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已經有些暗淡了,東方天際已經被地麵上蒸騰起來的霧氣所遮擋,呈現出一片昏暗之色。而身後的西方天際已經被夕陽侵染成了血紅色。


    ‘小餅幹’長舒了一口氣,它喜歡這樣的天氣,就好像難得一見的雨後彩虹一般。


    它也喜歡晚上。因為布森人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裏依然能夠看清楚周圍的境況。而人類卻不能。


    因為白天的陽光總是格外的毒辣,幾乎所有的生物夜視能力都很好,甚至有不少動物在白天反而看不清楚東西。


    而晚上卻又太冷,大多數動物都喜歡藏身在溫暖的巢穴裏避寒。


    如此一來,黃昏總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晚上次之,而白天卻總是格外安靜。


    喜歡在白天活動的,總是那些皮膚帶著硬甲,不會輕易被曬成肉幹的動物,或者行動格外敏捷,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捕食返迴到陰涼處的小型動物。


    但人類卻是個列外。他們擅長於給身上覆蓋各種各樣材質的皮毛衣物,也擅長於使用火把和清水,因此,不論是晚上或者是白天,都能看到他們四處活動的身影。


    “他們簡直是這個世界上的毒瘤!”“小餅幹”惡狠狠地咕噥了一句,打算再次朝東邊前進一段路程。直到進入濃霧地帶的邊緣位置再行休息。即便是那個叫做“李副官”的人類,隻怕在霧氣彌漫的地帶不敢橫衝直闖吧。


    想到這裏,“小餅幹”興奮地撒開了腿腳,連蹦帶跳地奔跑了起來。


    它靈巧地躲過那些可能是泥潭和水坑的窪地,腳下總是踩在幹燥的泥土或者青草上。


    漸漸地,周圍的灌木和藤蔓植物多了起來。白色的霧氣也開始從“小餅幹”的腳下開始升騰。


    再往前行進了不到百米距離,周圍的霧氣已經將“小餅幹”徹底包圍了起來,讓它的身體上的絨毛變得濕漉漉的。


    但這些小小的不快與自身的安全比起來,隻能說是不值一提。


    “小餅幹”豎著耳朵聽了聽,周圍沒有任何動靜。現在,不管是暗處的敵人或者猛獸的眼睛喜歡黑暗還是日光,站在遠處的它們一定看不清“小餅幹”的身影。


    “小餅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斜靠在一塊幹枯地樹樁上休息。樹樁的斷茬是新的,看起來這裏不久前剛剛來過什麽猛獸。


    “猛獸!”腦海裏閃過這個詞,“小餅幹”再一次緊張起來。


    它現在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見到敵人隻有逃命的份了,準確地來說,除了那個叫做“李副官”的人類能夠抵抗它的詭異能力之外,它已經能夠戰勝任何敵人了。


    但它那膽小的習慣就像深深地紮根在自己的心中,始終揮之不去。“小餅幹”有些氣惱地站了起來,在濃霧中四處打量著。


    “我曾經有機會變得自信、甚至驕傲。全怪那個討厭的拉爾!”“小餅幹”咕噥道。在他剛剛見到小時候的“知己”拉爾的時候,它那快速變得壯大的自信心就像膨脹的氣球,可惜拉爾卻狠毒地充當了那個刺破氣球的尖刺。


    “不過,膽小軟弱並不是在任何時候都糟糕透頂。至少這種性格曾經是布森人的傳統。那些自以為勇氣可嘉的布森戰士其實早已經背離了我們的傳統。”“小餅幹”在暗自嘀咕了一陣後,閉上眼睛開始休息養傷。


    “小餅幹”困極了,翻了個身,又搖了搖耳朵,希望能夠美美地睡一覺。布森人的耳朵天生靈魂,隻要它沒有聽見異常的動靜,這裏就不會有什麽邪惡的猛獸。就算是一條蛇,遊走的時候也會發出摩擦的聲音。


    可“小餅幹”剛躺下了,耳朵裏便聽見了一陣淅淅索索的細小聲音,像是細小的沙塵灑在地麵上或者小蟲子爬過枯葉的聲音。


    它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心想這樣的聲音頂多也隻是一些小蟲子,根本不會對它這個“大家夥”造成任何威脅。


