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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幾何時,自己還是一個重枷鎖身的要犯,深囚於高牆大牢之中,隻有獄外的自由之人方可探視自己,現在倒好,自己卻像七十二變的孫猴子孫悟空一樣,“搖身一變”,“轉眼間”成了探視別人的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馬宇初入監時,小六子和高淩峰曾經來此探視過他一次,所以這次故地“重遊”,對老司機小六子來說,可謂是駕輕就熟啊!遙遙幾百裏的路程,小六子隻用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就抵達了目的地——哈城五監。


    一下車,小六子趕緊讓大家隨他去監獄接見室登記,等候值班獄警審核通過後,下監區安排提解犯人,這樣才能隔著玻璃牆與被探視的囚犯進行可視性接見。


    小六子曾經帶著莫老更的兒子莫海洋,來此探視過他老子兩次,對這裏的規矩了若指掌,他看見登記驗證的中年獄警看過四人的身份證後,眉頭緊蹙麵帶慍色,趕緊從衣兜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村委會親屬關係證明,畢恭畢敬地呈上。他知道監獄乃看押重地,有其嚴格的規定,非直係與旁係親屬外,其他人員一律不得擅自到監獄探監,除非你有相關單位出具的有效證明文書,當然了,司法辦案人員和案件代理律師是個例外,法律規定不在此限製範圍之內。


    “二監區二分監區犯人莫老更準予接見!”值班獄警拿起話筒,向警務中心罪犯提解管理處申報審核結果道。


    數十分鍾後,在獄警的押解下,接見室裏走進一個精神萎靡沒精打采的中年犯人,他麵黃肌瘦,滿臉胡茬,雙目無神,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乍一看好像還沒有睡醒似的。


    是的!人生倏然發生若此重大的變故,的確讓這個硬朗漢子措手不及,瞬間就把他的脊梁骨給壓彎,他現在神情沮喪萬念俱灰,仿若一具徒有一副臭皮囊的“行屍走肉”一般。


    時過境遷,短短的時間裏,這個曾幾何時還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莫總莫老更就恍若夢境般判若兩人,看到這般淒慘的光景,怎麽叫人心碎,叫人扼腕歎息呢?


    “四哥,您抬起頭


    仔細瞅瞅,俺……俺是栓子呀!……四哥!”高淩峰一把抓起接見室裏的電話,用急促的語氣瞪眼看著一牆之隔的莫老更,大聲地喊叫道,他本想讓莫老更振作起精神來,沒想到卻招來一旁監視的獄警嚴峻目光的掃視,那冷漠而犀利的眼神好像是在警告他,“放肆!這裏是監獄重地,你以為是在你家呀?再這樣大聲喧嘩,小心我把你轟出去……”


    栓子?莫老更低著頭,耷拉著眼皮,懶洋洋地剛把話筒象征性地做做樣子擱到自己的耳邊,突然,好像從哪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頓時一驚,睜大了雙眼,四處張顧。


    “四哥,朝前看呀,這裏呢!俺是栓子,俺們來看您了!”高淩峰輕輕地用指拐頭叩擊這隔檔在二人之間的玻璃牆,壓低嗓門說道。


    莫老更心裏一直掛欠著牛栓子(高淩峰),此時,似乎心有感應,他立即抬起頭來,正視前方……


    “栓……栓子,你……你不是被抓走了嗎?……咋……咋?……”莫老更一看朝思暮想的“牛栓子(高淩峰)”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頓時驚恐萬分,他惶恐不安地迴頭看了幾眼虎視眈眈的執勤獄警,竟然再也說不下去了……


    “四叔,您別害怕,五叔(牛栓子曾經入了莫家族譜,排在莫老更名後,被莫家視為老更家的老五)他現在不是什麽逃犯,他也沒有故意殺過人,那都是被冤枉的,早就被無罪釋放了呢!要不,這會兒哪能顧得上來看您呢?……”看到莫老更一臉不解十分著急的樣子,一旁的小六子再也按捺不住了,趕緊從高淩峰手裏“搶”過話筒,呱呱地給莫老更說了個通透。


    “四哥,俺對不起您呀!實不相瞞,俺當初的確是身不由己呀!俺本是江城人,俺當過兵,那一年俺退伍迴鄉,在省城當了一名保安……”高淩峰情緒激動,聲淚俱下地跟莫老更詳述了當年自己“蒙蔽”他兩口子,撒下的“彌天大謊”的苦衷,再次懇請能夠得到莫老更的諒解。


    水清石見,擱在莫老更心頭的陰霾今日終於得以盡除,莫老更非常高興,困擾自己的疑團塵埃落定,自己的


    眼不瞎,雖說高淩峰的確是“欺騙”了他和二妮,但是高淩峰在她兩口子的眼裏,絕對不是一個壞人,單憑這一點,事實證明,依然是毋容置疑的。


    “……栓子,事情都過去了那麽久了,你也洗清了你的冤屈,哥咋能不通人情怪罪你呢?你那時不也是為了自保逼不得已嗎?……唉!俺現在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出來就好哇!重頭再來……好好幹吧!今生今世隻要你不嫌棄,咱倆還是親兄弟!……”莫老更與高淩峰盡釋前嫌,兩人的心似乎更加貼近了。


    是啊!這人世間哪一天不在周而複始地上演著恩愛情仇的悲壯故事呢?人啊!隻要心無旁騖,一心向善,不管你身處何方,不管你貧富貴賤,好人終究是有好報的!


    辭別了莫老更,一件更加令人揪心的事情困擾在大家的心頭,原與老東家莫老更同在哈城五監服刑的“爬爬蟲”馬宇,因在獄中不服管教,屢次三番地試圖越獄,不但受到了獄方的嚴打,還被加刑,以“反改造分子”的罪名遣送至遙遠的北疆,在一所地處荒漠之中的高戒備監獄裏監押,實施更加嚴酷的勞動改造。


    “這小子真是的,再熬幾年不就出來了嗎?非要把自己往死裏整,真傻呀?這頭強驢!”夥夫頭老邱頭聽完小六子打探來的消息,忍不住對馬宇莽撞的行為大加斥責。


    ”爬爬蟲這小子就是他媽的豬腦子,一根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理,他都不懂嗎?我看,活該受這份洋罪呢!”公雞嗓也嘰哩哇啦地附和道,滿腹“恨鐵不成鋼”的怨氣。


    小六子正聚精會神地開著車,沒有顧得上搭理兩個老家夥的牢騷話。


    而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高淩峰,神情木然,沉默不語。


    此時此刻,他腦海裏浮現出馬可(馬宇的兒子)那期盼的眼神,浮現出懸崖下窮僻的馬家溝,浮現出馬宇那破敗不堪一貧如洗的爛家……


    “唉!……”高淩峰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了馬宇為什麽鋌而走險執意要這樣冒險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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