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兀自沉浸在喜悅之中,都覺不虛此行。


    眼看著日頭西落,更添一番美好景象。那健仆卻過來提醒,該迴去了。


    陶景年這才醒悟過來,趕緊好說歹說,拉上眾人沿著原路返迴。


    ……


    “二公子!小姐!還有……您幾位怎會來此!”


    曹鶴陽一臉驚愕,一時有點手足無措。


    “曹管事,別緊張,我等春遊踏青,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了!你看,現下已晚,還勞煩您幫我等安排一下,可好?”陶景年滿不在乎地道。


    “二公子,這山裏可比不得灃水城中,這這,萬一有點閃失,你叫老夫如何擔待啊!”眼看著天色已晚,曹鶴陽一頓足,卻也是無可奈何。


    當下,便安頓下幾人用餐。隨後又將齊孟二人離去之後空置的兩間靜室打掃出來,由他們幾男女分別使用。


    在曹鶴陽領著幾人進入竹樓內廳用餐時,張塵正與其他巡衛坐在一起。


    看到那歪戴頭巾的矮瘦青年,還有那國字臉青年,張塵不由一愣。


    莊心一顯然也認出了張塵,當下也是一怔。


    “怎麽,莊心一你在這兒有朋友?”齊小山看他停住腳步,奇道。


    “怎麽可能!”陶景年一把拉過他倆,“那些都是礦上守衛,莊兄怎麽可能認識。倒是齊小山你走運了,齊先生一月前剛從這裏離開!哈哈哈……”


    聽到齊先生這幾個字,齊小山好似有點窘迫,左右看看,道,“老齊原來是在這裏蹲點啊!難得我得了三年空閑,現下他一迴去又把我管得死死的!”說完,一臉沮喪。


    曹鶴陽這才發現,這齊小山的麵相倒確實跟齊靜岫有點相似,當下便是一驚。


    一問才知,除了齊小山,那葉念微竟是萬寶閣當家人的親孫女,也是來曆不凡。


    再加上二公子、蘅小姐,曹鶴陽這頓飯陪下來,是吃什麽都不香。


    沒吃幾口,他就走到外間,叫過陳大有,讓他多安排幾名礦上巡衛,重要崗哨上加派人手。


    張塵卻無須負責夜間值守,用了晚餐便早早歇下。


    內間的幾位同窗興致頗高,不停地交流著日間所見所聞。幾人熱鬧了很久才散去,各自迴房。


    夜幕降臨,青虛礦恢複一如往常的平靜。


    齊小山卻睡意全無,抓住陶景年問個不休,“怎麽你家那位曹管事如此緊張?我們這一路來也沒覺出什麽呀!”


    “這一帶我青陽商號經營了三四年,自然已是無甚大礙。”


    “那曹管事緊張什麽?”


    “許是他緊張那陰魅之事吧。”陶景年思忖道。


    “哦?就是傳說中靈礦常有的伴生物?那東西長什麽樣?有何異處?快與我說說,你知我最喜收集此類奇聞異事的。”


    莊心一聽他一說,也起了興趣,看向陶景年。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也沒見過那陰魅呀。要不你去礦洞裏看看,說不定呀,還能遇到一頭**魅,成就一番好姻緣呢!”陶景年促狹地道。


    “你以為我像你呀!讓你妹拉著人家葉念微出來,名義是春遊,誰還不知你的心思!”齊小山麵上滿是鄙夷之色。


    陶景年臉上微微一紅,目光微窘,“嘿嘿”笑了兩聲。


    齊小山卻是已經轉過了話題,滿心期待地對莊心一道,“莊心一,我倆晚一點去探洞可好?”


    還沒等莊心一答應,陶景年雙手直擺,“別,千萬別!我把你們帶出來就已經擔著幹係了,你倆可千萬不要再給我捅婁子!”


    莊心一有些意動,聽陶景年這麽一說,卻又把心思放下了,對齊小山道,“還是聽陶兄的吧。”


    齊小山失望地往床頭一倒,被子蒙頭,嗡嗡之聲傳出,“沒勁!你們都太沒勁了!”


    不多久,瘋玩一天的幾人陸續沉入夢鄉。


    夜漸深,距離青虛礦十數裏開外,與灃水城形成一個三角犄位之處,有一個進深丈許的小山洞。


    齊靜岫和孟執事二人端坐其中。良久,兩人同時睜開雙目。


    “該動手了!”孟執事寒聲道。


    “好!”齊靜岫把頭一點,兩人起身出洞,如鬼魅一般向著青虛礦潛去。


    為免暴露,兩人未使用法術,僅以輕身之法趨近青虛礦。


    一盞茶之後,兩人來到穀口處。


    對視一眼,齊靜岫先行,繞過守衛潛入礦洞之中。


    幾息之後,孟執事長身而起,大搖大擺地自穀口進入。


    穀口明暗兩道守衛,自是識得孟執事,聞得他有要事與曹管事相詢,隨即放行無礙。


    曹鶴陽正在自家靜室盤坐。入夜以來,他一直心緒不寧。正彷徨無計之時,耳中聽到孟執事在召喚自己。


    心頭一跳,喃喃道,“原來卻著落在此!”


