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在山頂大陣稍有遲滯的一瞬間,迅猛展開。


    魘魔被拘禁在此萬年之久的怨氣,借由聞人紅纓絕強的戰力,肆意地發泄在山頂修士身上。


    所有的場景,都在大殿石柱上那輪黑月中展露無疑。在張塵和黃元甲看來,樁樁件件,猶如親曆。


    原來這才是廣禎所說的“好戲”!


    早在魘魔化身聞人紅纓從此間脫身時,張塵即有不祥預感,但在看到如此場麵時仍不免大驚失色。


    廣禎一直在注意著張塵,看到他臉上終於變色,兼之雙拳緊握,不由開懷一笑道,“怎麽,這出人鬼莫辨的戲,尚能入張兄法眼否?”


    張塵茫然轉首,正對著廣禎笑靨,心中怒濤翻滾。


    煉神漩渦輕輕轉動,整棵靈樹陡地一顫,張塵心頭也立刻強行靜了下來。


    沉默以對,張塵定定地看著廣禎。廣禎初時還待硬撼,胸脯一挺,雙目圓睜地瞪視迴來。不多久,就覺張塵眼神好似要吃人,目中有火燃起,隨即又漸漸沉入眼底。


    陰冷與熾熱交替輝映,令廣禎原本高漲的氣焰竟自行削弱了許多。她略略轉目,口中兀自不甘示弱地道,“哼,不過些許螻蟻而已!”


    “嗬,龍廷眼中,此界萬物皆如螻蟻吧?”張塵想到九公山一幕,原以為心中會一如既往地悲涼,不承想卻是異乎尋常地平靜,不複往日熱血上湧。


    “自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我龍廷眼中,他們皆不過土雞瓦狗而已。”廣禎纖手一指黑月中不斷倒下的人影,傲然應道,好似終於找到一絲底氣,賴以迎抗張塵的眼神。


    “若無他們在此舍生忘死,共抗魔物,此界生靈如何得以安寧?”張塵沉聲喝問。


    “哼,區區魘魔,不過我龍廷飼在此處的玩物而已。不過,還要謝過張兄你呢!若非你誤打誤撞闖入神塚,這家夥滑溜得緊,一時還真難以捉弄。”


    “至於那些螻蟻嘛,不過仰我龍廷鼻息才得以托居此界,自然任由我驅馳,擺弄。好笑的,正是你們虛靈門,總要扯什麽萬靈共享此界!簡直豈有此理,置我龍廷於何地?”廣禎漸漸拾起胸中豪氣,迎著張塵目光毫不示弱地對視,語調越來越激昂。


    張塵目中反而更加平靜,漆黑的雙眸深沉如故。


    “哼,你等凡夫俗子如何能夠領會我龍廷誌向。我龍廷世代尋求突破此界,恢複神道舊觀,從而一飛衝天,得享肉身不滅,從此永生無礙!”說到此處,廣禎越發動容,秀美的麵龐都有些扭曲變形。


    “嗬,龍廷誌向高遠,能否不要總是拉我等凡夫俗子來當墊腳石?”張塵此刻倒是心氣越發沉穩。


    廣禎聞言一愣,見張塵似笑非笑地望過來,心中暗驚,為何自己在他注視下心境變化如此劇烈?方才一時失態,心神似乎全為對方所奪!


    她深吸一口氣,雙頰潮紅微泛,紅唇輕啟,“張兄勿怪,小妹方才所言,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說到底,不過比誰勢大罷了。隻是,小妹還有一言,還請張兄參詳。”


    “哦?願聞廣禎姑娘高論。”張塵貌似很感興趣的樣子,作出側耳凝聽的樣子。


    “我龍廷雖然勢大,卻並非皆是自私自利之輩。各族精英修士,若有誌同道合者,我龍廷自是大門敞開,歡迎之至。他日,同參神道,得證永生,豈非美哉?”


