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如宴的語氣很是語重心長,“是七表妹自己要求著仆從侍衛們手守著不讓府裏的姐妹和長輩們進來的,還是隨從們自己自作主張,不肯叫人進來。”


    這話可是直接敲定了李玉情的罪名,要是李玉情說是她自己讓仆從侍衛們把守著,就說明她是個不尊長輩,率性妄為的人。


    要是李玉情說是奴仆侍從們自作主張的,那就是李玉情禦下不嚴,讓底下的人做了不對的事情。她們兩姐妹作為長者,是能順著話說出要替李玉情管教下人的事的。


    李玉情自然把她們兩姐妹的心思摸的透透的,沒接這茬,隻是說:“姐姐們今日等急了,快進來坐下吧,祖母今日來看過你們沒?”


    李玉情說這話是眼神有些黯然,像極了觸了傷心事的模樣。


    這自然是做給兩姐妹看的,在外人眼裏看來,李玉情還是十分濡慕自己的親祖母周氏的。


    黃如宴和黃如筱姐妹兩人,要說最恨李玉情的,自然是小些沒那麽懂事沉穩的黃如筱了,她逮著能對付李玉情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放手給別人的。


    果然,黃如筱搶了黃如宴的話,麵上一臉春風得意,很高興的說:


    “祖母今日來過了,明日就是紫灝學府開學的日子了,祖母怕我們準備不好東西,還特意過來囑咐了幾句,又送了好些吃食物器物,說是給我們賞玩的,還送了一些布匹衣料,說就要換季了,讓我們兩姐妹做幾身漂亮的新衣來。


    怎麽七妹妹問這個問題,難道外祖母從我們蘭香院出來後,沒有去七妹妹的春芽院看看嗎?”


    黃如筱說完最後一句,似有些說錯話了似的捂著嘴,臉上的表情變的小心翼翼起來,又很小聲的嘀咕著:“蘭香院就挨著春芽院呐,出門就能見著春芽院的院排,外祖母怕是不會記不得要去春芽院看看的事。”


    不是記不得去,那就是不想去。這個李玉情再怎麽厲害,還不是孤寡沒人疼愛的相!親身父親不疼寵,這嫡親的祖母也不是打心裏麵喜歡她的!


    黃如筱雖然是小聲的自言自語,但這周遭又恨安靜,李玉情離著她也很近,說給誰聽,意圖顯然不言而喻。


    李玉情順從的往黃如筱瞧去,黃如筱表情有一瞬間得意非常,但又很快隱了去,親熱的拉著李玉情的衣擺,道:


    “七表妹也別怪外祖母沒來看你,外祖母也是上了年紀,想要做什麽事就轉頭忘了,外祖母身邊的人也真是,怎麽不曉得提醒一下,倒讓七表妹傷心了!”


    這話一聽就是個客氣話,主子要做的事肯定是提前就要叫底下的人安排好的,主子不會記得,但手下的人肯定是不會忘記的。


    黃如筱愁眉微擰,很是為李玉情著急擔憂的模樣。


    李玉情微撇了撇嘴,歎了口氣:“祖母太忙碌了,忘記了也是正常。”


    黃如宴接道:“是啊!是啊!七表妹肯體諒外祖母那真是最好了祖母每日誦經卷,焚香抄經書,真是忙碌的很。”


    李府的人都知道,周氏自從沒了掌管李府的權利後,不可謂不清閑,每日沒得事幹,便愛上了禮佛,要知道周氏年輕時候可是不信佛的,這會子變得愛禮佛了,原因是顯而易見的。


    幾人行走之間,已經進了有一麵大琉璃窗的客廳裏。黃如宴和黃如筱的眼神霎時亮了幾瞬,兩人都坐在了柔軟幹淨的沙發上,手不由自主的撫摸著沙發的套子。


    兩人不愧是親姐妹,這喜好也一樣。


    李玉情讓小丫頭們上茶,上點心,茶點上來後,黃氏兩姐妹沒有絲毫客氣的就上手吃了起來。


    這茶點都是新木齋的,黃氏兩姐妹愛吃這家鋪子的東西。


    “七表妹明日如何打算,是準備在學府裏麵吃,還是自己做著吃,要是自己做著在府上吃,不如我們就搭個夥一塊吧!”


