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聲音不斷地重複著,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在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中,那個低沉的嗓音終於消失的一幹二淨。


    李淩能夠感覺到:被自己緊緊握著的、索鷹的肩胛骨突然變得鬆軟起來,就像被滾燙的熱油煎炸了無數遍的魚骨,一下子鬆散開來。


    “哢嚓,哢嚓”的輕響聲再次響起。


    不過這次相比於之前的聲音小了許多,頂多也不過是屋簷下的細小冰錐斷裂的聲音。


    也許是尖刺組成的巨龍終於將它那巨大的身體完全撞碎在小院的大地之上,彌漫在整個小院中的濃重煙塵終於開始變得稀薄。


    一個黑色的影子在李淩的身前重重地倒了下去。


    “除了索鷹,還會是誰呢?”李淩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句。他似乎害怕看見這個人並不是索鷹,就像他再也不願意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帶著邪惡和詭異的場景。但他又很想知道,剛才那個對著自己胡言亂語,說了很多話,卻又遮遮掩掩的家夥到底是誰?


    李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這個人,隻見他的身體使勁地蜷縮著,似乎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李淩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毫無疑問,這個人正是之前差點兒將自己殺死的索鷹。而不是那個用著高高在上的口氣在自己耳邊嘀咕的家夥。


    煙塵很快消失的一幹二淨,刺目的白色陽光再次從天際正中揮灑而下。


    索鷹——這個大高個的男人——此刻正痛苦不堪地躺倒在李淩的腳下。他的肩胛骨已經被李淩捏的粉碎,殷紅的鮮血就像不要命地從他的左肩處噴湧出來,又拚命地鑽進身下的碎石和泥土之中。


    李淩走上去,蹲在索鷹的身邊,看著這個不斷呻吟的家夥。他之前的桀驁不馴和英雄氣概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隻有虛弱和恐懼。


    “剛才一直嘮嘮叨叨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盡管一肚子疑惑,李淩還是多問了一句。


    “什麽?你在說什麽?你這個可惡的家夥,你毀滅了我,毀滅了我。”索鷹用盡自己僅剩的力氣叫罵著,腮幫子費力地鼓起,血色的汗珠從臉頰上不斷滾落下來。


    李淩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再問下去也是枉然,除了充滿憤恨的咒罵,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迴答。當然,李淩也能想到索鷹為何拚了命也要咒罵自己。他的右肩已經被自己捏成了豆腐渣,就算神仙在世,他也再也不能舉起自己引以為傲的弓箭了。


    這樣想著,李淩反倒有點兒同情起索鷹了——他現在憤恨和不甘心隻會讓他快點兒送命。


    “好好養傷吧,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如果沒有拚命反抗的話,隻怕早就死在你的手裏了吧。”看似不耐煩地,李淩丟下了這句話,大踏步走出了這個差點兒送命的小房間。


    果然,李淩的話剛剛說完,索鷹的身體就猛地一僵,不但停止了不甘的辱罵,就連痛苦的呻吟聲也一並被他硬生生咽了迴去。


    李淩的腳步剛剛踏出破碎的院牆的那一刻,索鷹的腦袋猛地一偏,整個人昏迷了過去。


    小院的外麵早已經被王城的衛兵擁堵了個嚴嚴實實。而在這些全副武裝的衛兵外圍,便是那塞滿了整個城區街道的普通城民。就連周圍那些高大建築物的露台和窗戶處,也擠滿了一雙雙或驚訝、或不解的眼睛。


    奇怪的,當李淩走出來的時候,那些衛兵就立刻分開一道隻容納得下李淩一個人通過的縫隙,就好像他們早已經得到了命令。


    見怪不怪,李淩冷笑了一聲,按照印象中大概的方位,一步一頓地朝著黑甲騎士的城區駐地走了過去。


    厚重石板鋪就的寬敞道路一直延伸到王城東側的城牆下。


    遠遠地,李淩便看見了黑甲騎士那些標誌性的黑色旌旗和粗大的木質柵欄,以及那些簡陋的帳篷和巨大的火堆——毫無疑問這裏屬於城內的範疇,但習慣於戰鬥的軍士還是喜歡將這片區域裝扮成野外的風格。