    廣禎巧笑嫣然,美目顧盼,在張塵麵上微微一注便轉向他處,道,“張兄如此人才,若是肯投我龍廷,真正是前途遠大,不可限量呢!”


    “哦?張某駑鈍,何足掛齒!再說了,姑娘莫非忘了,張某與龍廷可是有血仇在身的。”張塵現出意動神色,繼而又作出一副可惜的樣子道。


    “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旁裔而已,張兄不必掛懷!小妹迴去求告爹爹,請五叔出麵說項,張兄若肯低首一二,定能彌合此事!”廣禎吃吃一笑,滿不在乎地道,雙目再次盯著張塵,似要看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見張塵沉默,廣禎以為他有所心動,便趁熱打鐵道,“張兄也不必過謙,人族百歲能夠得證靈師者,已是精英。況且,張兄年齒尚遠不到百歲吧?如此造化,實屬罕見呢!”


    張塵單手握著空拳,輕觸下巴,雙目微眯,聽廣禎說完,卻也並不假以顏色,隻微微一笑道,“張某造化著實不小,幾次死裏逃生,還要拜龍廷所賜呢!”


    “小妹早已言明,此事彌合之後,再無嫌隙!”廣禎聞言眉頭一皺,一笑道。


    張塵正待開口應答,忽覺袍袖輕扯,轉頭看到黃元甲一臉曖昧地看著自己。他疑惑地看過來,黃元甲賤兮兮地附耳傳音道,“張師兄好福氣,這小妮子怕是看上你了!不妨假戲真做,連帶著我老黃也跟著走運,指不定是當下唯一生路呢!”


    張塵聞言氣結,一時卻又不知如何作答,隻得把雙目一瞪,嚇得黃元甲脖子一縮,訕笑著悻悻退迴原處。


    “莫不是你的這位同門亦有同感?張兄,小妹雖隻是靈師之身,卻可以此珠為誓,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張兄願投我龍廷,小妹所在一脈定能護得張兄周全!”廣禎笑意盈盈地看著張塵,心中卻又不免嘀咕,緣何爹爹在龍珠中傳言給自己,力爭此人身就龍廷不說,還非要以其心甘情願為佳。


    原本以為,自己一番手段施展開,虛靈門自此成為此界公敵,此人心中自有計較,此後恐將寸步難行。如此,自己再好言招攬,就算不是千肯萬肯,此刻也當半推半就才是!


    廣禎看到張塵嘴角泛起一縷微笑,心中卻是一沉,此人軟硬不吃,莫非竟如此不知好歹?


    果然,張塵莞爾一笑,麵現惋惜神色道,“姑娘所言實是美好!可惜啊,張某性命雖賤,卻向來不喜無故向人低首,尤其不喜向濫殺無辜之人低首。”


    廣禎一時語塞,不承想張塵如此應對。沉默片刻之後,廣禎雙眸一動,牽動起嘴角一絲幹笑,澀聲道,“如此,如此,嗬,卻是好玩得緊喲!”


    說話間,就將手中寶珠舉起,道道靈光在寶珠內部閃現。與此同時,石柱間黑月表麵黑氣翻滾,就要形成股股黑芒激射而出。


    黃元甲大驚,似已預感到萬分危急時刻就在眼前,伸手就要扯著張塵遠遁。


    張塵卻將身形立定,衣袍無風起舞,“唰”地一聲,一柄靈劍躍至身前,放出一道隱晦金光。就在月上黑芒射將出來之際,靈劍後發先至,隱晦金芒一閃,已然斬向黑月表麵。


    廣禎見他還要負隅頑抗,不免麵現譏笑,閃念間就要將寶珠中靈光盡數激發。


    正當此時,突然黑月表麵黑芒一陣頻閃,隨後卻是猛然向內席卷,瞬間便形成一個漩渦狀甬道入口。


    一個身影自其中由小漸大,直衝衝地撞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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