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桔抹了把眼淚又接著道:“更應該怪的人是我,我本是貼身丫鬟,竟為了看那煙火鬼迷了心竅了,也不顧自己的小姐,沒跟著去,才叫小姐受了這般大的委屈!”


    說完就哽咽了起來,淚水抑不住地從秀美的臉龐滾落。


    李玉情有些手忙腳亂的幫綠桔揩眼淚,她不是個會安慰人的,這會看著綠桔落淚更是不知怎麽辦才好,啞著嗓子溫聲開口:


    “莫要哭了,誰又料得到呢?我已經平安無事的迴來了,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得了教訓,我下次就再也不會單獨行動了。”


    又將綠桔的手與自己的交握起來,“你也不要心中因此生了疙瘩,我們之後的路還要親密無間的走下去。”


    綠桔聽了這話,眼中又是熱淚一湧:小姐對她這般好!


    心中卻因此清明了起來,這事已經過去了,小姐也平安迴來了,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讓小姐養好身子,能參加明日的商會。


    她本就是個冷靜穩重的人,心上有了打算,便很快平複心情,有些猶豫的開了口:“小姐昨日是怎麽被救了上來的,還有那衣服怎麽換的?”


    她昨日見著小姐脫下的衣服不是原先的一身,心下一悚,見著小姐的身體並無痕跡才放下心來,不過心中還有些不踏實。


    李玉情見綠桔這麽一問,有些怔忡,又忽地想起那天被救上岸時,甲板上有許多人遊賞的客人,衣服熱水外麵也準備著,少年卻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她的臉,穿過看熱鬧的人群帶著她迴了裏麵廂房。


    這是個有善意的人。


    五官三觀都極合她意。


    心中不禁一顫。


    有些迷惑,昨日那般果斷的決定是否正確,悄悄掐滅的芽,迴了京都遇見後是否會死灰複燃?


    綠桔看著小姐半天不說話,心急火燎地提醒了一句:“小姐!”


    心裏麵是濃厚的擔憂,莫非昨天小姐被救上來後真發生了不好的事?


    這樣一想,瞬間如鯁在喉。


    眼睛又有些氤氳起來。


    李玉情迴了神,組織了下語言:“昨日被船內的幾個粗壯婆子救了上來,然後帶我去客房洗澡換衣,又送了我下船來。”


    她隱瞞了一些讓綠桔擔憂的事,若是說她被男子救了上來,綠桔肯定又要著急了。


    綠桔挑著秀眉,顯然不信:“那小姐為何想了那般久?”


    李玉情帶著笑說:“不過想起了船上的熱鬧繁華,還有各位俊俏的小郎君,隻可惜我當時的臉又那般醜,自是沒人多看我一眼,我還後悔將妝弄的這般防水,竟誤了我勾搭美人!”


    綠桔深吐一口氣,提著的心才完完全全的落了下來。


    這的確是小姐能做的出來的事!


    臉上鬆快了些:“小姐再躺迴去罷,我去跟東瀾他們解釋一番,不讓他們擔心。再下去叫廚房再頓個冰糖雪梨來喝,小姐嗓子有些啞!”


    李玉情點了點頭,順著綠桔的手躺了下去,說了這麽久的話,精神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


    東瀾過了會兒就送藥上來,李玉情硬著頭皮一口喝掉,苦的臉皺成一團:“快快快!把果幹拿來吃些,最甜的那種!太苦了!”


    中午時西悅請了大夫又來看了一次,說燒退了,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注意保暖防風就好。


    等到晚上又吃了兩迴藥,李玉情覺得精神已經好的差不多,隻是感覺有些虛,略微動動就不行了。


    李玉情還得感謝之前幾個月每日都有鍛煉,才使這具身子結實了些,不然這次一落水,真得趴十幾天,明日的商會就去不成。


    晚食吃了一小碗飯,喝了碗用田七頓的雞湯,吃了晚食沒過多久,李三天就迴來了。


    李三天早上知道李玉情醒來無礙後,就出去打探明天關於商會的消息。


    他在外跑了一天,麵上有些疲憊,李玉情對手下人向來是賞罰分明:“先不著急迴話,洗個熱水澡吃完飯再來吧!”


