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不大想見右相夫人,可是人家登門求見,還隻見她,她總不好不見。


    出了春暉院,有丫鬟在前麵帶路。


    青鶯跟著後頭,嘴撅的高高的,幾乎能懸壺了。


    就差一小會兒啊,姑娘以後見了大夫人就不用福身請安了,狠狠的落她麵子,偏偏右相夫人來找她,這麽一打岔,這事肯定不了了之了。


    有什麽事,右相夫人需要單獨跟姑娘說的,不能當著的老夫人的麵說呢?


    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丫鬟就道,“三姑娘,右相夫人就在前麵的醉風亭。”


    遠遠的,清韻便瞧見假山堆砌,花團錦簇中,有一涼亭,六角飛簷,結構精巧,玲瓏別致。


    離涼亭近了,還能聽到涓涓水流聲。


    涼亭裏,設了五個銅爐,其中一個熏著香,另外四個則是冰爐,冒著絲絲寒氣,格外涼爽。


    一個身著千草綠交織綾暗花仙鶴紋裙裳的貴夫人,背對著涼亭,眺目遠望,但難掩一抹貴氣。


    她身後站著兩個穿戴一模一樣的丫鬟,見清韻過來,丫鬟小聲提醒道,“夫人,沐三姑娘來了。”


    右相夫人迴頭,便瞧見了清韻。


    清韻今兒穿戴很尋常,隻是一身梔子色花素綾裙裳,頭上也隻戴了兩隻玉簪,臉上未施粉黛,但白裏透紅,嬌豔可人。


    右相夫人眸光有些驚豔,隻是稍作打扮,便殊色驚人了,絲毫不遜於瑜兒,要是盛裝打扮,隻怕要把瑜兒比下去了,這樣的美人兒,也難怪大皇子舍不得放手。


    右相夫人在打量清韻,清韻則福身給她見禮,“見過右相夫人。”


    雖然是福身請安。但背脊挺得直直的,聲音也清脆溫和,餘音嫋嫋,娓娓動聽。


    請過安。清韻站起身來,望著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年約三十七八,眼角有皺紋,但風韻猶存,端莊賢淑。可見其年輕時,有多漂亮了。


    但清韻看了兩眼,眉頭不期然皺了兩下,因為右相夫人的鼻尖有一抹紅。


    那紅很特別,還有些熟悉,她曾在寧王府沈側妃的臉上見過,像是白玉帶了紅點瑕疵,看的人心裏癢癢。


    清韻多看了兩眼,右相夫人不僅鼻尖上有,下巴上有兩點。還有頸脖子處,紅點還要更多一些。


    清韻眼睛睜大,想看清楚點,可是這時候,右相夫人的丫鬟輕咳了一聲。


    清韻這才迴過神來,有些尷尬,許是她眼神過於赤果了,右相夫人抬手輕碰了下頸脖。


    清韻臉頰微紅,要不是她是女兒家,丫鬟該罵她是登徒子了。哪有盯著人頸脖子看的?


    右相夫人收了手,道,“這幾天天氣悶熱,所以起了些紅疹。本該在府裏安心歇養,實在是不得已才來見三姑娘。”


    紅疹?


    那怎麽可能是紅疹呢,要真是紅疹,她就不好奇了,隻是右相夫人這麽說,她隻能訕笑一聲解釋道。“之前,我曾在寧王府沈側妃臉上看到過和右相夫人一樣的紅點,我還以為是京都流行的妝容……。”


    清韻不說,右相夫人還不知道沈側妃臉上也有這樣的紅疹,這紅疹也是前兩天才長的,當時隻是鼻尖起了一顆,抹了藥,總不見消退,隔了一日,臉上竟然多了兩顆,漸漸的,頸脖子處也有了,她正擔心著呢,畢竟女人都愛美,沒人喜歡臉上脖子上長紅疹,平心而論,要是瞧見別人來會客,臉上脖子上都長了紅疹,她該以為是傳染病了。


    現在,聽清韻說沈側妃也長了,右相夫人倒是安心了。


    這些天,她並未和沈側妃接觸過,也沒聽人說沈側妃有恙,應該不礙事。


    右相夫人也知道清韻醫術高超,要是尋常時候,清韻提起紅點,她會讓清韻幫著把脈,隻是她今兒來,是有別的事,她不想欠清韻人情,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


    清韻知道右相夫人來找她是有要事,方才她已經失禮了,便問道,“不知右相夫人找我是有什麽事?”


    右相夫人輕點了下頭,她看了青鶯一眼,像是要青鶯退下。


    清韻笑道,“右相夫人有話不妨直說。”


    言外之意,就是有事不必避開丫鬟。


    青鶯撅了下嘴,有什麽事,右相夫人不能當著她的麵跟姑娘說的,好在姑娘信任她,她非得要聽,還豎著耳朵聽!


    清韻不屏退丫鬟,右相夫人是沒有權利讓青鶯走的,她道,“我來找三姑娘,確實有事,昨兒大皇子去相府找相爺,有意解除婚約,這事三姑娘可知道?”


