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送鳳冠來,直接送到春暉院。


    老夫人看到那鳳冠,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隻見鳳冠富麗堂皇,上麵金龍赤鳳,雕刻精細,珠光寶氣交相輝映。


    鳳冠上金龍升騰奔躍在赤雲之上,鳳凰展翅飛翔在珠寶花葉之中,額間一溜紅玉吊墜,水滴紅寶石正綴額間,鬢發兩邊,是精細的流蘇,細細看,竟然是寓意百年好合的百合花。


    細細觀賞過後,老夫人眸光凝了下,驚訝道,“這鳳冠不是當年皇後出嫁的那頂鳳冠嗎?”


    這頂鳳冠當年可是轟動整個京都,過去二十年了,每迴議論哪家姑娘出嫁的鳳冠最美,總會捎帶一句,所以老夫人印象深刻。


    負責送鳳冠霞帔來的公公點頭,笑道,“老夫人好眼力,這鳳冠正是當年皇後出嫁的鳳冠,宮裏禦製坊倒也準備了鳳冠,隻是那原是給大皇子迎娶周二姑娘準備的,皇後覺得給三姑娘戴不適合,隻是一頂鳳冠,禦製坊要準備好,日夜趕工,至少也要兩個月,時間上趕不及,所以皇後就將這頂鳳冠賞賜給三姑娘了。”


    聽公公這麽說,一屋子人都羨慕妒忌的望著清韻。


    清韻嘴角努力擠出一抹笑來,那樣子看起來高興極了。


    但是沒人知道她心底的苦,簡直就跟吃了幾斤黃連一般,苦不堪言啊。


    這鳳冠是美,美的叫人驚歎。


    可是美的背後代表著沉甸甸的份量啊。


    她也知道皇後把她出嫁的鳳冠賞賜給她,是對她的看重和喜歡,可在清韻看來,出嫁不過就是個形式,她寧願簡單點,少受點罪啊啊啊!


    忍著心中不能說的苦悶,清韻道,“皇後厚愛了。”


    公公連忙奉承道,“當年皇後戴著這頂鳳冠出嫁。豔冠群芳,三姑娘原就貌美驚人,戴上鳳冠,定驚豔世人。”


    清韻努力擠出一抹笑來。帶著苦澀之氣。


    老夫人見了,忍不住嗔瞪了她一眼,她知道清韻的性子,之前就抱怨說鳳冠太沉,差點把脖子給壓斷。這鳳冠更沉,就算再美,她估計也難喜歡。


    製衣坊的嬤嬤端著喜服上前,笑道,“製衣坊緊趕慢趕,總算把嫁衣準備妥了,三姑娘快試試,看合不合身,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老夫人點點頭,望向清韻道。“到東暖閣試試喜服。”


    還不等清韻點頭,喜鵲早迫不及待的就朝嬤嬤走去,接過她手裏捧著的托盤,她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家姑娘穿喜服的樣子了。


    清韻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就邁步出了屋。


    約莫一盞茶後,清韻就將喜服換上,走進屋來。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她從陽光中走來,一襲喜服,上麵金絲銀線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襯托的她白皙如玉的皮膚好似一朵嬌豔芙蓉,明眸生輝,貌若王嬙,顏如楚女。繡著鳳穿牡丹的束腰勾出盈盈一握的柳腰,更顯玲瓏奷細的身姿。


    這還隻是穿了嫁衣,就這般明豔動人了,這要是戴上鳳冠,還不知道美成什麽樣兒了呢?


    嬤嬤見了,連忙上前。繞著清韻轉了一圈,笑道,“姑娘穿這身嫁衣,真是美的跟畫中人一般,奴婢可是半點不合適也挑不出來,您覺得哪裏需要調整的?”


    清韻搖頭道,“別的還好,就是沉了點。”


    嬤嬤,“……。”


    老夫人,“……。”


    嬤嬤連忙笑道,“這套喜服確實有些沉,製衣坊用了八兩金絲,八兩銀絲,端莊貴氣,要是皇後的嫁衣,還得多一兩金絲,一兩銀絲呢,往常的衣裳都講究輕便舒適,但是皇家講究端莊大氣,姑娘忍忍就好了,為了習慣衣裳,奴婢還帶了套鎧甲了,姑娘這幾日盡量穿在身上,到時候就習慣了。”


    清韻,“……。”


    這是要折磨她脫掉幾層皮才罷休嗎?


    還有,她哪來的時間穿鎧甲習慣啊,她還要練習跳舞好嗎?


    清韻正想著,周梓婷就幫她說出口了,“這幾日三表妹還有練習舞蹈呢。”


    嬤嬤愣了下,隨即道,“那姑娘不妨穿著鎧甲練武,聽聞前朝宮裏就有舞姬在腳腕上綁十斤的銅片練舞的,起初跳舞艱難,習慣了之後,舞姿之輕盈,形走如騰飛,妙不可言。”


    周梓婷,“……。”


    清韻真的快哭了,這不是要她脫皮了,這分明就是要把她往死裏逼的節奏!


    清韻一口老血堵在喉嚨裏,差點噴薄而出。


    嬤嬤沒覺得有什麽,多少人想穿這身嫁衣都沒機會呢,嫁衣越重,代表著身份越尊貴,吃多少的苦頭都是值得的。


    清韻撇了撇嘴,她知道她抗議沒用,她摸著喜服道,“對了,這裏麵那件衣裳是什麽緞子,穿著很舒適。”


    嬤嬤笑道,“那是前幾日進貢的冰鍛,太後賞給姑娘做嫁衣了。”


    老夫人怔住,有些不敢置信。


    太後竟然把冰鍛賞賜給了清韻?


