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清韻為何跟她道賀。


    直到第二天上午,一道聖旨傳來,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清韻給她道賀是祝賀她抬為平妻。


    她昨晚確實也想到平妻上了,但隻是閃過這樣的念頭,就很快被她給否決了。


    五姑娘將來會成為皇後,侯府怎麽可能抬她做平妻,來羞辱大夫人給她和五姑娘難看呢?


    可明黃的聖旨握在手裏,由不得她不信。


    秋姨娘眉間難掩一抹欣喜,要是以前,她或許對平妻之位沒那麽在意,以她皇上賞賜,曾經二品禦侍女官的身份,侯府丫鬟婆子不敢慢待她,她也不用去正妻麵前卑躬屈膝,這就足夠了。


    可現在不同了,她懷了孩子,她不希望孩子出生,就頂著庶出的名頭。


    秋姨娘很高興,可是大夫人就不高興了,臉色那叫一個難看,黑的就跟夜幕降臨時的天空似地。


    聽到有公公來傳旨,她以為是皇上賞賜東西給沐清柔,卻沒想到是一道抬秋姨娘為平妻的聖旨!


    這道聖旨對她來說是羞辱,是奇恥大辱!


    大夫人疼的鑽心,她拳頭攢緊了,望著侯爺道,“侯爺是什麽時候遞的奏折要抬秋姨娘為平妻的,為何我都不知道?!皇上才給清柔賜婚,她將來是要做皇後的,侯爺卻在這時候抬秋姨娘為平妻,是存心羞辱我們母女,讓整個京都看我們母女的笑話嗎?!”


    被大夫人當著一眾丫鬟婆子的麵給吼了,侯爺臉色鐵青。


    他冷看著大夫人,“我為何會抬平妻,你迴忠義伯府,讓忠義伯解釋給你聽!”


    侯爺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大夫人臉色慘白,身子虛晃。


    她塗著鮮紅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掐進手心裏,可是她都沒覺察到疼,她隻覺得天旋地轉。


    侯爺這麽說。就不怕忠義伯府來質問他,給她討公道。


    侯爺抬秋姨娘為平妻,沒有知會她,卻和忠義伯府通了氣。這麽大的事,忠義伯府都不跟她說一聲!


    昨天下午,大嫂還來侯府跟她套近乎,她都隻字未提!


    大夫人恨不得馬上迴忠義伯府問個究竟,可是她等不及。她望著老夫人道,“侯爺遞奏折抬秋姨娘為平妻的事,老夫人你也知道?!”


    看著大夫人布滿血絲,駭人的臉色,老夫人皺了下眉頭,“秋姨娘是皇上賜給侯爺的,她原就是二品女官的身份,你難道就沒點心裏準備,她是給侯爺做平妻的?現在聖旨已下,秋姨娘是侯府二夫人的事已經板上釘釘。她懂規矩知禮儀,有她幫襯你,你會輕鬆許多,你若是覺得侯府待你涼薄,委屈了你,你可以去跟皇後告狀,到那時,會是什麽後果,你若是不清楚,可以去問忠義伯。”


    侯爺和老夫人根本就不願意和大夫人談論抬秋姨娘為平妻的事。直接推給忠義伯,因為他們都知道,大夫人很生氣,不論他們說什麽。她隻生氣,隻覺得侯府對她不公,那樣還有說的必要嗎?


    就衝大夫人離間江家和侯府,是善妒,乃七出之條。


    明著杖斃方媽媽,暗地裏卻放了她。是不順父母,更是七出之條。


    縱容方媽媽收買道士弄虛作假,縱然侯府真的會出一位皇後,可這種行為是犯了國法的,按理該處以死刑。


    其實還要多一條偷盜,大夫人指使丫鬟偷清韻的銀票,隻是沒鬧大,所以不知道,但這卻是她犯的錯。


    要不是侯府顧忌顏麵,就該休了她,直接扶持秋姨娘做正妻,而非平妻了。


    屋子裏氣氛很怪異,老夫人要迴春暉院了。


    孫媽媽扶她起來,老夫人發現清韻站在那裏扭帕子,一臉糾結神情。


    老夫人見了,就笑問道,“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


    清韻望著老夫人,道,“祖母,有件事,我想不通。”


    清韻聰慧機靈,還有她想不通的事?


    她倒是要聽聽是什麽事難住她了,便問道,“什麽事想不通?”


