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魚津渡口。


    錢老板肥胖的身軀一躍,自舟上敏捷地飛向岸邊。


    他緊了緊腰帶,長籲一口氣,定定神,尋著灃水城的方向急急而去。


    片刻後,又有十數名修士自灃水城方向而來,齊聚同一處岸邊。


    領頭的,正是棠敏。同行之人大多與他一樣,冠帶整齊,統一著灃水衛製式袍裝。


    隻是,他們腰間都束著黑色腰帶,而棠敏腰間束了一條暗紫色嵌玉錯金帶。


    又有二人,跟在棠敏身後,卻是齊靜岫和青陽商號孟執事二人。


    棠敏轉身朝二人一拱手,“齊先生、孟執事,臨時征調兩位,這迷魚津封禁之陣,還請費心主持。”


    齊靜岫麵色比數年前更為清臒,此時將大袖一甩,與孟執事俱是神色一正,“灃水城安危,亦是我等心切之事,何談有勞?”


    隨後,二人也不多言,便帶著眾人在這岸邊將隨身帶來的種種靈材一一排布開。


    半個時辰後,一座顛倒五行陣便籠罩住了渡口。灰蒙蒙的光芒一閃而沒,灃水河上此處表麵便又與尋常無異。


    棠敏仔細查看了一番,齊、孟二人陪在其身側,不時講解一二。


    片刻後,棠敏滿意地一點頭,自袖中掏出一枚令牌。


    灰色毫光自令牌表麵射出,攝向河麵。


    那小舟與船夫也已在岸邊待命,一行人隨即相繼登舟,浮泛於河麵之上。


    一炷香之後,黑水營街尾小樓中,棠敏等三名靈士置身其中。


    “前輩,別來無恙?棠某又來叨擾了!”棠敏自來熟地與黑水老祖打著招唿,又將齊、孟二人一一介紹。


    “三位此來,是要在何處設伏阻擋獸潮?”黑水老祖迎下三人,甫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三人相對一視,棠敏笑道,“前輩,可記得棠某上次踏勘的無名峽穀?我等均屬意在那處設伏。”


    “哦?”黑水老祖一思忖,這麽說,防線在黑水營千裏之外,倒也正好為黑水營擋住第一波攻擊。


    隻是,對方隻來了這十數人,雖說這齊、孟二人是高階靈士,棠敏也非泛泛之輩,怕還是有點不夠看。


    當下就遲疑道,“不知灃水城可還有其他前輩來此坐鎮?”


    棠敏微微一笑,“老前輩放心,獸潮乃灃水城當前頭等大事,城主老人家也在時刻關注著。”


    黑水老祖麵上這才一鬆,露出一絲笑容道,“那便好,那便好!”


    棠敏見狀眼珠一轉,笑道,“老前輩,不知那位陳小兄弟何在?我等此番布陣恐還需要他輔助一二。”


    “陳道友嗎?真是不巧,他受我所托,此刻已然外出去取一樣我黑水營急需之物了。”


    “陳道友?”棠敏目中精光一閃,驚奇地道,“這小子竟然進階了?”


    “正是!”


    “是老前輩助了他一臂之力?”


    “老身提供之物,棠道友前番已盡知,老身並無他助。”


    “哦?這麽說,這小子竟然不用空明丹就覺醒成功了?”棠敏目中奇光閃爍,黑白分明的眸子顧盼。


    齊、孟二人聞言,口中也是嘖嘖稱奇。


    “可憐見的,蘅妹還盤算著幫他尋一枚空明丹呢!”棠敏促狹一笑,搖頭兀自覺得不可思議。


    齊靜岫聞言,目光一凝,轉而向著棠敏一拱手,“可是青陽商號的陶玉蘅,蘅小姐?”


    “沒錯。”棠敏看一眼齊靜岫,隨口答道。


    齊靜岫丟下棠敏不解的眼神,轉向黑水老祖,“不知那位陳道友,可是叫陳潛?”


    黑水老祖茫然地看著齊、孟二人,見二人麵上異色一閃之後又複如常,正尋思如何作答,那邊棠敏已然應道,“是啊!齊先生有何疑處?”


    齊靜岫的長臉上神色一正,嘿嘿一笑道,“此子乃我等在青虛礦之時的故舊,齊某亦為他進境之速深感好奇罷了!”


    孟執事聞言也連忙點頭應是,嗓門洪亮地道,“此子初到青虛礦時,不過七級靈徒,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棠敏目中閃爍,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二位前輩也是青虛礦舊人呢。”


    頓了一下,他又道,“好像,也是礦上幸存下來的最後三個老人了吧?”


