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傾,青靈劍倒卷而迴。


    張塵一把將它捉在手上,也沒功夫細看,便又快速地丟入了袖中。


    桃花攻勢雖然略微受阻,卻依然在自己身後數丈不遠。


    張塵急得滿頭大汗,奈何現下已是束手無策。


    即使躲過這幾朵致命桃花,身後依然虎狼環伺。疏聞嫣之外,還有廣祺和黃龍。


    張塵心裏也很清楚,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如果不能盡快擊退群敵,他今日是決計走不脫的。


    然而,自己一介中階靈士,手段盡出,如何能夠一招退敵,絕地重生?


    不自覺的,他想到了黑水營大陣那逼退獸群的灰色眸子。


    袖中正有一物,神識掃過那根黑色吉光片羽,卻不確定是否有用。


    更重要的是,自己當時不過注目那根羽毛尾端翅痣片刻,便差點神魂失守。


    他直覺,若是自己激發此羽,必遭反噬。


    猶豫片刻,身後桃花又近了幾分。他一咬牙,將心神沉入本命空間,待要看看自家靈樹上的那枚銀色漩渦。


    漩渦圖案銀光粲然,顯示他現下神魂力量壯大。按照前次經驗,若吉光片羽反噬自身,必會攻擊自家神魂。


    自己的主修功法雖是刺神法這類的神魂類功法,但能否挨得住那詭異靈眸的攻擊,他實在有些心虛。


    但現下反正也活不了,說什麽也是要試一下的了。一念至此,他倒是冷靜下來。


    待要將心神退出此空間,神識一掃那銀素手標記,卻發現它靜靜地躺在靈葉上,竟然重又變得銀光燦燦了!


    “咦!”


    張塵目現驚疑,銀素手三式盡出,自己並未調息,為何現下卻又自動恢複了呢?


    而且,觀其銀光飽滿,似乎又可以再發三式。


    這就奇了!


    張塵一邊努力禦劍飛遁,一邊暗自稱奇,卻又不明就裏。


    現下這個緊要關頭,自己也不便細究,便緊急地退出心神。


    靈力向袖中一送,就要將那根黑羽祭出。


    正當此時,耳邊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閃開!”


    張塵聞言一抬頭,便見前方數十丈外的半空中,一人站立在懸停的飛舟中,手中一黑一白兩道靈光閃耀。


    兩道靈光相互糾纏,正在迅速聚合成一道灰色靈光。


    再看那人,果然是棠敏。


    張塵想也不想,靈力一催,驚鴻劍斜向下一拐,飛快地滑出灰光可能射至的方向。


    灰光瞬發即至,掠過他方才的位置,便即隱身不見。


    想來,去向正是疏聞嫣所在的那團粉霧。


    疏聞嫣早在張塵之前便已發覺棠敏來了。正逢那五朵桃花即將建功,因而她攻勢不減,卻待看棠敏有何舉動,暗暗又準備祭出兩朵桃花。


    灰光乍現,便在她視野中失去行蹤,但她深知這灰光一定已然鎖定了她的動向。


    果然是圍魏救趙的打算。


    這一道灰光雖然比此前在大陣中那一道威力較弱,但疏聞嫣知其仍然不可小覷。


    不得已,那兩朵桃花照計劃祭出,在粉霧之前設置一道屏障。


    先頭追擊張塵的五朵桃花,也紛紛調頭,迴向疏聞嫣周邊,做足防備。


    與此同時,粉霧一動,已然帶著身前桃花向後急退,迅速地撤離原地。


    有心人細察,當會留意,疏聞嫣身周此刻僅有六朵桃花相護。


    此前追擊張塵的桃花中,有一朵並未迴撤,反而在張塵身形頓挫之時,一個抖擻之後急劇縮小,悄無聲息地向前撲去。


    夕陽的迷離光線中,這朵桃花細小如蜂,微不可察地潛向懸停的飛舟位置。


    “噗,噗!”


    疏聞嫣身前,灰光再現,兩朵桃花與之一觸即潰,先後泯滅。


    卻也阻了阻灰光進程,距離粉霧一丈左右。


    另外四朵桃花則已捕捉到灰光位置,齊齊向灰光撲來。


    桃花虛影接連破滅,灰光也漸至暗淡。直至穿透最後一朵桃花,灰光已從粗如鐵杵,變成一根細細的繡花針模樣。


    這道灰光閃至粉霧邊緣,懸停僅一息,便告自行消散。


    疏聞嫣略略舒一口氣,再轉目看向前方,隻見一艘小巧的靈梭靈舟已然飛遁,隻剩一個黑點。


    黃龍也已趕上前來,飛身追去。廣祺隨後趕到,在疏聞嫣身側站定,依樣注目前方。


    對方遁速這般快,且無須耗費太多靈力,卻是比自己長途奔襲要輕快得多,眼看是追不上了。


    他垂手而立,雙目向粉霧一瞟,看疏聞嫣如何定奪。


    疏聞嫣似乎有意無意地在等廣祺過來,見他這般,目中神色略微一定。


    “哼!”


