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是我要死了,所以才會看見隻有陰間才能看見的東西?”李淩心中疑惑的想著,眼前的怪象甚至讓他忘記了自己正在生死的邊緣徘徊著。


    此時此刻,李淩早已經被無窮無盡的蝠人徹底淹沒在了最下麵。


    遠處,支援者和黑甲騎士盡可能地聚集在一起,奮力抵抗著蝠人的包圍和攻擊。


    蝠人的叫聲短促而焦急。聽起來就像是在進行著關於存亡的一戰。


    李淩能聽見,而且格外的清晰。


    但漸漸地,李淩覺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這些叫聲……和平常聽到的蝠人的叫聲並不相同。


    也就是說,這些尖叫的聲音並不是來自於蝠人腐臭的喉嚨。它們來自於另外一個地方……


    到底是什麽地方呢?


    眼前的黑暗中,那些灰白色的“小蛇”依然在四處遊走著。剛開始的時候,那些小蛇很少,很細弱,就像隨時都會幻滅的熒光。


    但隨著這些尖叫聲不斷地響徹在李淩的耳畔。這些蠕動的“小蛇”開始一點點的生長起來。


    很快,它們變得比之前更加的強大、靈活。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難道隻是一些混亂的光影?不,不是這樣,李淩很快搖了搖頭,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睜開。


    而且他才想起,那些將自己緊緊包裹的蝠人,怎麽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又或者是自己已經瀕臨死亡,身體的觸覺已經不是那麽靈敏了?


    李淩曾經聽過這樣的說法,一個人的五官,如果失去了其中一部分,那麽剩下的部分就會變得更加靈敏。像一個盲人,他的聽力總是格外的靈敏。


    也許他們看不見,也許他們聽不見,或者聞不見、甚至我們常說的五官全部喪失了應有的功能。但總有令普通人意想不到的辦法,他們能夠“看見、聽見”一件事情的真相。


    “就像現在的自己……”此時此刻,李淩已經從混亂和不安中勉強鎮定下來。他在思考眼前這一切幻想所表達的意義。


    也許上天是公平的,它必會在自己瀕臨死亡的一刻,讓自己親眼見到所謂的“真相”。


    那麽眼前這些東西——李淩似乎明白過來它們想要為自己展現的東西——這個古怪的世界,究竟有什麽自己觸摸不到的東西,“它們”幹擾著、改變著、甚至主宰著蘇爾特的世界!


    這樣想著,李淩的眼睛閉的更緊了——也許這種下意識的動作並沒有任何改變,因為他可能已經死了。但好在,他覺得眼前的一切正在變得更加凝視,他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在發生。


    這些灰白色的小蛇並不是從天空中落下的,也不是來自於大地下麵某個地方鑽出來的,它們是在周圍的空間中憑空產生的。


    更加引人注意的是,這些灰白色的小蛇在自己的正前方——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個方位正是自己之前拚盡全力想要突圍出去的、自己的同伴和黑甲騎士正在堅守的陣地。


    而那裏,如果沒有什麽古怪的變故的話,正在發生著激烈的戰鬥。當然地,也不斷地有自己的同伴、有蝠人會死去。


    一道靈光閃過……李淩似乎猜到了些什麽。


    天哪!難道是……


    冰涼的寒意席卷了李淩的身體。


    他想到了一個名詞,一個他曾經相信過,後來又被完全否定掉的東西——靈魂。


    那些灰白色的、正在從眼前突然產生,又突然之間消失不見的東西,難道不是這些蝠人和人類死後的靈魂嗎?


    那些細小的、羸弱的線條似乎更多一些,很顯然,這些弱小的東西一定來自於那些殘忍的、醜陋的畜生的靈魂。


    而那些稍微強壯一些的,想必正是來自於自己的同伴和騎士軍團的下屬。


    那些靈魂的影子是這樣的明顯。那麽相應地,它們一定有著自己的力量——也許正是它們的存在,這裏的生命或多或少地都會受到它們的影響。


    也許一個人的自主意識和這些靈魂正是兩種互相依存的關係。否則,為什麽生命的消亡會讓這些灰白色的影子倉皇而逃。


    但他們同時又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係。否則,他們又如何能寄存於同一具身體?如何施加自己的影響力?


