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寒識相地退了出去。


    曲陌歎了一口氣,將視線放到秋宛塵的身上,然後,緩緩地開口:“佛祖有靈,若有來生,我鳳雪衣隻盼與龍行雲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她看著他神情遽變,淒然一笑:“你說,一個女人的心,要被傷到什麽樣子,才會發出這樣的誓言!”


    “雪衣……”他失神地喊出她前世的名字:“你……你記起來了!”


    “是,我記起來了,我是鳳雪衣,鳳氏一族的公主,也是龍氏一族的王後,我的大王,你敢告訴我,鳳雪衣是怎麽死的嗎?”


    她眼角有淚,是血淚。


    那一抹淺淺的紅顏色,混在晶瑩的淚水中,自她的眼角滑落,使她的臉孔看起來有一種異樣的猙獰。


    “雪衣,對不起……”千言萬語,隻能在他的口中化作一句對不起。


    他做夢也想不到,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恢複前世的記憶。


    難怪最近一段時間,她對自己冷淡得不像話,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原來是她恢複了記憶,知道了前世的她是死在他的手中。


    他哽咽:“雪衣,真的對不起……”


    曲陌的唇角綻出淒美的笑:“你說,一個男人,要把一個女人傷成什麽樣子,這個女人才會寧喝一碗忘魂湯,也不願這個男人活在她的記憶中!”


    他顫抖著唇,顫抖著手,想要去碰觸她的臉頰。


    她卻毫不遲疑地躲開他的碰觸。


    “雪衣,我錯了!”他終於忍不住地流出眼淚。


    “你沒錯,是我錯,我錯在不該愛上你!”她看著他淚流滿麵的樣子,實在很難想象,這個神祗一樣的男子,竟然也會像個孩童一般的哭泣。


    若是從前,她怕是會不知道有多心疼他的眼淚。


    但是如今,看著他的淚,她卻隻剩下麻木。


    “把和離書簽了,你就可以走了,不管以後你想娶誰為妻,納誰為妾,都跟我沒關係了,你可以讓你的妻妾們給你生一打孩子,她們肯定會很願意給你生的!”


    “不,!”他低吼:“這一生,我不會再要其他的女人給我生孩子,我隻要你,曲陌,就算你一輩子都沒有法子再給我生下子嗣,我也隻要你一個!”


    “別自欺欺人了!”她勾著唇角,嘲諷地看著他:“如今我們成婚還不到一年,你當然可以這麽說,等再過幾年,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我不會的,曲陌,你相信我……”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曲陌突然放大了嗓門,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在我知道自己的前世是死在你手上之後,你讓我怎麽相信你,在我知道是你對我下了詛咒,詛咒我生生世世都要受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終之後,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他忽然間就垮掉了,被她尖銳的話所打垮,在那一瞬間,他仿佛老了十歲:“你……你怎麽知道是我對你下了詛咒!”


    她的神情突然變得一片平靜,眼神茫然地看著正前方,卻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她幽幽地說著,聲音空洞得仿佛失了魂,丟了魄:“在我喝下那碗忘魂湯之前,閻君帶我去了三生石畔,令我想起自己曾經受過的百世情劫,百世情劫,嗬……”


    她笑得無比淒涼:“你能想象我每一世都會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又每一世都淒慘死掉的感覺嗎?戰神大人,隻是因為我不忍蒼生受難,你就用這樣惡毒的詛咒來詛咒我,現在卻跟我說你愛我,你會對我好,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她還記得,當她是一個小妖的時候,被憤怒的他抓到。


    他說:“我詛咒你,詛咒你生生世世永受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終!”


    他在她的靈魂深處刻下了惡毒的符咒,從此,她每一世投胎轉世,都會愛上不該愛的男人,然後,就是死亡。


    “曲陌,你聽我說……”他近似哀求地說道:“我那時是無心的!”


    “你的無心,卻讓我受了百世情劫!”


    “我會補償你……”


    “不必了,隻要你簽了和離書,今生今世放過我,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但他卻仍然堅持著自己的堅持:“我不會跟你和離的,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跟你和離!”


    “嗬……”她突然抖著肩膀哂笑出聲:“隨你吧!大不了我永遠離開京城,永遠不見你!”