    清韻拿帕子碰了下鼻子,掩去嘴角笑意,不枉費她傻站在那裏,做了半天木樁子,總算問她了,那她就不恥下問了。


    清韻看了眼秋姨娘,又望了眼沐清柔道,“祖母,昨兒皇上給五妹妹賜婚,侯府上下賞了兩個月月錢,但我沒給五妹妹道賀,所以泠雪苑上下沒有,我今兒早上,態度真切的給五妹妹道賀了,五妹妹說晚了,丫鬟們還是沒賞錢,現在皇上又給秋姨娘下了聖旨,抬她為平妻,我猶豫著要不要早點跟秋姨娘道賀,不然迴頭泠雪苑上下又沒賞錢,她們該埋怨我了。”


    聽清韻說這話,一屋子人都倒抽氣。


    五姑娘膽子真大,大夫人氣都快氣死了,她還要給秋姨娘道賀,還當著她的麵,這不是往大夫人傷口上撒鹽嗎?


    而且她撒鹽的方式,是那麽的獨特,叫人挑不出錯來。


    因為是五姑娘埋怨三姑娘在前,三姑娘在反省,畢竟犯了一次錯,不能再犯第二迴了。


    秋姨娘站在一旁,她拿著聖旨的手有些顫抖,她何德何能,讓三姑娘如此幫她。


    沐清柔得了聖旨,侯府高興上下賞賜了兩個月月錢,整個侯府都歡唿雀躍。


    今天,她抬為平妻,對侯府來說也是喜事一件,畢竟多了一個知規矩懂禮儀的二夫人。


    但是,大夫人這麽生氣,侯府怎麽可能跟昨天一樣賞賜丫鬟們月錢呢,怕是連一個銅板都沒有,也沒那大膽的丫鬟敢提這事。


    可是清韻提出來了,還點名了替泠雪苑丫鬟們要賞錢,老夫人能不給嗎?


    給,是幫她立威,讓侯府上下為有這個二夫人高興。


    不給,就是駁她這個二夫人的麵子,往後那些下人對待她時難免存了慢待之心。


    屋子裏氣氛很微妙。


    老夫人還站著,嘴角有些抽,她要是知道清韻在糾結這事,她絕對不問。


    可現在清韻都說了。她連打馬虎眼都不行。


    倒是周梓婷望著清韻,問道,“三妹妹不是不懂禮數的人,昨兒你忽然走了。應該是有什麽心事吧?”


    清韻低斂眉頭,道,“昨天看著若瑤郡主寫給我的信,讓我想到了大皇子,楚大少爺為了找他。才忽然離京……再想到二皇子,道賀的話實在說不出口,我才先走的。”


    二皇子能有如今的風光,全是因為大皇子出了事,也算是把快樂建立在大皇子的悲慘上,對即將嫁進鎮南侯府的清韻來說,確實不是什麽可喜可賀的事。


    周梓婷笑而不語,她確定,清韻這是為丫鬟們討公道。


    五表妹到底還是太嫩了,她現在應該巴結三表妹才對。她卻處處和三表妹作對,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周梓婷不說話了,屋子裏就沒人說話了。


    最後,還是老夫人先說話,“侯府有了二夫人,是件可喜可賀的事,侯府上下賞兩個月月錢!”


    聽老夫人這麽說,沐清柔不滿了,“祖母,娘又沒做錯什麽事。爹爹抬秋姨娘為平妻,娘已經夠委屈了,你還要賞下人們月錢,侯府要是容不得我們母女。那我們走就是了,以後侯府……!”


    大夫人站在一旁,聽沐清柔的話,心咯噔一下沉了,忙將沐清柔拉住。


    老夫人最討厭的就是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啊。


    誰要是背棄侯府,背棄祖宗。老夫人也會棄之如敝履的。


    沐清柔話沒說完,但是她話裏的意思,大家都聽清楚了。


    她這是仗著皇上聖旨賜婚,未來皇後的身份,要挾老夫人打消為秋姨娘抬了平妻一事道賀,甚至以後把秋姨娘這個平妻幹晾著的想法,不然她就和大夫人離開侯府迴忠義伯府。


    這算是要和侯府恩斷義絕了,以後她做了皇後,侯府別想靠著她謀榮華富貴。


    清韻聽得嘴角都在抽,從來隻聽說過過河拆橋,或者過了一半把橋給拆了,還沒見過沐清柔這樣的,橋都還在建呢,她就要拆橋了……


    她是不是覺得隻要她是命定皇後,哪怕蠢成豬,皇後之位都是她的?


    清韻真心覺得慧淨大師是不是忽悠人的,就跟上迴她抽到兩根簽,他就說她抽簽姿勢不對,難不成他算出侯府會出一位皇後時,姿勢也不對?


    老夫人臉沉著,冷看著沐清柔,聲音像是從遠方飄來一般,“你們要迴忠義伯府常住,我現在就讓馬車送你們去!”


    沐清柔性子倔強,讓她認錯,還真不容易。


    大夫人攢緊拳頭,說好話道,“清柔隻是一時嘴快,說錯了話,老夫人別跟她一般見識。”


    說著,拉著沐清柔道,“聽話,快跟老夫人賠不是。”


    沐清柔咬著唇瓣,一臉的委屈,大夫人跟她一再使眼色,她才賠禮道歉。


    她就不明白了,她可是未來的皇後,她們都該巴結她才對,可現在呢,還是被她們欺在頭上!


