的婦科醫院做個全麵的檢查……”

    因為通知我下午手術的原因,我特別關注手術的相關信息。43床的大姐告訴我:我們這婦三的大夫分幾組,其中薛副主任、周副主任,馬主任和一個叫小楊的實習大夫是一個組,我們這病房好多都是這個組的病人。薛主任和馬主任的手術非常不錯,他們對於微創手術的成功率在全市都是最高的。手術一般都安排在周一到周五,周末手術室雙休。

    我問進來查房的大夫有沒有無痛人流,大夫說人流不讓用麻藥,我頓時害怕了起來。那得多疼啊,畢竟是在肚子裏麵動手啊!雖然我有人流的經驗,可上次我做的就是靜脈注射麻醉,當時一點感覺也沒有,等我醒來,手術早就做完了,可這……大家又開始七嘴八舌地告誡我,用麻藥不好。“傻孩子,報紙都登了,咱市做無痛人流出了人命了,所以現在規定不讓做了,隻有那些沒有衛生批準的小醫院才敢做無痛的呢!”37床劉※說。“無痛的不好,如果他不小心裏麵弄錯了點什麽,你不痛不癢的也什麽都不知道,等有感覺也已經晚了。”39床奶奶說。“別做無痛的啊,用了麻藥恢複可慢,不用麻藥有一禮拜就好了。”43床大姐說。40床和我同一病症的女孩昨天做完手術了,沒有用麻藥,她說不算太疼,就是擴宮很疼,但可以承受。她的手術是周主任親自做的,隻用了一種塞肛門的止疼片。薛主任也說他親自給我做,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止疼措施……我還是止不住地害怕。

    中午醫院食堂送來了我訂的盒飯,11塊呢,滿滿一大盒的素燒四寶和一小塊米飯,價格真貴,不過量也太大了,1個人怎麽吃得了?訂晚飯的時候,訂飯的一個勁向我推銷20塊錢的烏雞魚蛋湯,我看那麽大的碗裏也就零零落落地3-4塊雞肉,算了吧,20塊我自己迴家能煮一大鍋了。考慮到下午的手術,我隻要了盆番茄雞蛋麵湯,這個便宜,才3塊5。一頓隻吃了四分之一的盒飯,幹脆打電話讓老公下午過來吃飯,把我那剩飯吃了,嘿嘿,別浪費。

    下午3點多,41床的老公還真來了。胖胖的中年人,臉上紅光滿麵,沒有一點皺紋,看上去倒是年紀才40左右的樣子,穿著件花襯衣,光著腦袋,下巴下麵卻長了長長的一大把胡子,說是一個氣功大師,看著好象挺和藹的。他又跟葉主任談了談,隨後就撤了41床的輸液瓶,說先不輸液了,然後護士來了,讓他們給出個證明:不配合醫生治療,後果自負。

    我一直等待著我的手術,從2點等到4點,去護理台問了好多次,護士說今天上麵(手術室)手術很多,薛主任排了7台大手術,還沒下來呢,讓我等著。等啊等,我的心情從害怕等待到變成了期待!都5點了,晚飯都送來了,還沒叫我,還打算給我手術嗎?等到了5點半,終於等來了……“42床,薛主任說:你今天的手術來不及了,下周一吧。”汗!

    我在護理台找到了薛主任,他說:“今天手術特別多,實在來不及了,我這才剛下來。手術室也下班了,再說手術器械也都用完了。下周一再安排你吧。”“那我這麽早住院幹什麽?周六、周日我還得在這兒耗著?”我一肚子怨氣。“你可以請假迴家嘛,反正看你也一點事沒有。”他笑著打量著我說。“行,我請假,您給簽個字吧……不過上次急診大夫曾經跟我說:這周死胎很有可能會自己掉下來,真掉下來怎麽辦?”“掉下來?掉下來就更好辦了,拿到醫院來就行了。”薛主任輕鬆地說。“那會不會大出血啊?”“就你?不會的,放心。”薛大夫看都不看我,大筆一揮在我的假條上簽上自己的大名。342床※※※,5月27日到5月28日,請假兩天,後果自負。薛※※

    天色灰蒙蒙的,要下雨的樣子,老公還沒過來。我坐在我和41床中間暫時屬於我的櫃子前麵,準備喝我那依然熱氣騰騰的麵湯,39床奶奶坐在43床的床邊跟43床說這話。“閨女~閨女~過來吃,過來呀~”奶奶向我招著手。“我?”我用一次性筷子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在這兒吃也一樣,嗬嗬。”“過來,叫你過來吃就過來吃。”看著奶奶好象要生氣的樣子,我隻好站起來挪地方,“好好,馬上來。”我把麵湯挪到了我和43床中間43床的櫃子上,剛坐下,奶奶就附在我耳邊低聲說:“傻閨女,讓你過來還不過來,那發著功呢,你想得病呀?”我迴頭看,那位41床的氣功大師一手按在41床的肚子上,一臉專注的樣子。“哦,嗬嗬,剛才沒注意。”我恍然大悟。

    剛喝完麵湯,老公也來了,沒帶傘,我就知道:我不提醒,他準想不起來。老公也一屁股坐在我的櫃子前準備開飯,“坐那邊去,坐那邊去呀!”我也這麽對他說。“坐這兒好好的,幹嗎要坐到別人那裏?”“讓你坐過去,就坐過去,聽不懂是嗎?”“好好好。”老公也乖乖地挪到了43床姐姐那裏吃飯,41床歪過頭來看了看我。“你沒看到那邊在發功嗎?剛才奶奶和大姐也特意讓我坐這吃!”我咬著老公的耳朵說。“就你事多!”老公嘟囔著。

    都吃完飯,一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這迴都走不了了。氣功大師已經收功了,老公把凳子搬迴到我櫃子這邊剛要坐下,“你別坐這兒,我得從這兒下床,我這兒下方便。”41床非不讓老公坐到我櫃子前的走道上。汗,你非得從我這邊走啊,你自己那條走道幹嗎使的?我瞥了她一眼,當然沒說出口。

    為了不擋著43床姐姐唯一的出路,老公直接側坐在我的床上,時間還早,我們一邊玩著撲克一邊等雨停。氣功大師遞給41床一飯盒奇怪的水果,我看著不知道是什麽,“我也是第一次吃,我老公特地從日本帶迴來的。”41床得意地說。哼,稀罕,法輪功的玩意兒!(雖然我不知道他練的是不是法輪功)

    一次次地向窗外探頭,雨勢總是很大,終於8點半雨稍微小了點兒,我換了自己的衣服決定衝出去,到醫院門口打車。誰知道這下雨天的,車特別難打,等了好幾分鍾還是打不到車,老公怕我感冒,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我頭上。一會兒,雨勢好象漸漸打住了,“趁現在雨小,咱趕緊走迴去吧,反正也就一站地,有打車的時間家也到了。”我拉著老公,加快腳步向婆婆家走迴去。

    剛迴到婆家,雨勢又大了起來,老公這才慶幸我的英明決斷,可是我的肚子開始疼了起來,可能是剛才雨中著涼了。我坐在沙發上,捂著肚子彎腰趴在老公腿上,婆婆給我衝了杯加了薑絲的紅糖水,喝下去好半天才緩過來。洗洗以後,婆婆他們去小房間睡了,把大房間留給我們躺在床上看電視,11點過後我們也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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