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沫看著秦婉,閉上了眼睛,眼淚簌簌地流。


    年輕的時候,因為他和秦剛感情問題,她一度將心頭的怨氣集結到了婉婉身上,刻意忽略過婉婉的存在,自私地追求自己的幸福,甚至為了討好秦剛的父母,讓婉婉過繼到了秦家沒了的那個人身上……


    今天…襤…


    過了一陣,她側過頭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淚,睜開眼睛看向秦婉,到了如今,她、秦家、姝姝給婉婉的傷害那麽多,她哪還有臉和婉婉求情,求霍家放過邵莫庭,放過邵家鱟。


    秦婉躺在那裏,心裏也不好受。如果童年,在她的記憶裏,本來是一個幸福美好的夢,那麽這一刻,那層漂亮的外衣脫落,剩下的隻有一片霧霾,濃的化不開的霧霾。


    媽媽放棄了爸爸,她突然理解了,也釋懷了。隻是有些事情,終究是迴不去了。


    她沒有辦法把古沫當媽媽一樣突然親昵,媽媽也沒有辦法把她當秦姝那樣疼愛,中間隔了太多東西,誰也無法忽視。


    古沫站起來,咬了咬唇,心口一陣酸澀,這一輩子,除了婉婉,她自認為沒有虧欠過誰,無論是秦剛、秦庸、姝姝還是自己,“那…那我先走了。”


    秦婉沒有出聲,坐在那裏,凝眉看著眼前的被子,心中一陣陣猝痛。


    突然,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她抬頭,古沫已經走了。


    秦婉坐在那裏,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睫毛簌簌落下,過了好一陣,她擦了擦眼淚,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日記本,拿起來,打開。


    看到第一頁寫著爺爺的名字,她微微錯愕。


    頓了一陣,她繼續翻,開始是一些瑣事,記錄著爺爺行軍作戰的事,轉眼兩個小時過去了。


    到了後麵,突然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她怔在那裏,盯著唐霆、霍子凱、襲南三個名字。


    唐霆是外公,霍子凱是爺爺,那麽襲南呢?


    在青城市,她認識的襲家,似乎隻有襲焽。


    襲南,襲南……


    她念著這個名字,看完了整個日記本。


    到了後麵,多是爺爺那些年的愧疚和不安。爺爺,總會偷偷去那些烈士的墓上燒香,祭奠他們……


    再想到母親的話,那麽害死父親的人是襲南?


    她放下日記本,沒一陣時間,唐欣進來了,臉色不太好,明顯剛剛哭過,紅著眼睛。


    秦婉看向唐欣,“媽。”


    唐欣抱著孩子,放在旁邊,坐在那裏,“婉婉。”


    秦婉看著唐欣,想到霍媽媽曾經說過的話,後來,經過爺爺,她也知道了,的確有那件事,霍媽媽為此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她頓了下,伸手抱住了唐欣。


    唐欣站在那裏,愣了一下,哭出了聲。


    秦婉又叫了一聲“媽”。


    唐欣哭了一陣,感覺心裏好受了一些,才低頭看秦婉,“好了,婉婉,媽沒事。趁著今天,我也說說,上一次,是我和你爸對不住你……”


    “媽,都過去了,以後我們都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吧。”秦婉凝了凝眉,抱緊了唐欣。


    唐欣摸了摸秦婉的頭發,“好,以後我們幸幸福福地過日子就好,不開心的事,我們都忘記它……”


    聽到孩子哭,唐欣扶著秦婉躺下,連忙抱起孩子,“小家夥餓了。”


    她拿了一個墊子,放在秦婉腿上,將孩子遞給秦婉。


    秦婉抱著孩子,給孩子喂奶,看向唐欣,紅著眼睛笑了笑,“那兩個呢?”


    “還睡著呢,好在是隔開喂奶,要是一起餓了,可怎麽辦。”唐欣坐在那裏,手裏拿著白色的手絹,看著小家夥嘴上有了奶漬,輕輕地擦擦。


    坐了一陣,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秦婉,總感覺心裏和婉婉的那點結,似乎終於解開了。


    一直以為,她懷著複雜的心情,既心裏內疚,也無法忽略她始終是古沫女兒這事實……


    今天,婉婉那一聲“媽”,那些話,徹底將那些心頭的結都打開了。


    那時候,婉婉才是個孩子,她又知


    道什麽,年紀那麽小,和婉婉有什麽關係?