    “不,!”他沒想到她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驚得他的心頭突突直跳。


    他絕對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絕對不行。


    “反正腳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裏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曲陌說著,翻身躺下,拒絕將這場對話再繼續下去。


    秋宛塵望著她被覆蓋在蠶絲被下的玲瓏身軀,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綠,一會兒藍。


    突然,他咬緊了牙關,頰邊的肌肉突突直跳,伸手,將她連被子一同抱了起來。


    她頓時惱羞成怒:“秋宛塵,你放開我!”


    他卻不肯吭聲,隻是抱了她離開臨江王府,徑自迴到隔壁自己的王府。


    他將在他懷中拚命掙紮的曲陌放到床上,伸手點了她的穴道,然後起身去櫃子裏翻了半晌,終於翻出來一條極細的鏈子。


    她看著他手中拿著那條鏈子向她走近,緊縮的瞳眸中閃出一股懼意:“該死的,你敢!”


    他卻毫不留情地把鏈子的一段鎖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鎖在自己的手腕上,這才解開她的穴道。


    “王八蛋,你放開我!”曲陌瘋了似的將要將自己纖細的手腕從那鎖鏈的腕扣中褪出來,但是那腕扣的尺寸卻做得恰好可以鎖住她的手腕,又不會被她逃脫。


    他沉默地看著她的舉動,直到她累的氣喘籲籲,香汗直流,這才開口道:“陌兒,我不會放你走的,死也不會!”


    曲陌終於平靜下來,她不再試圖掙脫這條鐵鏈,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中沒有恨意,但他卻知道,她這才是恨他入了骨。


    不過沒關係,她恨他,就證明她對他還有愛,若是有一天,她不再恨他了,才是他該真正傷腦筋的時候。


    但是接下來,曲陌卻做了一件他做夢都想象不到的事。


    曲陌下了床,竟然跪在了他的麵前。


    他被她的舉動驚得手足無措,竟然忘了在第一時間把她扶起來。


    她重重地將額頭觸到地麵上:“戰神大人,我前世不過是一株小小的還生草,無意冒犯天威,還請戰神不要同我一般見識,饒了小妖!”


    “曲陌,你快起來!”他趕忙跪到她麵前,伸手去扶她:“你這是做什麽?”


    她卻狠狠地推開他,又是一個頭磕到地上:“求戰神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小妖一般見識,求求你,放了小妖!”


    “曲陌,!”他無奈,隻得再次伸手,點中她的穴道。


    她剛剛的動作,驚出他一身冷汗。


    他怎樣也想不到,她竟然會做出這樣決絕的事。


    她竟然會跪他,竟然會給他磕頭。


    而這隻是因為她想離開他。


    老天,他到底曾經做過什麽?竟然讓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從他身邊逃離。


    她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再也不見任何生氣。


    他不能解開她的穴道,每次一解開,她就會跪下來給他磕頭。


    每一次看到她卑微地跪在他的腳邊,自稱小妖,管他叫戰神大人的時候,他都心如刀割。


    她不肯吃飯,不肯喝水,每一日,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他隻得強迫著給她哺飯。


    他是真的絕望了。


    臨江王夫婦來看曲陌,被他趕了出去,曲哲寒來看曲陌,也被他趕了出去。


    直到柳惠娘來看曲陌,他是真的沒有法子趕這女人走。


    這女人瘋起來,那一身武功連他都很頭痛,更別提如今他把自己和曲陌栓在了一起,根本就無暇跟她打架。


    “到底是怎麽迴事,我師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又為什麽要用鎖鏈鎖著她!”


    柳惠娘看到他居然把自己和曲陌鎖在了一起,不免各種猜測湧上心頭。


    他把曲陌抱在懷中,仿佛生怕眼前這女人會同他動手搶人。


    “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嗎?”他抱著曲陌,輕輕搖晃著身子,因為他認為,隻有這樣,曲陌才會舒服一點。


    柳惠娘緊緊地顰著眉頭,瞪著他:“你在說什麽傻話!”


    “嗬,!”他輕笑,不理會柳惠娘的不以為然,隻是繼續著自己的自言自語:“從前,在靈河河畔有一株還生草,因修出靈識而成妖,來了人世間,治病救人,懸壺濟世,隻為修成正果,好得神位!”