    一瞬間,一個最簡單的關係模型出現在李淩的腦海裏——捕食者和獵物。


    它們共存於同一塊休息生養之地,捕食者在捕殺獵物,獲取食物的同時,也在無形中清除了著獵物中的弱者。最終,他們會一起變得更加強大……


    那麽,這裏麵最關鍵的地方便是——誰是捕食者,誰是獵物!


    如果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如果沒有親自感受到這真實而又奇幻的一幕,李淩絕不可能如此篤定。


    但現在,在沒有任何直接的佐證的情況下,答案已經深深地埋根於自己的心中——顯然眼前這些灰白色光影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捕食者——說不上惡毒,但讓李淩打心底裏厭惡不已。


    但這個世界的生命,同樣沒有給他留下什麽好的印象——就像那些狡猾的布森人,就像這些殘忍而醜陋的蝠人。


    怒吼著,掙紮著,想要打破眼前的黑暗,同時也想要搞清楚靈魂和生命哪個才是正義的一方。


    慢慢地,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就像他曾經被無數次灌輸的那樣——靈魂是純淨的,就算出了問題,也一定是被這些醜陋的生命所玷汙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依然一片黑暗。可他心裏明白,自己醒過來了。


    手中依然緊緊攥著自己陷入幻境時的長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李淩大吼著,將手中的長劍朝前揮舞了過去。


    那些緊貼著、甚至壓倒在李淩身上的蝠人立刻被鋒利的劍刃分成了兩半。


    腥熱的血液從長劍揮舞的方向噴射出來,很快,李淩的全身已經被鮮血沾滿。


    又是一劍揮出,然後又是一劍……


    李淩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必須要快!終於,不知道揮舞了多少次以後,眼前的蝠人終於不再持續不斷地朝他擁擠過來,而是爭先恐後地朝兩邊退後。


    李淩知道自己不能退縮。這些驚慌退走的蝠人顯然並不是隊伍的領袖。


    一劍砍翻了身前左側的一個蝠人,李淩一腳將它的身體踢了出去。


    蝠人的身體翻轉了幾圈,狠狠撞在它身後的蝠人同伴身上。


    也許是身上散發著淩厲的殺氣,圍在四周的蝠人再也沒有一個願意接近李淩。


    數不清的蝠人充斥著李淩的眼睛,但就在他的麵前,出現了一條筆直的通道,朝向其他人防守的方位。


    李淩並沒有著急地衝過去,而是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剛才殺死的蝠人不計其數。如果就像他剛才猜想的那樣——那些灰白色影子便是生命消逝後的靈魂的話。此刻一定能夠又有許多無助的靈魂會從身邊這些死去的蝠人屍體上飄散出去。


    隻花了幾個唿吸的時間,之前的影像再次顯現出來。


    “果然,果然是這樣!”李淩低沉的自語著、沉吟著。“靈魂一定是出於某種原因,被這些生命束縛在其中。它們的存在,到底對於生命施加著何種影響?它們的離開,對於這些生命和它們自己,又意味這什麽?”


    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但李淩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就像一柄絕世神器,要麽深藏於懸崖峭壁之上,深淵絕穀之中。萬萬絕對不能讓它落入邪惡者的手中,從而變為殺人的利器。


    這個世界上的靈魂力量一定極其充沛,否則也不會讓普普通通的生命擁有如此多不可思議的力量——比如那些腦海裏的聲音,還有那些詭異的會淩空飛舞的武器。


    不管事實到底是怎樣的,至少李淩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靈魂的力量,絕對不能再被這些邪惡的生命肆無忌憚地控製和利用了。而最好的救贖這種力量的方法,很明顯隻有一種,那就是將這些邪惡的生命全部殺死。


    全部……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李淩再也沒有了遲疑,沒有了猶豫。他的眼睛裏隻有閃耀的星光。


    “靈魂的力量不該被濫用!”李淩低沉的嘶吼著。


    他從來沒有想到有這麽一天,自己會怒吼著想要拯救自己從未接觸過的東西——那些曾經無比虛幻的,仿佛置身於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的東西。


