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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八,隻要不出人命,你使用什麽招術都成,天塌下來有我這根長子頂著呢!……你怕個球啊?”魯翰林翹著二郎腿一屁股坐在總經理辦公室柔軟的沙發上,板著臉正在和富墅地產保安大隊大隊長胡八通話,“我給你最後一個期限,這個月的月尾,九月三十號前,必須得全部給我拆遷完畢,我不管什麽釘子戶鐵腦殼的,是釘子你給我拔了,是鐵頭你給我砸癟了,要是誤了十月九號的動工大典,老頭子怪罪下來,可別說我沒有給你長記性啊!……”魯翰林軟硬兼施,口氣裏充滿了財大氣粗驕橫跋扈的主子味道。


    不過,這也難怪,老頭子魯健陽求爺爺告奶奶打通各路關節,在老虎嘴裏奪碎骨,才好不容易從他人手裏摳下“董家園子”這塊寸土寸金的地皮。眼下開建資金人馬輜重業已全部到位,隻待現場拆遷清理過後,即將如火如荼地破土營建。


    富墅地產近年來日漸衰退,正一步步拾級而下,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這讓在行列裏摸爬滾打數十年的地產大佬魯健陽寢食難安,焦頭爛額。


    而且,火線提攜上來,原本指望世襲自己“爵位”的犬子魯翰林,隻好聲色犬馬,毫無建樹。這更讓他大失所望,憂心忡忡。後繼無人啊!


    拿下“董家園子”是走向暮年的富墅地產最後的一線生機與希望,亦可能上天賜予的憐憫,是最後一次翻盤的機會。


    一切進展倘能按既定方案如期順利地完成,那麽,這就意味著,瀕臨奄奄一息的富墅地產即將扭轉乾坤,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對於魯翰林而言,他也不願意整天看著老頭子那張老氣橫秋的臉色過活,平心而論,他對就這樣渾渾噩噩平平庸庸地一輩子的現實狀態早已乏味,他也很想借此契機好好表現表現一下自己,他要讓所有的人刮目相看,見證一下自己強大的實力,缽士(博士)不是隻會給火鍋上底料的店小二。


    胡八出獄後,他履行了自己對他當初的諾言,毫無阻礙地讓這個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地痞流氓青雲直上,趾高氣昂地坐上了富墅地產保安大隊大隊長的頭把交椅。當然嘍!這富墅地產姓“魯”,人家是私營企業,我的地盤,我做主嘛!魯家人說了算!


    這“董家園子”位於春城西郊,方圓得有百十畝的麵積,是迄今為止整個春城唯一沒有拆遷開發,由於曆史原因保留下來最完整最寶貴的一塊地皮,魯健陽傾其所有,幾乎是半生的全部家當,斥資近億元博得頭標。


    這小小的彈丸之地,可謂是價值連城啊!


    “董家園子”實乃一個郊村,現如今按戶頭,沒有一個董姓的人家。這個詭異的現象,聽起來似乎有些驢頭不對馬嘴,但是複原事實卻是——據說早在清末民初,從南洋遷來一戶姓董的大富商,他稀罕春城無處不飛花,四季美如春的人間盛景,舉家移居此地。


    他在西郊置辦了大量的田地,在此營造了富麗堂皇的別墅,還在別墅周圍種植下名目繁多各式各樣四季清香的奇花異草,每逢鮮花盛開的季節,方圓幾裏都能夠聞到花香的味道,於是當地人就把這片花海般的地方,親切地稱作“董家園子”。


    後來二戰爆發,東洋倭寇入侵春城,名噪一時的“董家園子”被毀於一旦,董家老老小小逃匿得無影無蹤,自此人間蒸發。留下了這個讓耄耋之年的老西郊村民記憶猶新,心中永不磨滅的名號。


    如今“董家園子”的官方稱謂是“董家村”,時過境遷“董家園子”隻能是老董家家的乳名了。


    水不緊,魚不跳。大省城裏搞拆遷搞開發,可不是鬧著玩的,這麽大的事情,這麽大的動靜,自打消息一經傳出,就無時無刻不牽動著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的農戶神經。


    花花世界最有錢的富人無非是暴利來源的頭三名——股票、房地產、拆遷。


    於這些世世代代農耕為生的泥腿子而言,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喜訊,他們撞大運了。那份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甭提有多開心了。幸福的笑臉在村裏各個角落裏綻放開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個個比中了一夜暴富的彩票大獎還要高興呢!


    可是有一個人卻怎麽也樂嗬不起來,這個人叫“初慷達”,剛剛年滿花甲,祖孫幾代都是農民,是董家村土生土長的老住戶,一家人就擠在三間破瓦房的院子裏。


    這老初家是一大家子人口,大兒子初鑫,已經成家,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孫女。


    老二初忠也三十多歲老大不小,因為家境寒酸,自己也不思長進,至今單身,在春城一家合資企業做叉車工。不過,這家夥好歹還能夠糊住自個的嘴,沒有宅家裏白吃白喝,算不上是一個啃老的敗家子。