    可那種細細碎碎的聲音依然在耳朵中迴轉著,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安靜不下來。


    “小餅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希望自己鬧出的動靜會將那隻煩人的小蟲子嚇走。


    身旁果然安靜了那麽一小會。可沒多久,那種細微的聲響便再次響起了起來。


    “小餅幹”想睜開眼睛,可它是在太困了,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它的腦袋裏一會兒想著自己的傷勢加上如此長時間的跋涉,到底會不會對自己造成致命的傷害或者什麽後遺症,一會兒又在想自己在遇到另外一個布森人群體以後,該如何定位自己?到底還是像以前那樣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還是大膽地站起來,命令其他人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但它的意願到底是什麽呢?這真的是一個煩人的問題。


    “小餅幹”曾經以為自己的這一生最求的目標便是擁有覺醒者的靈魂力量,能夠勇敢地反抗那些欺負自己的同伴或者敵人。


    但當它莫名其妙地擁有了靈魂之力以後,它的目標又變成了向自己的族人證明自己、嘲笑其它族人看錯了眼、向拉爾證明她的眼光。但當這一切都成為了泡影之後,“小餅幹”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它現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麽了。


    “小餅幹”斜躺在樹樁上胡思亂想。那淅淅索索的聲音也一直在響,吵得它不得安寧。


    漸漸地,這種細碎的聲音連成了一串、兩串、許多串……


    不好的預感突然間跳進了“小餅幹”的心間。它那搭在膝蓋上的爪子猛地一跳,身體上的皮毛完全炸豎了起來。


    但它並沒有輕舉妄動,隻是睜開眼睛,想要看清周圍道有什麽東西在自己周圍鬧出這麽細密的動靜。


    “難道是一隻百足蟲?”“小餅幹”想到。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一陣夜風恰好從掠過,也掀開了“小餅幹”周圍的濃霧。


    星光趁機揮灑了下來。“小餅幹”也在那一瞬間的工夫裏看清了周身的景色。


    這是一片相對凸起的小坡。四周有幾棵不知名的大樹立在周圍。而它的身體四周,則是一些看起來還未盛開的零星花朵。


    這本是一副和諧美好的畫麵,但是這些花朵都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花朵和草叢的夾縫裏似乎有著什麽東西在動,即便是以“小餅幹”的夜視能力,也看不太清楚。


    因為那個晃動的東西就像是清風拂過草地時,那些隨著星光搖曳的、斑駁的黑點。


    出於謹慎,“小餅幹”站起了身子,慢慢地朝著那個黑影走了過去,想要看清那到底是草葉的影子還是一些潛伏在這裏的小動物……


    “噌!”地一聲,那個黑影突然彈了起來,朝著“小餅幹”的臉麵撲了過來。


    條件反射地,小餅幹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臉麵。有什麽東西跳到了自己的雙手上,一排尖刺一樣的東西紮進了“小餅幹”的爪子上。


    疼痛和恐懼讓“小餅幹”忍不住大叫了起來。剛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一隻有自己的手臂那麽巨大和瘦長的螞蟻緊緊地箍在自己的胳膊上。


    “小餅幹”立刻想起了大半個時辰之前,自己剛剛接近這個霧氣彌漫的區域附近時,一個通體烏黑的螞蟻跳到了身旁的灌木叢後麵。


    它以為那隻螞蟻隻是一隻無辜地、被它嚇了一大跳的小生命。沒想到它居然一直跟隨自己到了這裏。


    “這可真是個記仇的小家夥。”“小餅幹”並不覺得這隻看起來相當兇猛的家夥能夠對自己造成什麽傷害。


    它使勁地甩著胳膊,想要將這隻巨型螞蟻趕走。可這隻螞蟻顯然聽不懂它的語言,隻是用自己的觸角來迴地搓動著。


    然後,就在“小餅幹”打算撿起一根棍子驅趕它的時候,猛地朝著“小餅幹”跳了過來。


    “小餅幹”條件反射似的直接向後仰倒,然後猛地翻轉了身子。


    一轉身的工夫,它就徹底僵在了原地,眼前的場景簡直要要了它的小命——就在它剛剛休息的地方、那個新近形成的大樹的樹樁旁,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一層黑色的螞蟻。