    這裏儼然是一個布置在城內的營地。


    唯一不同的是,此時的營地有著不同於尋常的熱鬧:高大的營門兩邊擺滿了連串的風燈,破鑼般的嚎叫聲混合著男男女女的嬉鬧聲越過柵欄,向著城內飄蕩而去。


    一些熟悉的人影正站在營地外的道路旁,佻頭遙望著李淩緩步而來的方向。


    李淩依稀辨認出了一些人的身影。站在左側最前麵的便是馬惜玉,他的身後是牛發家,至於跟在他們身後的眾人自然是其他的支援者。


    右側的眾人看起來有些麵生,但從裝束上看,無一例外屬於黑甲騎士的一員。即使是駐紮在城內,這些驕傲的戰士也喜歡穿上他們那些並不舒適的黑甲。


    “長官大人!長官大人!”左側的人群中,有人已經高聲大叫了起來。


    “統帥大人,是統帥大人迴來了。”右側也有人大大叫了一聲。


    爭先恐後的,兩隊人馬朝他奔跑過來。但就算在奔跑種,他們的隊形並沒有亂掉,中間始終井水不犯河水的留著一道一人多款的縫隙。


    “李淩……大人。”距離李淩隻剩下三個身位的時候,衝在最前麵的馬惜玉一個箭步跳了起來。


    李淩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抓住了馬惜玉的兩隻粗壯的臂膀,將他舉在了空中。


    這一下出人意料,讓跟在馬惜玉後麵急奔的眾人紛紛疊羅漢般倒在了一起。


    “馬惜玉,你在搞什麽?剛見麵就投懷送抱的。”李淩大笑了起來,率先打起了招唿。


    “嘿嘿,我的長官大人,你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呀,這一去就是幾個月。怎麽,差點兒把大家夥都忘了吧?”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太過於激動,馬惜玉的臉蛋紅彤彤的。


    “怎麽會呢,我這不是又迴來了嗎?還有,你這臉蛋怎麽跟小姑娘的臉蛋一樣紅撲撲的?”李淩嘲笑道。


    “啊?快放我下來,這麽多人看著呢。”馬惜玉兩隻眼睛瞪的老大,雙腳在空中胡亂地蹬著。


    “切,你以為你是誰?”李淩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才後知後覺地把馬惜玉扔在了地上。


    “統帥大人。”齊刷刷地,右側的黑甲騎士們朝著李淩舉拳行禮。


    李淩同樣舉起了自己的右拳,並朝著眾人點了點頭,道:“大家都迴去吧。”


    黑甲騎士們得到命令,沒有絲毫遲疑地轉身朝著營地裏行進。


    但馬惜玉他們顯然不像黑甲騎士們那樣好打發,一個個圍繞著李淩轉起了圈子來。


    “嘖嘖,好樣的嘛,這才多長時間不見,我們的長官大人又有了新的收獲。”馬惜玉嘖嘖的感歎著。


    “哎,人的命,天注定,馬惜玉你就不要嫉妒了。”牛發家嘴上不以為然地說著,兩隻眼睛卻瞪得老大,好像要從李淩的身上找到什麽秘密武器一樣。


    李淩攤開雙手,任由大家像圍觀一直稀有的動物一樣圍在身邊,就連和他關係匪淺的晴子,也一臉好奇地上下打量著他。


    “看好了沒有,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少胳膊沒少腿,也沒有多出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李淩晃了晃兩條胳膊說到。


    “瞎說!你以為我們還蒙在鼓裏嗎?”牛發家甕聲甕氣地嚷嚷道。


    馬惜玉立刻瞪了牛發家一眼,道:“牛發家,我看你是活膩歪了,連咱們的統帥大人也敢頂撞,何況他以後……”


    “哦……哦哦哦!”牛發家“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多虧你提醒,否則這以後還不得被人穿小鞋呀。”


    “又來,知道了就行,嘴上可別瞎說。”馬惜玉又警告似地瞥了牛發家一眼。


    “嗯嗯嗯,一定不會的。”牛發家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說什麽呢?兩個人。”李淩有些疑惑地道。料說自己和布倫的事情,他也是剛剛從伯尼口中得知,總不至於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城吧?