    聽右相夫人這麽問,清韻眼角下意識的跳了下,這話不好迴答啊。


    說她不知道吧,那是撒謊騙人,她明明就知道楚北昨天去了右相府,目的就是為了解除婚約。


    可她要說知道吧,她居於深閨,這事也沒有流傳開,她知道,定然是楚北說的,還沒嫁人呢,就和楚北往來密切,有損閨譽啊。


    右相夫人登門,顯然是楚北要求解除婚約的事,非但沒有成功,反倒惹惱右相夫人了,也是,女兒無緣無故被人退親,做娘的不生氣才怪了。


    隻是楚北現在是大皇子,身份不再是鎮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有些話,右相夫人不便對楚北說,所以隻能迂迴的來找她了。


    得罪她,總比得罪大皇子好。


    想著,清韻不由得一笑,笑聲來的怪異,不像是得意,不然右相夫人都要以為清韻不知道大皇子退親的事,想著知道了,高興壞了,沒憋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右相夫人聲音有些不虞。


    她現在心裏很急躁,尤其她麵對的還是要搶她女兒皇子妃,將來帝後之位的人,她沒法心平氣和的跟她說話,哪怕她知道清韻並沒有什麽錯,她也是一個無辜之人。


    可同樣都無辜,做娘的肯定偏向自己女兒啊,要是偏向外人,指不定外人都要以為她腦子有病了。


    清韻笑意收斂,道,“大皇子找右相退親,右相夫人來找我,應該不隻是告訴我這事這麽簡單吧?”


    右相夫人看著清韻,她唇瓣抿成一條線,道,“京都關於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爺的流言,我也知道,我不否認,他確實是楚大少爺,是和沐三姑娘有婚約的鎮南侯府大少爺,但他也確實是皇家玉蝶上記載的大皇子,是和瑜兒有白首之約的大錦皇長子,六年前因為身中奇毒,所以和雙生皇子掉轉了身份,現在又迴歸原位,這些事,我想不用我多說,沐三姑娘應該知道的比我更清楚才對。”


    清韻點頭,表示她都知道。


    右相夫人繼續道,“三姑娘和瑜兒都是可憐人,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各就各位,可偏偏出了岔子,你和瑜兒的遭遇都叫人同情,但大皇子為了三姑娘,就不惜要退掉瑜兒的婚約,是不是過於傷人了?”


    聽右相夫人反問的話,清韻覺得壓力很大,因為她很通情達理,要是來野蠻的,清韻還能招架,現在根本招架不住了。


    直覺告訴她,右相夫人的通情達理就是一個坑啊,等著她往下跳呢。


    她怎麽樣才能把坑繞開呢?


    清韻扭眉思岑,一直沒說話。


    右相夫人好脾氣,但是她身邊的丫鬟就急躁了些,她道,“昨兒大皇子上門要退親,我家姑娘知道了,傷心欲絕,羞憤自盡,要不是夫人發現的及時,指不定這會兒都……。”


    丫鬟說著,右相夫人喝止住她,“多嘴!”


    丫鬟瞪時不語了,縮著脖子往後站。


    罵完,右相夫人望著清韻道,“丫鬟缺少管教,讓三姑娘見笑了。”


    清韻心底好笑,她不是傻子,丫鬟到底是多嘴,還是奉命說話,她分的清楚。


    隻是周二姑娘羞憤自盡這事,讓清韻有些坐不住了,要是大皇子為了退親娶她,而背負一條人命,且不說大皇子被人怎麽議論了,她肯定會背負一條紅顏禍水之名。


    清韻望著右相夫人,問道,“周二姑娘沒大礙吧?”


    右相夫人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道,“發現的及時,沒什麽大礙,隻是瑜兒情緒悲憤,我真怕退親,她會做出什麽傻事來,她性子高傲,寧肯守寡一輩子,也不肯背負被人拋棄的名聲,我是逼不得已才來找三姑娘的……。”


    說著,右相夫人眼眶通紅,聲音也弱了下去。


    清韻隻覺得心口被一塊巨石壓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聽得出周瑜姑娘的態度了,她寧肯死,也不答應退親。


    右相夫人心疼女兒,所以來找她了。


    “右相夫人想我怎麽做?”清韻語氣平淡,問道。


    右相夫人拿帕子抹幹眼淚,道,“我不敢強求三姑娘,我隻想瑜兒好好活著。”


    青鶯站在一旁,沒差點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還說不強求姑娘,大皇子要退親,周二姑娘就尋死覓活,她要活的好好的,就要大皇子不答應退親,答應娶她唄!


    她的不強求,就是要姑娘放棄嫁給楚大少爺做嫡妻!


    現在大皇子要退親,她來求姑娘,是要姑娘勸大皇子改變主意啊!


    這還不算強求,那什麽算強求?!


    清韻看著右相夫人,她清澈明媚的雙眸,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來,她把玩著繡帕,道,“右相夫人,你的不強求,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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