    她忍無可忍。


    道了歉之後,大夫人就拉著沐清柔出了門,她沒有迴內院,而是坐馬車去忠義伯府。


    忠義伯府還不知道侯府把秋姨娘抬了平妻的事,聽到大夫人說,個個都睜大了眼睛,“怎麽會呢,清柔賜婚給了二皇子,是未來的皇後啊,侯府就算落你的麵子,也不敢落二皇子的麵子啊。”


    外麵,忠義伯走進來,眉頭皺緊道,“侯府鬧出收買道士的事,第二天下午,我就知道侯爺有意要抬平妻的事了,當時我想跟你說的,隻是侯府門前鬧事的人多,侯爺也閉門不出,我想抬平妻的事不至於這麽急,或者你也知道,就沒說了,後來又知道清柔是未來皇後,料想侯爺看在清柔的麵子上也打消這念頭了,誰想這麽快抬平妻的聖旨就下來了,怕是侯爺把供詞給我看時,抬平妻的奏折就已經送進宮了。”


    “供詞?”大夫人敏銳的捕捉到這兩個字。


    忠義伯輕歎一聲,吩咐小廝去書房把供詞拿來。


    大夫人見到供詞,臉都白了。


    那是方媽媽在刑部大牢招認的供詞。


    方媽媽供認不諱,是大夫人指使的她在給江家的賀禮上動了手腳,也是她讓婆子手下留情,留她一命的。


    還有其他一些大夫人做的事,比如貪墨侯府銀錢等,更重要的是,當初清韻會吃到夾了繡花針的饅頭,也是因為大夫人生氣沐清柔推倒沐千染,清韻不甘心背黑鍋。


    大夫人把要清韻認罪的事交給方媽媽,方媽媽就想到讓清韻畏罪自盡。


    這樣心狠手辣的嫡妻,休了都不為過。


    侯爺念在十幾年的夫妻情分上,才網開一麵,隻抬了個平妻,沒有休了她,已經仁至義盡。


    如果再讓他發現大夫人視侯府家規如無物,他不會再留半點情麵了。


    忠義侯看到供詞時,臉火辣辣的燒疼著,隻覺得教女無方。


    要是以前,他或許還會訓斥大夫人兩句,現在看在沐清柔的麵子上,也是盡量忍著。


    他道,“奏折送進宮時,還沒人知道清柔會是未來皇後,不然侯爺也不至於做這樣落人臉麵的事,可現在事已至此,也隻能認了。”


    大夫人捏緊拳頭,道,“可是我不甘心!”


    忠義伯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清柔將來做了皇後,你還會把一個小小侯府看在眼裏嗎?做人別眼皮子太淺,你把陽哥兒教好才是正經,還有大好的前程等著你們呢。”


    之前,忠義伯還心急伯府恢複侯府的事。


    現在他不急了,他外孫女會是將來的皇後,隻要生下皇子,這大錦朝都是他們一家的。


    經過忠義伯一番開導,大夫人心情好了許多。


    她也明白,她現在要盯著的不是侯府,而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安郡王是二皇子的勁敵啊,得扳倒他才行。


    迴了侯府後,大夫人沒有再吵鬧,甚至幫秋姨娘換住處,吩咐周總管找人牙子給秋姨娘挑丫鬟,總之,很賢惠。


    轉眼,一天就過去了。


    侯府抬了平妻的事,沒有在京都引起轟動,因為有另外一件事更轟動。


    楚大少爺和逸郡王護送大皇子的棺槨迴京,距離京都不過四十裏路了。


    以他們的腳程來看,明天上午就能迴京了。


    因為之前就有猜測,說大皇子出事了,所以真知道時,大家並不震驚,隻感慨一聲:英年早逝。


    這一天上午,城門口,不約而同的聚集了一群百姓。


    還有下了早朝的文武百官,都來城門口迎接大皇子的棺槨迴京。


    看著從遠處而來的送葬隊伍,一溜煙的白綢緞,還有漫天的紙錢,看的人鼻子都發酸。


    為首一人,身穿錦袍,一張銀色麵具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


    安郡王和幾位皇子騎馬走近,臉上都帶著淒哀之色。


    逸郡王看著安郡王,又望著二皇子,他笑了,“本郡王不過離京了幾日,沒想到京都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本以為大皇子掛了,皇儲之位是安郡王的囊腫之物,想本郡王那幾日,是吃不下睡不著,猶猶豫豫了好幾天,想著要不要就此浪跡天涯,再不迴京了呢。”


    ps:故事從這裏發生質變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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