    粉霧中,疏聞嫣冷冷地看向靈舟遁去方向,身形一動便跟了上去。


    很快,她便超越了黃龍,將它和廣祺拋在身後。


    自己此行最大目的是趁亂占據黑水營,若是讓灃水衛一幹人進了黑水營,再加上黑水老祖手上的“射影劍”,自己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上次在黑水營被射影劍所傷,她以為是那單瘋子親臨,因而驚退。


    之後她便明白過來,想是那黑水老祖所為。根據傳聞,黑水營一直受到單瘋子的庇護。


    因而,她也才讓常老大等人前去打頭陣,自己則在無名峽穀挑動灃水衛與風生獸互鬥,從而為自己等人贏得足夠的時間。


    沒想到,形勢發展到現下地步,灃水衛等人的計劃雖然受阻,自己也沒落到什麽好。


    若是讓灃水衛和黑水營合為一處,此番布置終將徹底失敗。


    一想到如此這般迴去麵對城主,疏聞嫣便不寒而栗。


    都是那灃水衛指揮壞了自己的大事!


    她卻不去想,先是自己挑起了事端,反而將棠敏恨之入骨。


    不過,她倒並不顯得氣急敗壞。最後時刻潛行的細小花苞,已然如她預期那般得手。


    靈梭飛舟上,棠敏好整以暇地盤坐,看張塵在尾舵操縱靈舟,嘴角微翹。


    看著張塵一邊控舟,一邊驚魂未定地看向身後,棠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張塵不解地看向他,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便沒好氣地甩了一個臉色過去。


    “你這般膽小,方才為何又要一心撲上來替我斷後?”


    棠敏麵向他,身體後仰,雙肘撐著舟底,翹著二郎腿戲謔地問道。


    日暮中途,身後十數裏處,那團粉霧如走丸疾馳。其後,黃龍周身閃耀著紅日餘暉。更遠處,吊著廣祺和另一艘飛舟。


    恍然間,張塵看棠敏一臉悠閑自得的神色,還以為他是出來春遊觀景的,混不似正在逃命。


    他並未因獲救而興高采烈,相反,他感覺方才登舟瞬間,似乎有異物自腦後入體,這讓他心中莫名地焦躁。然而細察之下,又不覺有他。


    見張塵不答,棠敏微微一笑,“你怕什麽?大不了等她上來再給她一記狠的!”


    張塵聞言,心中略定,知道這位棠指揮身家豐厚,不似自己這般小家子氣。


    既然如此,他強壓下煩亂心緒,幹脆也盤坐在舟上,不客氣地迴道,“若不如此,陳某如何填上曾虧欠棠指揮之處?”


    棠敏語塞,放下二郎腿,一骨碌直起身,瞪眼一指,“你!……”


    眼珠一轉,“你賭我會迴來救你,是也不是?”


    跟著又咧嘴一笑,“算你小子走運,本指揮此次帶了兩艘靈舟,這一艘更精巧,也更快。”


    轉而,棠敏便將眉頭一皺,嘀咕道,“這可一直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用的……”


    “嗯?”張塵見他忽然低聲自語,歪頭問道。


    “好好控你的舟,沒看那團鬼東西又靠近了嗎?”


    棠敏不耐煩地衝他喝道。


    張塵轉頭迴看,果然疏聞嫣又已迫近,距離不過十裏。


    棠敏已自站起,走向張塵身側站定,恨恨地看向後方,切齒道,“這婆娘可真是難纏!”


    “她是巨岩城的疏聞嫣。”


    “巨岩城?”棠敏聞言倒是一驚,隨後便陷入沉思。


    “你怎知是她?”


    “黑水老前輩告之我的,黑水營地處蠻荒多年,想是某些消息比你們灃水衛還要靈通些的。”


    棠敏見他話中帶刺,無言地橫了他一眼,隨即又向後方那正在靠近的粉霧深深注目。


    “既是巨岩城之人,看來她此次不光是為了壞我的事來了。”


    棠敏一邊自語,一邊又從袖中掏出那陰陽魚符。


    片刻後,又一道灰光凝聚,一閃即逝地射向距離不過數裏的疏聞嫣。


    這般遠的距離,注定不能對疏聞嫣造成什麽傷害。但棠敏不敢讓她過於靠近,誰知她有沒有手段偷襲呢?


    這個女人的做派,他可是在無名峽穀中深深地領教過。


    距離黑水營還遠,現下隻要能阻一阻她便好。


    疏聞嫣果然不得不停下身形,放出桃花將那灰光化解。


    這麽一來,就又與飛舟拉開了距離。


    如此這般,在又一道灰光射出後,這玉符“啪”一聲從中破裂,竟因使用過度而直接報廢了。


    棠敏隨手將玉符碎片扔下靈舟,眼看返迴黑水營的路程已然過半,又從袖中掏出一枚一模一樣的玉符出來。


    張塵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


    這類玉符自己曾經在萬寶閣見過,當時在符籙那一層樓中,可是作為珍稀之物嚴加保管,隻可觀摩,拒絕試用的。


    這樣一枚玉符,張塵見棠敏毫不吝惜地接連禦使,已是心中不舍。


    若是保守使用,未必不能再重新繪製,即使不能恢複舊觀,卻也可以有其八成威力。


    如今棠敏竟棄若敝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轉眼間,又摸出一模一樣的一個來。


    怪不得人家方才那般輕鬆自在呢!家底厚,自然膽子大啊!


    不過,既然如此,想來安全迴到黑水營是無甚大礙了。


    他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也不去管棠敏怎麽揮霍浪費了,一邊專心控舟,一邊將心神再次沉入本命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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