    隨即,他披起外袍起身出門,便往礦洞入口匆匆而去。


    果然孟執事已在洞口等候,曹鶴陽迎上去,“孟執事,那法陣有何紕漏?還要累您漏夜前來?”


    “此處非說話之地,我等且先前往查看法陣再說。”孟執事似頗為焦急,拉著曹鶴陽便往洞中而去。


    礦洞深處,藍色光團徐徐轉動,曹鶴陽一一查看四周陣旗,並無異狀。


    轉頭看孟執事,卻一直袖手旁觀。


    “孟執事,您說這法陣出了問題,可把鶴陽嚇一跳,可現下也沒覺出異狀啊!”


    孟執事微微一笑,手指著石基之上那藍色光暈,道,“你且看,那光暈中是否有一絲黑影?那便是異狀!”


    “哦?”曹鶴陽半信半疑地走上石基,把整張臉貼近那光暈,睜大雙目細瞧。


    孟執事走至他一側,指著光暈道,“你看,這裏!”


    “嗯?呃!……”曹鶴陽一轉目,尚未定睛,就覺得體內法力一滯,緊跟著一陣劇痛自後心襲來。


    深洞陰影中,齊靜岫現身而出,手中平端著一把袖珍小弩,正對著曹鶴陽後背。


    曹鶴陽雙目瞪得更大,低頭瞧見自己胸前突出一支箭頭。待扭頭去找孟執事時,孟執事一揮掌,拍在了他的腦門之上。


    曹鶴陽兩眼一翻,臉上猶自不信地緩緩倒下,了無生息。


    一片安靜。


    齊靜岫慢慢走上石基,一探手,曹鶴陽身上那支小箭脫體而出,飛迴齊靜岫的手中。


    齊靜岫俯身持著箭簇,將箭端血汙在曹鶴陽身上擦拭幹淨。


    隨後起身,與那小弩一起重新放入袖中。


    孟執事這才撤下暗蓄的法力,目光一瞟齊靜岫的大袖。


    “齊先生的身手真是利落!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施為啊。”孟執事目光一閃,道。


    “孟兄說笑了!若不是怕惹出太大動靜,何須這滅魔弩,倒是費了老夫一顆中品靈石呢!”齊靜岫麵不改色地笑道。


    “不管如何,齊兄,現下已是開弓沒有迴頭箭。我等就不要再耽擱了,先去撤去洞口法陣。”孟執事斷然道。


    齊靜岫也是一點頭,二人潛至礦洞口。


    此處設有一道法陣,一為阻擋夜間可能生成的陰魅,同時也防止礦工夜間私自入礦。二人經過時,隨手將之不知不覺地撤去。


    片刻後,青虛礦那座小山穀外,齊孟分頭行事,在多個位置一番布置。


    不到一盞茶功夫,二人再次聚首。


    “這穀口的防禦陣,原本是防止穀外敵情的。如今,經我等一布置,顛倒了陣型,穀中之人便是插翅也難以逃出了!”齊靜岫望著穀內道,臉上有一絲疑惑,方才經過竹樓時似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轉頭一念,也許是自己此前在穀中有遺留之物吧,便未再細究。


    “此是自然!這法陣可是青陽商號重金所夠,若無靈師修為,休想輕易突破。而且,它還能阻止音波擴散。”孟執事道。


    轉目一笑,又道,“待那群陰魅變成陰鬼,吸引那風生獸入內,豈不是正好任我等施為?”


    齊孟二人對視一笑,轉身悄然而去。


    夜深了,那寂無一人的礦洞深處,曹鶴陽的屍身趴伏在石基之上。


    屍身上方,藍色光暈仍在輕輕旋轉。


    偶爾有藍色光點從陣中凸起,拉出一道詭異的弧線。


    周圍一片黑暗,隻有這藍光發出柔魅的光暈,照亮方寸之地。


    正是子夜,夜色最濃重的時候。


    隻見藍光中一個光團緩緩向外拉長,卻並未再往迴縮,而是逐漸壯大。


    先是形成一個圓乎乎的頭部,頭部向外拚命伸展,拉出一個細長的脖子。


    脖子下方又岔開兩個光團,分別形成兩條手臂狀,末端岔開兩支,形似手指。隻是,指端尖銳,猶如匕首。


    模糊的頭部一陣扭曲,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張嘴和一對眉眼。此刻,那張嘴猶如一道馬虎的針腳,歪歪扭扭,看上去正在使勁把自己從光幕中拖出來。


    片刻後,整個身軀終於從光幕中脫離,隨即在空中一個翻滾,淡藍色身體隱隱發光,貌似極為歡愉。


    如果張塵此刻在此地,應該能發現,這頭陰魅比以往任何一頭體型都更小,但凝實度更高。此外,以往陰魅呈現出的都是灰黑色,這頭卻隱隱帶點藍色,觀之更加詭異。


    這頭藍色陰魅在法陣四周一陣遊蕩。在經過曹鶴陽屍身時,疑惑地探向他的頭顱,片刻後又棄而不顧。


    法陣中光芒持續閃動,不一會兒,又一頭相同的陰魅脫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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