    黃氏姐妹雖然叫母親小周氏迴去後,派幾個家裏常吃的廚子過來料理平日的吃食。


    但小周氏才剛沒走幾天,還沒來得及派人過來,黃氏兩姐妹近日的吃食都是隻入口幾口,吃的多是茶點和外麵酒樓裏買來的吃食。


    黃如筱和黃如宴嘴挑的很,嫌棄極了李府的吃食,也不能每日都吃外麵的東西。


    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李玉情的廚子做菜極好吃,便每日飯點都要來蹭飯吃。


    李玉情是拒絕的,但耐不住黃氏兩姐妹臉皮極厚,不給都能賴著不走,李玉情無法,隻能叫楊廚子給多備了一份。


    李玉情在心裏感歎,不得不說,小周氏教女還是有些功力的,至少這臉皮厚交的極好,臉皮厚,方能走遍天下呐!


    李玉情對著自己不太厚的臉皮有些憂愁,自己臉皮還是太薄了,得練!


    雯香斜眼瞅了一眼李玉情,咧嘴瞪眼,好像在說:就你!臉皮還要再厚些,怕是要比城牆還要厚了呢!


    李玉情才不想跟著黃氏姐妹一塊吃飯,就道:“去學府裏麵吃,我愛睡懶覺,怕是起不來吃在家吃完早食。”


    黃氏姐妹眼睛一亮:“那可正好,要是七表妹不用春芽院裏的廚子,那可以借給我們用,我們是能早起的,廚子每月都要發月錢的,給她閑著,還不如喊他做些事情。”


    李玉情嘴角抽了抽這對姐妹實在是個實誠人,臉皮又厚,不好對付。


    李玉情抿起一個笑來:“那自然是可以的,早晨時就把楊廚子借到蘭香院用著吧!”


    黃氏兩姐妹,高興笑了,這笑容是李玉情今日見著最真實的一個了。


    黃氏兩姐妹心情和美,自然喝茶和下手拿點心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忽地,碧荷一臉焦急、頭發混亂,一臉熱汗的進來就喊叫道:“楊廚子手不小心就割傷了,好大一個口子!”


    碧荷粗粗的喘著氣,眼圈都紅了,又接著說:“手上出了好多血!周全叫了馬車來把楊廚子給送去了醫館,小姐,這怎麽辦才好呢!都怪我不對…,我跟楊廚子玩鬧,結果他不小心給傷了,流了好多血,嗚嗚嗚,小姐,該怎麽辦…”


    碧荷哭哭啼啼的扯著李玉情的衣袖,已經哭的要喘不過氣了,李玉情皺起了眉,揮開了碧荷扯著的手,語氣冷了下來:


    “這個樣子做什麽!沒看見你家小姐這還有客人在呢!”


    李玉情臉色不愉快的吸了一口氣,喝了口茶才緩和下來了顏麵,這才轉過頭來對著黃如筱和黃如宴兩位表姐道:“兩位表姐,你看…,這廚子也傷了手,怕是也不能給你們做早食吃了,姐姐們不會生氣吧?”


    黃氏姐妹覺得這廚子傷了手的時機太碰巧了,但這個大丫鬟哭的通紅又滿臉熱汗,臉上的焦急自責的表情也不似做假。


    七表妹這兒的人也一直在這,沒有人出去傳信,這事也怕是真的。


    兩人站起了身:“自然是不會怪表妹的,就是不知道那個廚子傷的手傷的嚴不嚴重,手藝那麽好,要是傷的嚴重了,不能動廚那就太可惜了。


    如今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兩個就不叨擾妹妹了,妹妹好好歇歇,明日還要早起上學呢!”


    等著黃氏兩姐妹走了以後,碧荷才從袖子裏摸出一串蒜瓣來,“真是太辣眼睛了!”


    碧荷撅著嘴恨恨道:“我可不會讓楊大哥給她們兩個作裏作氣的做吃的!”


    李玉情笑了個半死,看來她的幾個丫鬟真是得了她的真邃,演戲演的也能把黃家兩個姐妹給騙了過去。


    *


    “快!快!快!”


    “把溫水給端到廂房裏!”