    要知道冰鍛之尊貴,那根本就不知道詞來形容,它是天上之巔的雪蠶吐的絲織造而成,穿在身上,便是在炎炎烈日下暴曬幾個時辰,也不會覺得熱。


    上一迴進貢冰鍛,還是八年前啊。


    當時瑾淑縣主有些中暑,太後就把冰鍛給她做了衣裳,冰鍛稀少,堪堪隻能做一件衣裳,多的餘料,瑾淑縣主給端敏公主做了件肚兜。


    太後貴為太後,到現在,也沒有一件冰鍛做的衣裳,這一迴賞賜給了清韻,下一迴進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清韻沒想到冰鍛竟然這般珍貴,她有些驚訝,問道,“太後為什麽把冰鍛賞賜給我?”


    嬤嬤笑道,“三姑娘心地善良,贈醫施藥十天,不但分文不取,聽說還花了差不多兩萬兩銀子,此等善舉,奴婢活了半輩子還沒聽聞有哪個大家閨秀如三姑娘這般。太後很是讚賞,就賞賜給姑娘了。”


    嬤嬤說著,心底加了一句,這一迴進貢不知道怎麽迴事。宮裏上下都知道太後自打先皇駕崩後,就沒有穿過大紅的衣裳,哪怕是穿在裏麵的。


    進貢的使臣竟然把緞子染成大紅色,膽子還真是不小。


    要不是太後心情不差,進貢使臣的腦袋哪怕有十個也不夠砍的。


    也是三姑娘福氣到了。能得到冰鍛,雲貴妃都氣慘了,八年前,她就肖想冰鍛了。


    隻是太後都沒有,這一迴怎麽也得先緊著太後,她還想著能多點邊角料做個肚兜涼快涼快呢。


    誰想到,太後竟然把冰鍛賞賜給了沐三姑娘?


    雲貴妃給太後撒嬌,要太後把冰鍛賞賜給她,太後斂眉了,“賞賜出去的東西如何能要迴來?”


    雲貴妃一時嘴快。道,“賜婚的懿旨都能收迴,怎麽不能……?”


    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後嗬斥住了,然後罰了三天緊閉。


    冰鍛穿在身上,清爽的叫人忍不住想哼哼了。


    太後賞賜的冰鍛,她是喜歡到骨子裏了。


    喜歡的老夫人讓她快把嫁衣脫下來,免得弄髒了,她還有些依依不舍,不想脫啊。


    清韻又迴了東暖閣。換下喜服,穿迴原來的衣裳後,她摸著冰鍛,愛不釋手。


    周梓婷幾個也好奇冰鍛長什麽模樣。也都跟了來。


    她們伸手摸冰鍛,驚歎道,“好滑的緞子,就像是隔了七八層雲錦摸冰塊的感覺。”


    涼爽但不冰冷刺骨。


    喜鵲站在一旁,看著幾雙手在清韻嫁衣裳摸過來摸過去,她都有些急了。別給摸壞了啊!


    沐清芷有些吃味了,說出口的話就跟吃了幾壇子百年老陳醋一般,“三妹妹真是好福氣。”


    連要殺她的太後,居然都舍得把自己沒有的東西賞賜給她,她何德何能?


    清韻知道她們羨慕妒忌恨,夾酸帶醋的話,她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讓喜鵲把喜服疊好。


    隻是她總覺得有人盯著她,清韻轉身朝門口望去。


    門口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正巧有丫鬟進來,清韻隨口問道,“方才誰在外麵?”


    丫鬟迴道,“五姑娘在門口站了片刻,就走了。”


    是她?


    難怪她覺得不舒服了。


    清韻一笑置之,沒有放在心上。


    遠處,迴芙柔苑的路上。


    沐清柔走的有些快,丫鬟緊隨其後,知道沐清柔妒忌清韻擁有冰鍛,她勸道,“姑娘,你別生氣,你和三姑娘一樣都是皇子妃,她有的,你出嫁都會有。”


    沐清柔冷笑一聲,“她有的我都有?她有鎮南侯府和宮裏抬來的雙份聘禮我有嗎?我有外祖父送來的孤本善本古玩字畫嗎?沒有!”


    她有的隻是一個期盼她飛黃騰達卻一毛不拔的外祖家!


    越想越氣,沐清柔朝前走了數步,走到一盆開的嬌豔的牡丹花錢,發瘋似的,狠狠的拽著牡丹花。


    很快,花瓣就零落了一地。


    看著一地的狼藉,她才舒坦了些。


    遠處,有丫鬟過來,在她耳畔低語了一句。


    沐清柔眼眶一紅,拎起裙擺朝前走去。


    再說清韻,換下嫁衣後,她又迴了正堂,陪老夫人說了會兒話,老夫人就轟她迴去練習跳舞了,而且叮囑清韻穿鎧甲練舞。


    清韻心酸的厲害的。


    周梓婷忍俊不禁,她笑道,“我一會兒要出門一趟,下午再陪你練舞。”


    清韻就帶著鳳冠霞帔和鎧甲,往泠雪苑走去。


    結果走到半道上,遠處有唿叫聲傳來,而且那聲音很熟悉,是綠兒的。


    清韻瞥頭,就見綠兒跑的飛快,她手裏好幾串糖葫蘆,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青鶯看著她,一邊拚命的跑,一邊喊救命,然後四下張望,皺眉道,“見鬼了不成,根本沒人追她,她喊救命做什麽?”


    她說的隨意,喜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要說的這麽嚇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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