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蒙麵之人閉上了雙眼,於這震悚天地的鬼哭中感受著那劍上的波動。


    它是有生命的!魔羅血肉所化之劍。


    “我能感覺到,這把劍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我也可以肯定,你還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


    夜澤的劍氣不斷撕裂著劍身周圍的虛空,二人的距離隻在這一劍揮動的極限空隙中。


    可這一劍落下的時間卻亙長萬古。


    “天見可憐,賜我神物,讓我還未破碎虛空,卻已可周遊萬界。你所見之血蒼穹、魔羅天章,皆為諸天萬界中所得來。”


    身著黑甲的天人微微一愣神,夜澤的這般奇遇造化,便是他這等早已無了本欲的天人,也要為之動心。


    那不是物質所能衡量的,這是多少人求道之路上不可得,不可求的契機。


    也就在黑甲天人愣神的千分之一個刹那,一劍斬出半幕,但虛空已為之出現破碎。


    夜澤終於露出了癲狂的扭曲的笑容:


    “異界之中,天分四境——苦集滅道!而這一劍曾斬斷了苦境與森獄的虛空甬道,是無限於接近破碎虛空的一劍,你敢硬接嗎?”


    “閣下的牛皮是否吹的太大?”


    身著黑甲的天人高手沒有正麵迴答,但答案已經再明確不過。


    魔羅天章!


    血金二色相間的劍鋒直指蒼穹,仿佛要刺破天幕,血蒼穹的血幕仿佛看見滿月的潮汐,一浪壓過一浪,爭相起伏。


    地麵淤積的雨水也似沸騰起來,氣浪之間反複撕裂,融合,再次撕裂。


    天空中再次落下雷蛇,一道、兩道、三道、宛如天罰,瘋狂的轟擊著魔羅天章。


    蒼天有靈,亦在阻止這一劍。


    魔劍卻無絲毫損毀,隻有無數道細小的電弧還纏繞其上,不時激射而出,與血蒼穹的血箭碰撞消逝。


    “這一劍不屬於這個世界,已經天地不容的了。”黑甲的天人高手冷聲道。


    “可這一劍所來的那個世界,已經遠超此界了!”


    話音剛落,劍鋒徹底落下。


    天降血雨,鬼神哭嚎!


    虛空碎裂,明暗交織的裂縫不斷前進,擴大,撕裂一切,吞噬一切!


    即使是一粒沙塵也難逃被毀滅的命運。


    黑甲天人沒有躲避,因為任何躲避都毫無意義。


    隻在一瞬間,天心既為人心,天人合一!


    天罰已經降世,順手拈來為其所用便是。


    武道宗師有陰神心魔,無上大宗師有陽神涉世,天人高手便是感應天心,一念動則引動天象,借天地偉力毀滅對方。


    無數電光在黑甲的天人一手中已化為雷鞭,狂風大作,嘶嘯間有若利刃,血雨化無無數細針。


    也不知皆是幻象,還是真的有神通現世。


    黑衣人的身形也在同時,仿若法天象地,無限拔高,手握風雷,執掌天罰。


    夜澤雖知巨大的身軀是幻象,卻也被這掌控天地偉力的能力感到了震撼。


    他雖也是天人之境,但並非在這方世界成道,亦不知夏朝天人高手感應天心的方法。


    此時隻能全力催動這一劍!


    撕裂的虛空裂縫一往無前,與黑甲天人高手所掌之天地偉力相撞。


    整個世界變成了空白,隻剩下永不停息的轟鳴聲。


    一刹那,又或是數萬年,且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一切煙消雲散。


    隻剩下夜澤一人矗立在那裏,荒漠的地麵已經全部化為漆黑的焦土。


    隻此一劍,天人隕落!


    夜澤並沒有勝利過後的喜悅,夏朝九州還有多少天人?


    不說那些散修,單就有天下四宗的掌教,就是四位天人,每一位可能都比這黑甲天人更難纏。


    還有都城裏那個與夏朝太祖禹皇同時期的存在,據說已經活了近萬年。


    若是平常,他們未必會現世,可他夜澤已經率先挑事。


    三夷這邊隻有他這麽一個中流砥柱,單憑他一人,幾乎是絕路。


    但他依舊還有兩個選擇,一是短時間內踏入破碎虛空之境。


    二便是投靠另一方存在。


    夏朝人隻道境外是異域諸國,異域諸國再深入蠻荒,便是夏朝人的禁談之地。


    但夜澤知道那禁談之地裏,其實是又一個族群,或是說另一個人種。


    投靠這些異種是下下之策,除非萬不得已。


    而方才那一劍,亦驚動了夏朝,尋常百姓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但九州中的武道高手,卻已經察覺了境外的異動。


    ……


    什麽是破碎虛空?