    在另外一邊,馬惜玉、牛發家還有剩下的支援者同伴們——滿打滿算,這些支援者隻剩下了二十幾個人。而現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橫七豎八地布滿了恐怖的傷痕。這些傷口除了翻出來的白肉和黑色的血塊,便是咕咕直冒的鮮血。


    另外一邊是和他們剛才合為一處的黑甲騎士軍團。他們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隻不過,也許是他們早已經在和蝠人的戰鬥中積累了足夠多的經驗,他們的神情雖然凝重無比,卻少了一些慌亂的氣息。


    但不管是支援者還是黑甲騎士,如果把他們任何一個人放在醫院的病床上,讓醫生和護士來治療、來搶救的話,隻怕也會讓醫護人員連連搖頭,隻有聽天由命的份。


    可現在呢?


    真實地場景是: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沉重的冷兵器,齊刷刷地對著外圍和天空。每一次,那些兇猛而殘忍的蝠人撲殺過來,所有人都會立刻揮動武器——用他們所能使出的最大力量。


    一旦有人體力不支,下場必定是慘烈而悲壯的。


    就像現在,一隻蝠人尖嘯著,在它的同伴們發起一次衝鋒後,撲殺了過來。


    人類陣營在剛才的交鋒中,再一次損失了兩名黑甲騎士。為了堵上缺口,防守陣營不得已再次縮小。


    一個戰士在後退的時候,腳步不小心被同伴的屍體拌了一下。


    就一下,讓幾隻虎視眈眈的蝠人所捕捉,它們的翅膀立刻奮力扇動起來。一陣煙塵過後,這幾隻蝠人和腳步不穩的年輕戰士衝撞在了一起。


    所有人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一些長矛更是兇狠地貫穿了兩隻蝠人的身體。


    但遺憾的,其中一隻蝠人的利爪,已經深深地抓緊了一個黑甲騎士的胸膛,在上麵留下了一個黑色的洞口。


    而他胸膛的血肉,已經隨著蝠人的利爪被砍斷,而飛上了天空。


    年輕人的身邊,正是和他們合為一處的支援者隊伍。他們不像這些騎士那樣訓練有素,因此,這恐怖的一幕立刻引起了一陣驚恐的騷亂。


    就算是一個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小白,也知道被漫天遍地的敵人圍攻的情形下,一個撕碎的陣型意味著什麽。


    死亡,兇狠的、慘烈的、毫無憐憫的死亡!


    黑甲騎士的將領立刻大叫著喊著口號,讓戰士們恢複秩序。


    騎士們稍稍鎮定了一些,但馬惜玉這邊卻不容樂觀,他們惶恐地東張西望,在某個蝠人衝過來之前快速地躲避著,而不是將他們手中得長柄武器奮力地刺出去。


    馬惜玉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他立刻想到了騎士們迅速恢複秩序的原因。也明白了自己現在麵臨著什麽樣的處境。


    他需要一些足夠明確的、簡潔有力的口號,當然還有他所欠缺的——足夠的說服力和威懾力。


    由於缺乏大規模的戰鬥經驗,馬惜玉根本沒有想到有這麽一天,自己會成為一個將要覆滅的隊伍的頭領——哪怕是臨時的。而由於以前過於依賴已故的葛金和李淩它們,馬惜玉在隊伍裏也沒有足夠的威信。


    但他還是嚐試著,大聲喊了起來:“大家都別慌,所有人舉起武器!”


    太遲了!


    在這間不容發的時候,每浪費一秒,就意味著更多的生命被浪費、更多的同伴被殺死。


    幾乎在一瞬間,騎士和支援者組成的陣型被完全重衝開。


    早就被人類堅固的陣型所激怒的蝠人就像極度嗜血的野獸一下子見到了鮮美的血液,毫無顧忌地衝了上來。


    “混賬,跟它們……拚了!”有人大喊道,帶著一絲決絕的意味。諷刺的是,聲音還未落下,緊跟的便是一聲淩厲的慘叫。


    顯然,這個打算拚命的家夥所能做的,隻是喊出這一句口號。


    再也沒有人喊出什麽激憤或者膽怯的口號。因為所有人現在麵對的隻有一件事情——如何能夠躲過下一個瞬間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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