    “喂,你們先迴去吧,一會兒有什麽消息,或者大人有什麽吩咐的話,我會替大家傳達的。”馬惜玉朝其他人揚了揚手,分明一副李淩心腹的模樣。


    其他人居然齊刷刷地點著頭,轉身走迴了營地。雖然不像黑甲騎士那樣齊整,卻隱約帶著同樣的味道。


    馬惜玉朝牛發家和晴子兩個招了招手,將他們兩個留了下來。


    此時,營地門口隻剩下了李淩和馬惜玉、牛發家、晴子四個人。


    “怎麽樣?大人,我們最近一段時間可沒有閑著,一直跟著那些黑甲訓練著呢。”馬惜玉望著走進營地的眾人的背影,邀功似的說到。


    “好樣的,馬惜玉。隻要大家盡快融入到蓋亞王城的集體之中,我就能睡個安穩覺了。”李淩道。


    “誰不想呢,可是……哎”馬惜玉說到一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是啊,大人,這些黑甲騎士可不是普通人。”牛發家接替馬惜玉說到。


    “怎麽說?”李淩大概已經猜到了牛發家要說什麽了,但他還是想聽聽其他人的感受。


    “話說我這個人吧……也算是平易近人了。哦不,應該是很好相處了。可是這些黑甲騎士,除了少數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之外,大家都像是被從小訓練成的機器一般,除了訓練和吃飯睡覺,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心事埋在心中,好像除了必須要開口說話的情況之外,每個人都打算永遠保持沉默。尤其是一個人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感覺簡直是毛骨悚然……”牛發家將自己的大眼睛眯了起來。


    “大人,難道你沒有這種感覺嗎?要說單獨和這些古怪的家夥相處,你應該比我們的經曆更多吧?”馬惜玉好奇地問。


    “嗯,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像我們早就發現的,這個世界處處透露著詭異。但我要說明一點,在我們找到問題的根本之前,我們最好將自己的疑惑壓在心底。否則……我怕形勢會朝著對我們的方向發展。”李淩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噓……隔牆有耳,我們還是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說話吧。”倒是晴子首先從沉悶的氣氛中迴過神來,開口提議道。


    “嗯,走吧,我們到大人的府邸去,那裏絕對安全。”牛發家興奮地一揮大手。


    “我的府邸?”


    “去了就知道了,身份尊貴的黑甲統帥、支援者的長官大人,怎麽能沒有一個威風凜凜的府邸呢?”馬惜玉得意地仰著頭,好像他說的那個統帥大人就是他自己。


    “你們這兩個家夥,又在賣關子。不過,我倒還真有些好奇,我們自己的建築技藝和這個世界的建築技巧相結合之下,到底能擦出什麽火花來,帶路吧。”


    ……


    一炷香的工夫以後,李淩傻眼地站在一顆三人合抱粗的大樹前;“馬惜玉,你說的府邸,就是在這顆大樹上嗎?”


    “當然啦,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拉長了脖子,李淩終於從枝繁葉茂的樹冠間找到了馬惜玉他們為自己所建造的府邸——繞著樹幹建造的木質台階和螺旋轉排列的小屋。


    “這麽粗壯高大的樹木地球上可不多見。所以我很快便有了這個創意——dna排列。”馬惜玉解釋道。


    “好吧,我還能說什麽,就衝大家這份心意,我……”李淩一邊說,一遍擼起袖子,準備爬上去。


    “哎哎哎,你飆啊,這不是有吊筐嗎?”馬惜玉指了指頭頂。


    順著馬惜玉手指的方向,李淩看見了一個像是獸籠似裝置,看起來完全能夠容納下他們四個人。


    牛發家打了個響亮的唿哨,頭頂的獸籠立刻搖擺起來,並且一點點地下沉著。幾個支援者的身影出現在頭頂的樹冠間。


    “還真是奇思妙想啊。”李淩言不由衷地稱讚了一句,然後朝著支援者的駐紮的地方瞅了幾眼,才問:“話說,當初我們的隊伍裏可是有兩個建築學大師的,他們人呢?”


    “死了。”牛發家頭也不迴地答道。


    “哦,明白。”李淩道。“那我們上去吧。另外,我還要說一句。”


    三個人都看著李淩,以為他要說出什麽感謝之類的客氣話。


    “歡迎到我的螺旋鳥巢來做客。”李淩哈哈大笑著,率先鑽進了巨大的木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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