    其實,婉婉和她失去了的孩子一樣,還有她的弟弟一樣,都是無辜的,那麽可憐。


    想到啟琛最近在出差,最近打電話也少。唐欣看向秦婉,“婉婉,啟琛這孩子,這個時候出差,還去了這麽長時間。”


    秦婉一笑,“他是東霍集團的總裁,自然忙,男人嘛,在外麵打拚事業,應該的,我支持他。”


    唐欣一笑,“婉婉,你就是善解人意。”


    話音剛落,她聽到外麵客廳的門響了,“你爺爺和北北他們迴來了。”


    秦婉一笑,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小家夥已經推開門進來了。


    “慢點,小心摔到。”秦婉看小家夥小跑過來,柔聲提醒。


    小家夥“嗯”了一聲,慢了一些,靠過來,爬到床上,坐在那裏,靠在秦婉懷裏,看著小弟弟,抿了抿小嘴,想到小琛琛左手上打著石灰膏,大眼睛忽閃了一下,很煽情地出聲,“媽媽,北北想你了。”


    秦婉小心地抱著懷裏的,低頭看小家夥,“媽媽也想你了。”


    小家夥抿唇,抬頭看秦婉,想到小琛琛一定是怕婉婉媽媽知道了擔心,才不讓年富告訴他們,“媽媽,再過一些日子,小琛琛就迴來了。”


    秦婉嫣然一笑,“是呀。”


    小家夥一看,媽媽不知道,放心了一些,想到小琛琛,有些心疼小琛琛,從小到大,小琛琛在他心裏就是大英雄,是變形金剛,是孫悟空,是……


    總之,小琛琛很厲害,很酷。


    莫名其妙地他想到了那個爸爸去哪兒的主題歌:


    我的家裏有個人很酷,三頭六臂、刀槍不入,他的手掌有一點點粗,牽著我學會了走路……


    仿佛又小琛琛在,他就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不怕。


    可是,突然有一天,小琛琛受傷了。


    想到這裏,小家夥突然心裏好難過,揉了揉眼睛,故意打了一個哈欠,看向秦婉,“媽媽,我好困,先去睡覺了哦。”


    秦婉摸了摸小家夥的頭,“去吧。”


    小家夥速度很快地出了房間,抿了抿小嘴,躲到衛生間,偷偷摸了一陣眼淚,迴了客廳,到了旁邊的休息室,躺在床上,怎麽都心裏不好受,身子翻過來翻過去,怎麽都不舒服,第一次覺得醫院的床這麽難睡。


    他躺在那裏,憋了一陣,拿起手機給霍啟琛打電話,“小琛琛,你有沒有記得按時吃藥?”


    霍啟琛一愣,聽到小家夥語氣裏關心,心口一暖,“吃了。”


    小家夥不知道說什麽,明明一個小時前還在醫院看他。


    坐在那裏,抿了抿唇,他深吸了一口氣,“小琛琛,弟弟和妹妹長大了哦,媽媽也很好,你不用擔心哦。”


    霍啟琛聽都小家夥無話找話,聲音低醇了幾分,“嗯。”


    小家夥撅了撅小嘴,“小琛琛,你晚上記得按時吃飯。”


    “好。”


    “那我掛了。”


    “你先掛。”


    小家夥撇了一下小嘴,掛了電話,歎了一口氣,躺在那裏看天花板,思考人生。


    太外公說要帶著他去看很厲害的,怎麽現在還不去?


    等小琛琛老了,以後不厲害了,他還要保護小琛琛呢!


    想到那麽多人要他保護,他從床上翻起來,都客廳去找唐霆。


    到了客廳,說明來意後,唐霆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看向小家夥,“真的想跟你太外公去看看?”