    李三天恭敬的行了一禮退下,等著弄好後才來,道:“今年悅顏商會的舉行地點今日才對外公布,不過商會內部的人該是早就知道。說是今年最重要的是為了紀念商會的創始者孟先祖,地點便在孟先祖晚年終老的鶴鳴山,早上開始爬山觀光,中午要眾人自帶口糧——”


    說到這李三天有些頓住了,有點擔憂地說:“小姐這病還未好全,爬山肯定要吹風的,怕是受不住。”


    李玉情喝了口燉的香甜的冰糖雪梨水,嗓子舒服了些才開了口:“這倒不必擔心,多穿些,帶著防風的鬥笠,若是路上體力不支,便叫東瀾和西悅輪流背我。”這樣說著,餘光掃向東瀾西悅二人。


    二人爽朗一笑:“我們自是能背得動小姐的,這完全不用擔心!”


    李玉情滿意地點頭,微頷首,示意李三天接著說。


    李三天見自己的擔憂解決了,也爽快的繼續說了起來:


    “傍晚就在山頂的孟堂開始追悼禮,最後是設晚宴,眾人商談會議。晚宴和會議都分兩堆,已經屬於商會的各商家們一起,另外有意向加入商會的人一起。晚間可在那住一晚,第二日想要參與商會的人再聚一次,悅顏商會考察挑選看中的人加入。”


    李玉情聽著點了點頭:“看來明日要帶的東西還不少,如今就先收拾一下。”


    等吩咐好眾人明日要準備的事後,李玉情又叫了桶熱水上來泡澡,泡澡出了一身汗後更覺輕鬆了,也沒看書耽誤精神,直接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日天未亮,眾人洗漱好後,拿著準備好的各樣東西,坐馬車往鶴鳴山趕去。


    路上路過了早食鋪,又買了些粥和包子,帶到車上食用。


    等著到了鶴鳴山腳下,天還未大亮,不過冬日天向來亮的晚,這時也不早了,已過了辰時二刻。


    下了車,就發現這裏也很熱鬧。


    各種吃食攤子擺著,還有零零散散不少的健壯漢子,穿著單衣,顯露出鼓囊結實的胸肌,頭臉上還紅潤非常,顯然不覺得冷。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們底下的腳極大,寬寬厚厚,走路像蒲扇一般忽閃著。


    李玉情很是多看了兩眼,那些健壯漢子察覺到她的目光,唿哧著大腳穩穩地走了過來。


    這把她驚了幾下,有種偷瞄被抓包的羞恥。


    “小姐,你們需要挑夫嗎?”裏麵一個像是頭兒的漢子憨憨地問道,倒不似外表表現出來的兇橫。


    “挑夫?”李玉情疑惑道。


    那頭兒見這小姐不明白,憨笑著解釋道:“小姐上山遊玩或是參加商會,帶著的東西太多就叫我們這些挑夫們幫著運上去,當然也是要收取費用的。”


    李玉情轉頭跟綠桔他們道:“雇傭幾個挑夫吧,我們東西這樣多,你們體格再健壯也吃不消,不如省點力氣。”


    說罷轉頭跟挑夫的頭說:“這些東西你們來三個人可行?”


    “可行!可行!”那頭兒看了眼行李,很高興的答道。


    李玉情又問道:“你們可能在山上過夜?我明日才下山,還需要你們把東西運下來。”


    “自然是可以的,隻不過工錢還要再貴一些,我們在鶴鳴峰上頂的寶華寺預定了專門的客房,上去客人便不用管我們的飯食和住處。”


    李玉情有些驚奇,看來這是互相搭結的一條龍服務啊。


    那個頭兒也叫楊老大,喊了一群漢子裏的兩個人出來,正好夠了三個人,又過去吩咐剩下人幾句話。


    那些漢子都很聽楊老大的話,態度很是敬服。


    李玉情就悄聲跟綠桔說:“有些人外表看起來憨傻,其實內裏最精明不過了,你瞧那一大群漢子對著這楊老大很敬服的模樣,就曉得他肯定沒有表麵看起來那般無害。”


    綠桔順著瞧了幾眼那邊,點了點頭:“的確是。”


    等著楊老大帶著另外兩個漢子過了來,李玉情多看了兩眼楊老大。


    這副憨厚的模樣應是故意做出來吸引客人的,畢竟誰喜歡精明的商人呢?


