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鎮子上最大的客棧住下,要了五間上房。


    木兮枝選擇祝玄知隔壁那間房,她現在可能是這世上最關心他安危的人了。畢竟他命危,等於她命危,放眼皮子底下看著最好。


    正當木兮枝要拿包袱進房時,木則青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祝玄知一眼,心中疑惑越來越濃。


    說實話,他不理解。


    他不太理解木兮枝為何要選擇住到祝玄知隔壁。


    按照木則青對木兮枝的理解,要是她不喜歡一個人了,會盡量離對方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如今倒稀奇。


    說木兮枝喜歡“祝令舟”吧,她整天跟人家吵架,就連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起來。


    說木兮枝不喜歡“祝令舟”吧,她又時刻關注著他,來的路上要跟他挨一塊,住房也要住他隔壁,非得把人拴眼皮子底下似的。


    不過木則青依然沒幹涉。


    塗山邊敘卻看不過眼了:“小師妹,不如你住我這間吧。”


    他說的那間離祝玄知很遠,一間南,一間北。意思是他們分開點住比較好,不容易吵起來。


    不等木兮枝迴話,歲輕也推開塗山邊敘的房間,將人推進去,淡然道:“綰綰愛住哪間就住那間,你何時變得這般多管閑事。”


    “我多管閑事?”


    “這不是為……”塗山邊敘想辯解說是為她好。


    “哢”一聲,歲輕也將他推進去後,關上了房門,塗山邊敘便不說了,聲音戛然而止。


    木兮枝眨眨眼。


    歲輕也又對還站在客棧走廊的她說:“小師妹你早些歇息。”目光觸及一樣尚未進房的木則青和祝玄知,順便也跟他們道一句。


    木則青“嗯”了聲;


    祝玄知微微頷首卻不語;


    木兮枝左手拎裝衣物的包袱,右手拿著從客棧櫃台順來的零嘴,朝隨歲輕也一笑:“好。”


    歲輕也進房關門。


    木則青還記掛著在街上突然出現又突然逃走的邪物,怕它會再次出現,在進房間前,叮囑木兮枝小心為上,有事記得喊他。


    也有另一層意思,晚上和衣而眠,便於他遇事破門而入。


    “知道了,大哥。”木兮枝露出個我懂的表情,沒人比她更怕死了,遇妖魔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很少有逞強的行為。


    木則青也進房了。


    客棧走廊還剩下兩人,那就是木兮枝、祝玄知。


    祝玄知打量了她幾眼,不著急著進房裏去,問道:“住我隔壁,也是為了方便保護我?”


    木兮枝:“是啊。”


    他忽然變得更冷淡了,言辭犀利道:“你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己吧,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還整天嚷嚷著要保護別人。”


    說罷,進房關門。


    木兮枝:“……”什麽嘛,好心當成驢肝肺,哼,她拎包袱走進自己的房間,關門時刻意弄出些聲響,表示對他的不滿。


    兩個時辰後,鎮上的宵禁已經開始,長街悄然一片。


    忽有東西無聲地掠過長街兩側高低起落的房屋樓閣,幾乎是瞬間便有驚唿響起,穿破寂靜:“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客棧內,熄了燭火的昏暗房間,木兮枝睜開眼。


    與此同時,門被人推開。


    推門進來之人是木則青,手持一把長約三尺的桃木劍,隨時除邪物的姿態,他冷靜道:“好像出事了,你這裏可有異常?”


    木兮枝快步走到他麵前:“我這裏沒什麽異常,我剛聽到有人喊死人了,是客棧裏的人?”


    木則青:“不知。”


    但從發出聲音的距離來看,出事地點應該就在客棧裏。


    木兮枝忽然想起什麽,急急忙忙往外跑,木則青不解,唯有跟上,隻見她出門拐彎到隔壁猛敲門:“祝令舟,你在麽?開門。”


    木則青看到這一幕才明白木兮枝跑出來的原因,她看起來非常在意這位雲中大公子的性命,他鮮少見她這麽關心一個人。


    房間裏沒人應。


    木兮枝想推門進去,發現門是反鎖著的,反鎖歸反鎖,不代表一定有人在,叫了幾遍皆無人應答,也有可能被邪物從窗戶擄走。


    若是如此,性命攸關,木兮枝準備徑直撞開房門,木則青都沒能來得及攔她:“綰綰!”


    木兮枝毫不猶豫撞門。


    可她並沒撞到門板,反而撞進了一個溫熱硬朗的少年懷裏。


    “你……”祝玄知輕愣,懷裏那具身體軟香,是這幾天來逐漸熟悉的女兒香。他雙手還停在拉開房門的動作上,掌心無故發癢。


    木兮枝捂住撞疼的鼻子抬起頭,怕疼的她原地跳腳:“原來你在房間啊,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叫了你幾遍也不理我。”


    他們緊貼著的身體分離。


    因肢體接觸繁衍散開的快感隨之消失殆盡,祝玄知強行壓下想再觸碰木兮枝的欲望,現如今,他有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


    一是,因她喜歡祝令舟而抵觸她此人,二是,因觸碰她會有前所未有的歡愉而導致他不僅不排斥她的靠近,反倒產生享受沉淪。


    到底為何會如此?


    祝玄知指甲嵌入皮肉中,痛意驅散了僅剩無幾的快感:“我說過了,不要叫我祝令舟。”


    木兮枝還在揉著被祝玄知胸膛撞到發疼的鼻子,聽完氣唿唿道:“所以,你才會不理我?”她震驚了,這是什麽破理由?


    祝玄知默認。


    木則青那張冷麵難得露出複雜表情,被父親教導成妹控的他見不得她受委屈,不僅替她說話:“祝道友,她方才很怕你出事。”


    聽到這句話,祝玄知腦海裏立刻浮現木兮枝心急如焚撞門,結果正好遇上他從裏麵打開門,最後她撞進他懷裏的那一幕。


    可木則青說錯了。


    木兮枝方才不是怕他出事,她怕的還是祝令舟出事,祝玄知自然不會為此有一絲的感動。


    祝玄知沒什麽情緒地“嗯”了一聲,然後就沒然後了。


    木則青這時道:“先下樓看看情況。”住在樓梯附近的塗山邊敘和歲輕也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就推門而出,下樓一探究竟了。


    木兮枝也沒指望祝玄知感激自己的關心,見他平安無事便轉身下樓,懶得跟他計較太多。


    在她快要下到客棧一樓大堂時,聽到一道柔和低沉的嗓音。


    “死者的脖頸被獠牙咬斷,傷口似兇獸所為,可他肩上又有屬於人的掐痕,也不排除兇手是人的可能性,先封鎖整間客棧吧。”


    這道嗓音剛落下,掌櫃那粗獷的聲音就響起了:“封鎖整間客棧?我怕客人不願意,他們要走,我也無權扣押他們啊。”


    果然發生命案了。


    木兮枝目光越過樓梯,落到站在人群裏的白衣公子上,在看清對方樣貌那一刻,腳步一頓。


    “怎麽停下了?”木則青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走在最後的祝玄知也看著大堂,那白衣公子不是跟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祝令舟,是誰?


    祝令舟穿著一襲幹淨如雪的白衣,身姿清瘦挺拔,漆黑如墨的黑發用絲絛束起,眉眼如畫似的,氣質如華,鶴立於人群之中。


    他剛檢查完死者的屍體,發現有人在看自己便抬頭看過去。


    這一看,祝令舟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的三人,分別是他弟弟祝玄知,一名容顏靈動俏麗少女和一名看似不苟言笑的青年。


    那少女正歪著腦袋盯著他看,祝令舟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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