    雖然身形比之剛才哪一個通體烏黑的螞蟻——也許是蟻王之類的小頭目——纖細了不少,但體型相差並不大。


    它們的陣型算不得多麽整齊,卻在層層疊疊間,形成了一層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網。任何生物不小心落到這張網裏麵,就會遭到這些巨大的螞蟻們的群攻。


    驚慌失措地退後了幾步,“小餅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戰鬥力接近於零的膽小鬼了。它現在有著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能夠輕易控製其它生命的行動。


    “討厭的家夥,趕快離開這裏!”小餅幹揮舞著爪子,體內立刻湧動著強大的靈魂之力,朝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蟻群湧去。


    如它所願,這些密密麻麻、擁擠在一起的小惡魔們看起來已經被控製住了。


    但很快,從表麵和附近這些僵硬了的螞蟻的身後和下麵,又擁擠出了更多的螞蟻,如同黑色洪流一般向它湧動而來。


    “小餅幹”嚇壞了,不要命地將自身的靈魂之力釋放著。


    每一次,那些在表麵上湧動的蟻群會在瞬間停止行動,但又立刻被新出現的蟻群掀翻,繼續朝著“小餅幹”前進。


    一些螞蟻跳躍著撲向它。


    “小餅幹”想要逃跑,隻有身後一條路看起來沒有蟻群,但那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深處,誰知道那裏有沒有潛藏著更加恐怖的生物。


    “小餅幹”第一次開始懷念自己那些可惡的同伴們。但想要讓它們複活顯然不可能了。它隻能獨自拚命,躲開飛撲上來的螞蟻,然後將進入自身丈許範圍的蟻群不斷地控製住。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就像“小餅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間覺醒、突然就擁有了比自己所有的同伴更加強大的靈魂之力一樣,它也不知道自己的靈魂之力什麽時候會突然枯竭。


    耳郭突然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小餅幹”自己已經被攻擊了。


    還沒來得及揮手打掉那隻奮不顧身的螞蟻,它的大腿和後腰又同時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


    “隻能逃跑了,要不然自己隻會被這些螞蟻包裹起來,啃咬的連骨頭也不剩。”這樣的念頭剛剛升起的時候,“小餅幹”的身形已經朝著密林深處衝了出去。


    還好,濃霧彌漫的方向看起來並沒有埋伏。而那條黑色蟻流即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追上一隻急速奔逃的布森人。


    不顧身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小餅幹”一直跑了很久,直到霧氣更加濃鬱,以致於好幾次,它差點兒一頭撞在大樹的樹幹上。


    現在,周圍的大樹已經越來越多了,多到它不敢再大步前進。按照這樣的趨勢判斷,前方應該是一座密林。


    “小餅幹”停下身形大喘氣的時候,才感覺到身上的疼痛感依然沒有減輕,忍不住用爪子撓了一下。


    “噌!”地一下,一隻螞蟻從它的背後跳了開來,迅速逃到了腳下的枯枝的夾縫裏。


    “該死的,居然跟著我跑了這麽遠。”“小餅幹”憤怒地在樹枝上跺了幾腳,才開始小心翼翼地傾聽四處的動靜。


    相比於霧氣稀薄的森林邊緣,這裏的動靜大了不少。各種翅膀扇動或者野獸吼叫的聲音在遠處此起彼伏。


    出於謹慎,”小餅幹”打算躲在一棵高大的樹木上休息。


    它已經很累了,費盡了全力,才跳上了一顆大樹粗壯的樹幹,並辛苦找到了足夠安全和合適的位置躺在上麵。


    很快,“小餅幹”的眼皮便開始打架,濃重的霧氣在它恍惚的意識裏就像一條奔騰在它的皮膚上麵的河流。


    潺潺的流水聲開始在它的長耳朵裏麵打轉兒,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當這些聲音開始變得熟悉而紛亂時,“小餅幹”猛地醒了過來。


    果然,它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那隻通體烏黑的巨型螞蟻,而在它的身後,則是七八隻身形瘦小的、像是它的衛兵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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