    春芽院的眾人忙忙碌碌,麵上都有些嚴肅。


    李玉情從床上艱難的爬了起來,梳洗了一番,還沒清醒過來,就見碧荷扯著個大嗓門嚷嚷著:“小姐,這個”


    更令人驚歎的是那雙黝黑深邃的瞳孔,仿若是浩瀚無垠的夜幕,神秘又危險,足以將人的靈魂給勾走三魂七魄。


    李玉情抬眼偷瞧殷玄朔時,他仿佛有感應一般慵懶懶散的掀開了眼皮子,一股雄獅掃視自己土地的威懾和輕蔑麵壓來,周遭空氣都凝滯了幾瞬。


    李玉情被這眸光看的一愣,差點被吸進了那雙眼睛的慵懶神秘之中,有些癡迷的迴過了神,心中卻驚顫不已,在永安府時這少年還是個有些幼稚涉世未深的模樣,怎麽這麽一會兒,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莫非是孿生兄弟,李玉情有些迷惑,自己的感觸似乎是出了問題,竟然也不能分辨清楚這個人是不是殷玄朔了。


    還是這就是真正的他?


    殷玄朔輕吸了一口氣,是那個女孩子,永安府府城忽城河畔遇見的那個城,前段時間新木齋裏見著的那個。


    玉雕般的鼻尖不由自主的多嗅了嗅,眼底眸色似墨色般濃鬱。


    李玉情別開了眼,吞咽了口口水,這些日子來京都後,是沒有想過這人的,感情似乎隨著時間和距離刻痕淺淡了起來,如今見了真人,卻是克製不住的心髒狂跳,一時間竟有些想不起來這是何時何地了。


    李玉情低下了頭,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仿佛手腳安錯了位置,動哪裏都不對,動哪裏都有些害羞。


    她雖算曆經了兩世,一世算是現代時的二十年經曆,一世算是如今,但都沒有嚐過情愛的滋味,沒見到喜歡的人是思維理智,能把愛情觀說的頭頭是道,可一見著喜歡的人,頭腦變不聽使喚了,隻曉得害羞無措了起來。


    “小姐怎麽了?”紅玫的詢問聲把李玉情從千絲萬縷的後悔思緒裏拉扯了出來。


    李玉情星辰般明亮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微光,又很快沒有了。


    李玉情抬起來頭,目光仔細搜尋著周圍的人群,想要見的人卻沒有半絲影子,李玉情有些挫敗,不死心的動著耳朵,想要聽見什麽。


    街上人潮如海,人聲鼎沸,仔細搜尋一個人的聲音實在是難的很,李玉情找了半天無果,有些失落的放棄了。


    接下來逛街的時間便提不起精神了。


    往常隻要一逛街,自家小姐就像一個常勝將軍一般精神抖擻,氣宇軒昂,買些什麽都要插一手,自家買東西就算了,還要幫著碧荷她們,楊嬤嬤他們,院子裏的小丫鬟,掃灑的庭院的仆婦…這些人一一都要給買些,嘴上還說為什麽合適,說的頭頭是道,碧荷幾個也無法反駁,也就任著自家的小姐的小姐去了。


    結果今日卻一反常態,不僅沒給別人買,連給自己買都提不起興趣來了,她們幾個丫鬟逗著引導著,小姐也沒有搭理一二。


    粉櫻幾個越想越覺得奇怪,想著事不是路上發生了什麽事,迴想起小姐不對的時候是在一個小攤子前,莫非是那個小攤子上有什麽東西勾起小姐的傷心事了?


    粉櫻邊瞧著李玉情有些失望的臉色,失望?為什呢失望,粉櫻腦子裏越發一頭霧水起來了。


    幾個丫頭暗自打著顏色商量了一會,也沒摸出個頭緒來,也不好開口問。


    她們和小姐感情雖好,但這些事上還是逾越不得的。


    綠桔建議的開口道:“秋陽有些熱了,小姐馬上就要去學府了,曬黑了就不好了。”


    小姐心情不好,再逛下去沒有什麽意思,她們丫鬟也沒了逛街的心情,還不如早早的迴去,免得在外麵出了什麽意外。


    李玉情在自己的領地裏麵是怎麽舒服怎麽來,但一出了門,從頭到腳都搭配的妥妥當當,細致極了。小姐是在外是愛美的,肯定不想被曬黑。


    果然,李玉情從袖子裏掏出來成個絲帕,放在臉色仰頭看了看天上高掛著的秋陽。


    的確很熾熱,亮的人晃眼。


    “走罷,迴府去。”


    幾人從春芽院的角門迴去了,自從這裏的角門修好後,春芽院的人出門辦事都從這出去了。


    守門的楊二見了李玉情一行迴來了,連把角門的鐵木門栓打開後,趕腳跑過去迎接小姐,見了碧荷幾人手上空空,也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有些哈著腰怯怯的問了一句:


    “小姐今日怎麽這樣早就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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