    小家夥“嗯”了一聲,站在那裏,伸出小手臂,曲起來,展示了一下他的肌肉,鐵骨錚錚地出聲,“我要比小琛琛更厲害。”


    唐霆一聽,小家夥年紀小小,很有誌氣,心裏特別開心,“好,太外公改天帶著你去看看。”


    ---------樂文----------


    喂完奶,秦婉躺在那裏,聽到老爺子和外公在外麵,想到手裏的日記本,在思考把這個日記本交給爺爺和外


    公的好,還是交給啟琛好?


    她拿著也沒有什麽用。


    可是她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和這本日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都和襲南有關係,不知道是她想多了,還是真的是這樣?


    猶豫了一陣,她拿起手機給霍啟琛打電話。


    霍啟琛聽到鈴聲,是她給婉婉特別設置的,拿起手機,很快接通了電話,“北北打完你,你又打,今天存心不讓我好好和姬總吃個飯了?”


    秦婉一笑,“是呀。”


    霍啟琛看到護士走過去,叫了一聲“霍先生”,蹙了蹙眉頭,示意護士先出去。


    秦婉聽到女人的聲音,頓了頓,一笑,“誰呀,聲音這麽甜?”


    霍啟琛輕輕一笑,看著護士出去了,“一個投懷送抱的女人。”


    秦婉嗔笑了一聲,“然後呢?”


    霍啟琛眸色淡了幾分,聲音跟著輕了幾分,“我說我對她沒有興趣。”


    秦婉也不開玩笑了,頓了頓,“啟琛,古……她給了我一個日記本,我看過了,裏麵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提到了一個和我…父…父親的死有關的一個人,我覺得最近的事,可能是他。”


    霍啟琛蹙了蹙眉頭,古沫隻說想見婉婉,沒想到爺爺和外公還有他一直在尋找的日記本竟然在古沫手中。


    而古沫,竟然將日記本交給了婉婉。


    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如果說古沫手裏一直捏著日記本,這些年,不見她做什麽,這個女人倒是很沉得住氣。


    聽到秦婉叫了一聲啟琛,他迴過神來,“婉婉,把日記本給爺爺和外公,他們會處理好。”


    聽霍啟琛這麽一說,秦婉猜到他已經查到了,爺爺和外公也知道了,“嗯”了一聲,“那我就給外公和爺爺。”


    晚上,吃過晚飯後,秦婉讓唐欣和吳嫂把孩子們都抱出去了。


    她拿過日記本,遞給微微怔忪的老爺子和唐霆。


    老爺子和唐霆,看著婉婉手裏的日記本,猜到是他們一直在找打那本,始終不明白,這個日記本怎麽會在婉婉的手裏。


    秦婉看向老爺子,“今天,她來過,給我的。”


    老爺子和唐霆也聽說了,聽說古沫來過,同時也驚奇這日記本竟然在古沫手裏。


    老爺子翻開了幾眼,看向秦婉,“婉婉,我和你外公……”


    秦婉低頭,不知道說什麽,父親做出那樣的事,她沒有臉為他說什麽,但是畢竟,父親付出了生命,曾經是她最愛的父親,“爺爺,外公,我……”


    老爺子歎了一口氣,看向秦婉,“好了,婉婉什麽也別說了,這件事,我和你外公有錯,縱容了襲南,沒想到釀成了今天的惡果,也算我們自作自受,至於你父親,婉婉,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對啟琛有什麽意見,你們都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秦婉點了頭,低頭,用手抓著頭發,用勁地拽,“爺爺,外公,我知道,我明白,不會怪啟琛。我……”


    她抬頭看向唐霆,“外公,對不起。”


    唐霆看著秦婉,怔了怔,想到她始終和那件事沒有關係,就算他沒有了小兒子,也不該婉婉來說對不起,皺了皺眉頭,“好了,你不用說對不起。”


    他歎了一口氣,“是我自己對不起我的唐時,對不起欣兒……”


    想到他因為這件事,打過欣兒一個巴掌,他心裏內疚,對秦婉也有內疚,隻是個性使然,有些話,他說不出口,隻是看了一眼秦婉。


    老爺子知道唐霆的脾氣,當初因為婉婉,還氣的他住進了醫院,“婉婉,你迴去休息,這件事,我和你外公會處理,你呢,不要喝襲焽提,他估計什麽也不知道。”