    等著三個挑夫背好行李,一行人便朝著山上出發。


    楊老大在路上給李玉情介紹這鶴鳴山,說它的曆史淵源和有名的風景人物,還有一些發生在這裏的趣事新聞。


    走到哪,楊老大就會介紹一番。


    李玉情聽的津津有味,這楊老大的口才極好,說起來聽著又舒服又有趣,倒令這爬山的疲憊減輕了幾分,也多了幾分樂趣。


    看來這挑夫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既要有力氣,還要充當導遊的角色。背著重物還能說得臉紅氣不喘,是不太容易的。


    三人三兩銀子雖貴,但花的很值。


    聽完了鶴鳴山的講解,李玉情起了些興致,問道:“楊大哥講這鶴鳴山講得極好,倒給我們添了不少樂趣,現下給我們講講延安府的事吧!”


    那楊老大聽了這話很是高興,憨厚地笑著露出了兩顆大白門牙,在不太明亮的冬日裏閃閃發光,從腰上抽出個牛皮水壺灌了一口,才開口道:


    “嘿!我剛開始瞧見你們就知你們是外地來的,不然怎麽會那般好奇的看著我們這群挑夫呢?延安府的當地人們可都是知道我們的。”


    李玉情也打開了話匣子,把心中一直想問的話說了出來:“你們挑夫的腳為何能長這般大?”


    聽見李玉情這樣問,綠桔他們的目光也小貓似地看了過來。


    也都很好奇。


    楊老大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看來他也喜歡自己的一雙大腳,並且以此為榮:“年少十一二歲時,每日用特別的鍛煉法子走路,夜裏再按摩,鞋放鬆些,一兩年就會長成一雙大腳,這樣挑著東西走起路來穩穩當當!能挑得更重,走路時也會更輕鬆!”


    李玉情仍有些不相信,想知道那秘法時什麽,不過這關乎到人家的生計問題,還是沒問出口來。


    楊老大又說:“幹這行也不容易,小時就要練力氣、嘴皮子。本就是半大少年一頓吃一鍋飯的時候,還要多吃些好東西來長腱子肉,家中也不富裕,那時家裏也隻有我每餐吃飽飯了,爹娘和弟弟妹妹們都餓著!”


    這樣說著,又感慨了起來:“不過現在也好了,每日都能賺個一二兩銀子,多時也有三四兩,也能孝順孝順爹娘,有錢送弟妹們去讀書!學好了,可不要幹我這種呆頭呆腦的力氣活!”


    李玉情點頭應是,無論在哪裏,用腦子吃飯總是輕鬆些。


    楊老大就接著說起了延安府來。


    慢慢往上爬,越發覺得這鶴鳴山的風景很是不錯,山石瑰麗,樹木茂盛,還有很多耐寒的花草,開得很熱烈,各種顏色都有,倒顯出與這冬日不同的春意來。


    一路上遇見不少人,一些是來爬山遊玩的,一些是和李玉情一行一樣來參加悅顏商會的,身邊大都跟著挑夫和仆從。


    整個山上人氣十足,很是熱鬧。


    到了山的三分之二時,也到了中午,這裏被清理的很寬廣,還有個小街坊,裏麵有一些鋪子和小食攤,還建了很多小竹亭,簡單的搭了個頂,裏麵有幾把竹椅子,是供爬山的人來歇息的。


    若是自帶了吃食便在小竹亭裏擺弄,若是沒帶就去小街坊裏買些來吃,都很方便。


    李玉情也沒想到自己還虛弱著,居然能爬到這裏來。


    許是自己身體如今鍛煉的比較硬朗了,還有這楊老大一路的嘮嗑,引開了她的注意力,竟也沒覺得累。


    一行人找了個小竹亭,略微清理了一下裏麵的環境,楊老大三人將行李放了下來。


    李玉情讓綠桔他們把鍋、麵還有醬料找了出來,煮泡麵吃。


    她無事的時候也把泡麵給折騰出來了,麵高度還原了,不過調味的東西隻做出了七八分像,但也很是美味了。


    搭了個簡易的灶台,架鍋燒水,楊老大他們從胸前掏出來幾個饅頭,上麵還隱約飄出些熱氣來。


    李玉情看著舔了舔嘴唇,眼裏現了幾分讚歎,這火氣是有多熱啊,一路幾個時辰都沒涼!


    胸膛把饅頭給捂熱的吧!


    李玉情撇了個眼色給綠桔,綠桔立馬接收到了,跟挑夫們說:“各位大哥別吃幹糧了,和我們一起吃熱食罷,碗筷麵條都有,就不要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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