    ……


    荒原小徑,有一人緩緩獨行,正是謝堅。


    自黑水營走出去不過一炷香功夫,他袖中的感應符就漸漸亮了起來。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謝堅仔細感受了一下,感應源頭正來自附近的一個地洞。


    他不動聲色地靠近洞口,符身光亮越來越盛。


    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謝堅隨手撤掉與感應符的聯係,細心感受著洞中氣息。


    恰在此時,張塵已經走到洞口。


    謝堅斂氣屏息,感受到一股氣息漸趨靠近。駢手一指,一個黑色布片狀法器祭出,兜頭就罩向來人。


    就在黑影撲麵而來的關頭,靈樹上銀色漩渦一顫,張塵心頭警兆大作,連忙縮頭重又鑽進洞中。


    黑色布片“啪”一下蓋在洞口,底下卻失了正主的身影。


    洞中,張塵一邊急退,一邊隨手將玄陰幡祭出,三具白骨從中躍出,緊跟在張塵身後撤向洞中深處。


    張塵心中驚駭,幸好進化後的銀色漩渦感應力提升,洞口的一絲靈力波動被其捕捉到,並且及時發出了預警。


    對方雖然斂去了氣息,不過那法器襲來的氣勢,張塵明白,這是自己生平最強勁的對手。


    金剛符“唰”一下祭起,一個金色圓形護罩籠罩全身。


    張塵還嫌不夠,又在身上施出石膚術。一陣嘎嘣聲響,靈士境的石膚術比之前防禦力更強。


    做著這一切的同時,張塵腳下奔逃不停。


    短暫的猶豫之後,謝堅收起黑布法器,一腳踏進纏絲洞。


    靈光一閃,一柄黑乎乎的靈劍在手,追著張塵的氣息疾速而去。


    “噗!”


    張塵聽到身後一聲響,隨後又是“啪”的一聲。


    不用迴頭,他知道,是一頭白骨修士被擊毀了。


    聽聲響,對方甚至都沒有使用法術,也許隻是法器擊打。


    自己當時鬥智鬥勇半天才成功製服的白骨修士,在靈士境手裏竟如此不堪一擊?


    張塵心中一急,又聽到一聲“噗”、“啪”。幹脆利落,聽得張塵心頭都漏跳了半拍,腳下撲朔步急運。


    第一聲響還在五丈外,第二聲響已是三丈外。張塵自認自己是做不到的,對手無論是力量還是遁速都屬勁敵。


    心念電轉間,已然來到第二層洞口,張塵幹脆放棄了第三頭白骨修士的控製。隨後,他揉身撲向洞中,進入了第二層地洞。


    驚鴻劍飛出,懸浮於頭頂,手中已然扣住了飛刀符和靈印符。


    片刻後,一個黑影自洞口飄然下落。驚鴻劍一閃而沒,自黑影中心處穿透而過。


    一劍猶如斬在空中,張塵心知上當。


    驚鴻劍剛剛迴至身邊,又一條黑影緊跟著自洞口閃現。


    張塵神識一放,知是對方真身。手中靈印符一催,一顆上圓下方的大印自符上飛出,“唿唿”直撲黑影麵門。


    來者正是謝堅真身。大印來襲,他也不慌,抖手一翻,一個黑乎乎的方塊狀物事迎頭趕上。


    “砰!”


    兩者相撞,一物倒飛出去,正是那靈符所化的番天印。


    隻見此印靈光大黯,顯是受創較重。靈印倒卷而飛,張塵伸手一撈,一張靈光盡失的紙符落入手中,已是有如廢紙一張。


    張塵不及細看,對麵那黑乎乎物事與番天印相撞之後,短暫一頓,便接著轟然砸向張塵。


    此物越變越大,漸至帶著唿嘯聲,自空中同樣襲向張塵麵門。


    “砰!”


    又是一聲比剛才更響的撞擊聲。


    撞擊聲中,金剛符所化的金剛罩立刻向內凹進去一大塊。張塵隻覺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撞擊,血氣上翻,竟至有些頭暈目眩。


    銀色漩渦轉動,迅速撫平張塵內心躁動。


    再一看,金剛罩隻堅持了不到三息,靈光一黯,便自破滅。


    不過那黑乎乎塊狀物終於也止住來勢,張塵撲朔步運轉,向後急退。


    一定睛,對麵一個青衣儒衫修士好整以暇地站在洞口下方。


    那黑乎乎物事並未跟過來,原來卻是一個鐵匠鋪常見的錘砧。這東西,張塵在馮記煉器坊見過多次,竟然有人煉化出這種法器,尚且還能攻守兼顧。


    看對方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也不急於對自己下手。張塵目光閃爍,看來對方的目的不是擊殺自己,不然剛才完全可以趁勝追擊。


    “跑得倒挺快,跟隻兔子似的!”張塵不開口,對麵先傳來輕蔑的嘲諷。


    謝堅口中這般不屑,心裏卻是對張塵的一番應對暗自驚奇。


    這小子眼下看雖然手段平平,但是反應極快,而且即使連番落於下風,此刻竟然絲毫不慌的樣子。


    特別是那步伐,在地洞這種狹小空間也能輾轉騰躍,進退自如。


    若不是一時間實難鎖定對方身形,自己剛才那一砧就可以追身轟上去,先把他砸暈了再說。


    不過,到底破了他一道防禦,看他似乎也沒再加其他防禦手段了,剩下的就慢慢炮製吧。


    想到這兒,謝堅的嘴角微微翹起,自己真正的殺著還沒使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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