    秦婉頓了一下,想說什麽,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沒想到真的是襲焽的爺爺。


    襲焽幫過她和啟琛很多次,沒想到他的爺爺竟然是背後的那個人。


    她和啟琛假離婚也沒有找出來,沒想到最後以這種方式揭開了一切。


    現在,她隻想早點和他複婚,瞬間,對以前想要享受一陣被他追享受一陣戀愛的感覺一點都


    沒有興趣了。


    如果她的人生還有一個地方是溫暖的,那麽就是他給她的懷抱,可以為她擋去一切風雨和傷害。


    想到這裏,突然急切地希望他迴來。


    迴到臥室,躺在床上,她又拿起手機,“啟琛,早點迴來。”


    霍啟琛蹙了蹙眉頭,看著擱在一邊無法動彈的左臂,“婉婉,事情忙完了,我會盡快迴去,想你。”


    秦婉“嗯”了一聲,“啟琛,還要多久?”


    “……”霍啟琛聽出她難受,蹙了蹙眉頭,憐愛地出聲,“婉婉,我一直都在。”


    秦婉凝眉,“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霍啟琛薄唇緊抿了幾分,“就是合作的事,本來想要一個月,聽你這麽想我,我會盡快,半個月忙完所有的事,立刻迴去。”


    秦婉笑了一下,“那我等你。”


    掛了電話,她靠在枕頭上,心裏澀澀地難受,明明不想哭,卻感覺枕巾上一片冰涼。


    一直以來,在她眼裏,母親婚內出


    軌,拋棄了父親和自己……從母親嫁給秦庸,讓她做了繼女以後,她就討厭了母親,恨極了這種女人,又矛盾地心裏渴望母親的關愛。


    可是,母親所有的愛和注意力都給了秦姝。


    她又多了一個討厭的人,秦姝。


    甚至,對母親的那種芥蒂,根深蒂固到她從那時候起,發誓自己以後絕對不能成為她那樣的女人,她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從一而終,絕不會放棄,絕不會背叛。


    隻是老天跟她開了一個玩笑。


    她固執地想要堅持的那個人,最後選擇了他的妹妹。


    而她,在醫院裏遇到了那個更有感覺的人,在懵懂的萌芽裏,她掐死了那股悸動,選擇了邵莫庭。


    可是邵莫庭給了她一個巴掌,打得她眼昏耳鳴,很多年都迴不過神了。


    再後來……


    想到霍啟琛的出現,她心裏才感覺到一絲溫暖,躺在那裏,唇畔劃過一抹淡淡的笑,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霍啟琛”三個字,覺得好聽,仿佛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字,不自覺地又念了一遍。


    過了一陣,聽到旁邊的寶寶哭了。


    唐欣很快進來,給孩子換尿布。


    秦婉看霍媽媽最近忙的腳不落地,“媽,我們叫個月嫂吧,看你最近累的,都瘦了。”


    唐欣一笑,“有嗎?沒事,我和吳嫂兩個人忙得過來。”


    秦婉看著唐欣,一個孩子,兩個人照顧都會很忙,何況三個孩子。


    而她,到現在有時候還覺得痛,別說幫霍媽媽和吳嫂什麽的,不給她們添亂就不錯了。


    -------樂文--------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秦婉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渾身都是汗。


    剛才,她夢到了爸爸跳樓自殺的畫麵。


    唿吸有些急促,她坐起來,沒有開燈,借著外麵的一點點亮光,看著靜靜熟睡的三個寶,還有旁邊小床上的小家夥。


    看到小家夥身上的被子滑下來了,她下了床,悠悠地站起來,走過去,幫小家夥蓋好了被子,看到小家夥皺著眉頭,小嘴抿的極緊,撫摸了一下小家夥的臉蛋。


    小家夥突然抓住了秦婉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問,“小琛琛,你的手臂好了?”


    秦婉僵了一下,看著小家夥。


    小家夥摸了摸秦婉的手臂,“小琛琛,你的胳膊真的好了,太好了!”


    秦婉咬了一下唇,站在那裏,感覺唿吸有些困難,胸口突然一陣悶痛,頓了好一陣,深唿吸了一口,才試著問,“我…我的胳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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