    還有更小的,家裏兄姊裏麵排行老幺的剛剛初中畢業的小女兒初琴。提及這個小姑娘,還有還有一個插曲:當初不顧老婆母的極力反對,執意要生一個三毛,當然,理由十分荒誕也十分牽強:老初的婆娘心機十足的女人遲大腳自說是夢到觀音菩薩,娘娘對她說,老初家是老實人,先輩們行善積德,送子觀音菩薩聲言還要賜予初家一個千金丫頭。


    就這樣,在麵臨家大口闊的巨大生存壓力下,一貧如洗的初家如願以償,添丁進口,果然應驗了觀音菩薩托夢一說,在最困難的時期,給老初家降生了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娃子。


    這讓老初的婆娘遲大腳從此性情大變,不再低眉順眼逆來順受了。反而搖身一變,成了功高蓋主的“大將軍”,整天在老初麵前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更可恨的是,但凡家裏麵的事,沒有這老婆娘恩準,誰說了也白搭,權當是放屁。


    牝雞司晨,“竊權亂政”,使得初家的局勢翻了個偏,陰盛陽衰。初慷達家權旁落,不得不在人前人後忍氣吞聲夾起尾巴做人,在老婆大人麵前唯唯諾諾俯首稱臣,被鄰裏鄉親們譏笑為“軟蛋爺”。


    “氣管炎(妻管嚴)”“重症患者”初慷達在三次參加由富墅地產會同相關部門成立的拆遷指揮部的拆遷協商會議後,遲遲不肯簽字蓋章。


    麵對這一紙巨額資金補償的協議書,初慷達的內當家遲大腳竟然不為所動,絲毫不願意按協議拆遷。


    有時候有錢也難雇來鬼推磨,因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居然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無理要求——那就是自家的房屋要富墅地產多於其他拆遷戶單獨追加補償五十萬塊錢外,還得負責安排初家所有沒有正式工作的家庭成員人人擁有一份正式而且體麵的工作。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對於這個強人所難的非分要求,指揮部當場予以了嚴詞拒絕,並強烈譴責了初家這種撒潑是一種可恥的行徑。


    初家成了名副其實的釘子戶。


    交易雙方從此結下梁子,陷入了僵局,直至初慷達家周身被拆遷指揮部夷為平地,自己成了一個兀立於“一片汪洋”的“孤島”。


    曠日持久的拉鋸戰就這麽日複一日地耗著。


    對於這塊硬骨頭,指揮部費盡心機,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依然於事無補。


    被人們戲稱為“慷達島”的老初家依然炊煙嫋嫋,若無其事地生活著,該吃吃,該喝喝,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眼看距離動工開建大典的日子日益臨近,這讓主管拆遷工作的指揮部副總指揮魯翰林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


    你不讓我好過,那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是可忍孰不可忍!這迴得讓你們初家嚐嚐拳頭的厲害,這他媽可都是你們這幫刁民給逼的呀!魯翰林前思後想,咬緊牙關,橫下一條心來,決定動粗了,不給點顏色瞧瞧,這顆釘子就要鏽死爛在裏麵了。


    搬掉這塊攔路石,看來,就全靠胡八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渾小子了……


    裴子娟依然是海通商貿集團權高位重的資深財務總監,亦乃集團公司高管內部聲名昭著的老姑娘。


    公司厚積薄發業績斐然,經過多年的發展壯大,已經掛牌上市了。在物質上,裴子娟可謂是極其富有,除了五六十萬的年薪,她還擁有公司市值千萬的股票。


    在優裕的環境裏,裴子娟的情感世界卻顯得越發晦暗,尋母和追憶初戀的愛侶,可以說是她現在最為頭疼的兩大心病。


    光鮮和要強的女人背後更多的是不盡的淚水,她總是無法釋懷兒時遭受的歧視與委屈,她總是無法抹去生母那張依稀的麵容,她更無法忘卻在野鴉嶺與素味平生的牛栓子的生死之交。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裴子娟曾經多次返迴豫北老家,督促老父裴若安找尋生母的下落,並且聲淚俱下地在父親麵前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堅定的態度:此生不與生母團聚,死不瞑目,寧肯削發為尼,永絕紅塵。


    然而,幾經多次不懈地努力,裴氏父女花費了大把的精力與金錢,裴子娟的生母依然若同泥牛入海——杳無音信,難道這個可憐的女人死了,早已不在人世間?……


    裴子娟和父親潛意識裏彼此都不願捅破這層窗戶紙,這是一個敏感話題,隻能深深地埋在心裏,輕易說出來那要比噩耗還要慘烈,這是永遠不能讓人接受的事實,與其認為生母已殞命,不如相信她還好好地在世間活著,就在廣袤大地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這樣裴子娟心裏那盞尋母明燈永遠都不會熄滅,隻要燈不滅,希望就依然存在……


    自從與牛栓子失去了聯係,忘恩負義,喜新厭舊,女版陳世美的罵名,一直在拷打著裴子娟的靈魂,她在自責的漩渦裏痛苦地煎熬。


    上層社會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讓這個平民百姓家庭出身的才女很受傷,人活著究竟為了什麽?人生的真諦到底是什麽?


    裴子娟曾一度險入深深的迷惘中而不能自拔。


    等到終於有一天,裴子娟幡然醒悟,可是她曾經憑借僅有的線索多方打聽,再也沒能搜索到牛栓子——這個至今仍令她魂牽夢繞的男人的音訊。


    這讓她很惆悵,失望,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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