    夜澤曾借那玉枕遍遊諸天萬界,見識了無數,一邊又結合從夏朝得來的諸多破碎傳說。


    隻可惜殘餘的部分仙遊枕,在他進入天人後,也意外被毀了。


    但夜澤還是自己總結出了破碎的三種可能。


    天人之後,一切都是精神狀態上不斷升華,不斷加深對世界本質的認識。


    而對世界本質認識和自身精神強度與肉身存在,到了一方世界的極限時,這個世界已經不能承受其存在,就進入破碎虛空這個環節。


    雖有若仙人飛升,卻又不盡相同。


    凡人自出生到死,得天地饋贈而生,到枯竭而死,來自於天地,最終還與天地,周而複始,輪迴不休。


    所謂落紅化春泥,再生花朵,是為新生的輪迴


    而武者修煉一途,更似天地間的寄生蟲,甚至是癌細胞。


    其成長,修煉,養分,元氣都是這方天地給予的,但他們最終的目的不是重歸天地,而是要超脫此界,跳出這方樊籠。


    待到破碎虛空,便是超脫之時,故而天地必然會阻止,便會降下種種天劫,地劫,人劫等劫難來毀滅你,


    失敗的便是粉身碎骨,肉身,靈魂,元氣,功力全部化為世界本質本源,便是死後重歸天地。


    更強一點的,以肉身粉碎,化為本質,開辟天門,隻有元神超脫天外,可保真靈性不滅,轉生他時他界他方。


    看似是脫離肉體,得道成仙。實則不過是跳出此界樊籠,又落入另一方樊籠,算不得真正超脫。


    此為破碎金剛!


    唯有那第三種,元神三丹圓滿,肉身金剛不壞。


    大劫過後——明還日月,暗還虛空,斬斷一切因果


    自此超脫天外,遨遊宇宙星空,遍行諸天萬界。


    或亦可留在這方世界,其雖已經不為此間天道意誌所容,但可自行開辟一方洞天,長留駐世。


    夜澤隻差那最後一步,他最怕的便是虛空大劫,以及大劫過後的“明還日月,暗還虛空”。


    多少天人高手隕落在破碎大劫之下,身死道消,連轉世重修的機會都沒有。


    縱然虛空大劫度過,被這方天地承認有超脫的資格,還有那“明還日月,暗還虛空!”


    此無異於剔骨還父,削肉還母。


    這個階段卻是失去一切的時候,從某種意義上是被分解到了最本質之後,又要重組為一個新的自己。


    任何異動都可能會導致前功盡棄!


    “難道真的要這麽做嗎?”夜澤在沉思了許久。


    其實初時的夜澤也很有幾分主角氣運的樣子,從開始的國破家亡,父親以死謝罪,最疼愛的妹妹被迫嫁給夏朝太子。


    讓他意外發現了仙遊枕的神奇能力,短短不過十多年的時間,他走到了這個世界的巔峰。


    那時支持他走下去的動力,無非是救迴夜瑤玉,重複興家國,甚至有朝一日推翻夏朝,入主中原。


    可惜一路走來,這些早已漸漸變成過眼雲煙,對如今的他幾乎一文不值了。


    或是是如今的夜澤,早已失了初心。


    現在的他已經是天人之境,隻差一步他就可以超脫樊籠,完全不用再在乎從前的那些家國仇恨,宏圖偉業。


    他借期望於另一尊仙遊枕,可怎麽也尋不到,連夜瑤玉的腦海裏,也完全沒有這尊仙遊枕的記憶。


    現在要達成破碎虛空,還有另一個方式,卻也是他一直猶豫不決的方式。


    “召集三夷,還有域外諸國的子民,提前舉行祭天儀式!”


    夜澤一道命令下去,立即舉國行動。


    他將血蒼穹基礎中的小部分,加入了諸多魔道法門,改良成了血魔功,廣傳三夷,乃至異域諸國。


    從此這些異域的武人,曾經被夏朝武者極盡嘲弄的他們,也有機會練成神功。


    甚至包括不少平民百姓,也瘋狂追尋著血魔功。


    而如今的夜澤,已經是異域諸國數億子民心中的神,所有人都對他有著一種狂熱的崇拜與信服。


    這也是他的計劃之一


    域外諸國諸族所有的人加起來,哪怕修煉他血魔功的人隻有一半,其量亦可以數億記……


    血祭當天,祭壇下方密密麻麻皆是修煉過血魔功的人。


    再外圍一點,即使沒有練血魔功的,也是夜澤的狂熱信徒。


    所謂祭血與天,其實就是祭血與他夜澤。


    人道數億的精血,反本歸源,足以逆天改命!


    隻略作了些猶豫,夜澤就將自身血蒼穹的功力催動到了極限,又以催動到極限的血蒼穹,用以催動魔羅天章。


    夜澤離地而起,他沒有迴望下方恐怖的慘狀,也完全忽略了下方的死命哀嚎——


    一具具幹屍倒下,一道道冤魂升起,還有四處逃散的人群,踩踏、哭嚎、唿救……


    甚至還有對他求救的祈禱。


    而他眼中隻有那數億道精血,隨著魔羅天章衝天而起,烈如耀陽的血焰,幾乎要將魔羅天章融化。


    人劍合一?


    破碎虛空!


    ……


    天地再次變色,九州之內,所有武道宗師已經被降服的陰神,都開始變得狂暴不安。


    所有無上大宗師的陽神,在一瞬間斷絕了和天地武道意誌的聯係。


    而為數不多的天人高手們,感受到了天心的警示,居然是末日滅世的蒼天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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