    “那一年,大戰,天兵天將死傷無數,於是天帝降旨,令疫神降下瘟疫,再讓地府閻君拘取魂魄,以充天兵天將之數,沒想到很好的計劃卻被那株還生草給攪了,她剪掉了她的頭發,熬了還魂湯,將得了瘟疫的人都救活,那一場戰爭,天界幾乎落敗,於是戰神震怒,讓閻君拘了那本體是還生草的小妖,送她去投胎轉世,並詛咒她生生世世都要受情劫之苦!”


    “直到有一世,戰神奉天命下凡平息戰亂,他愛上這株還生草的轉世,卻又親手殺了她,他很後悔,在無間地獄懺悔數千年,隻為了一個可以和她再續前緣的機會,他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他以為這一生一世,他可以好好地對待她,好好地疼愛她,以補償前世的過錯,但是他怎樣也想不到,她竟然會記起前世所有的糾葛!”


    他無助地看著柳惠娘那一頭霧水的表情:“怎麽辦,你能幫幫我嗎?我到底該怎辦,曲陌不要我了,她要跟我和離,除了鎖著她,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做!”


    柳惠娘坐到床邊,看著曲陌茫然的神情,慎重地開口:“陌兒,你告訴我,秋宛塵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曲陌怔怔地將視線移到她的臉上,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半點力氣都沒有。


    她大大地瞪著眼睛,白眼球慢慢地充血,變紅,然後兩泡淚啪的一下湧出眼眶。


    柳惠娘不可思議地吸了一口涼氣,曲陌這樣的反應,分明是給了她肯定的迴答。


    傲仲軒牽住她的手,輕聲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走吧!這件事,誰都沒法子插手!”


    “但是我師妹……”柳惠娘心疼地看著被秋宛塵抱在懷中的憔悴女子,讓她就這樣放著師妹不管,實在是於心不忍。


    傲仲軒終歸還是把她強行帶走了。


    秋宛塵低頭,看著懷中沒有半點表情,隻是默默流淚的曲陌,茫然道:“陌兒,我到底怎樣做,你才肯原諒我!”


    她的嘴唇翕動,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吐出兩個字:“和……離……”


    她以為自己可以原諒他,不止是為他前世對她做的事,還有今生曾經對她的遲疑。


    她以為她可以原諒。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她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度。


    她也會恨。


    她也會怨。


    他沉默,忽然緊緊地將她擁進懷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想要將她的身體揉進自己的身體中。


    他默默地流淚。


    “好!”他說。


    “我跟你和離!”


    “我放你自由!”


    他拿出鑰匙,打開彼此的腕扣。


    他爬下床,走到書桌旁邊,拿了筆墨紙硯,寫了一張和離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上自己的手印,然後將和離書疊好,放進信封裏,走迴到床邊,遞給她。


    “你想要的和離書!”


    她的唇邊突然綻開一朵淺淺的笑,她捧著和離書,就似捧著無價之寶,她抖著手將和離書放進懷中,然後起身,光著腳踩在地麵上。


    當她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卻腳一軟,撲通一下摔到地上。


    他想要扶她,她卻本能地瑟縮。


    他黯然地收迴手,苦笑道:“曲陌,我隻是想扶你一下!”


    她不理他,隻是扶著床榻跪好,她又給他磕了一個頭:“多謝戰神大人放過小妖,戰神大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福壽綿澤!”


    他別過臉,不去看她屈膝跪在自己腳邊的樣子,隻是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一串串的滑下來。


    她吃力地站起來,赤著一雙白玉似的足,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等一下!”他喚住她,從榻邊撿起她的鞋子,走到她身邊,蹲下,給她穿好,又拿過她的大氅替她披到身上。


    “曲陌,不如我讓你哥過來接你!”


    她仍不理他,徑自出了大門。


    他不放心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她沒有迴家,一直向前走,沒人知道她要去哪裏。


    他一路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踉踉蹌蹌的步子,看著她偶爾跌倒,卻又頑強地爬起來,看著她一次又一次拒絕自己攙扶她的好意。


    她走了好久,走得氣喘籲籲,走得滿頭大汗。


    終於,她來到一座院落門前。


    門口的牆壁上,掛著白色的燈籠。


    燈籠上,寫著一個“哀”字。


    有人站在門口,一身的素白衣衫。


    看到曲陌,那人快步走過來,揚手就想打她耳光:“賤人,都是因為你,我五弟才會死!”


    但是他的手掌卻沒能落下。


    秋宛塵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將他甩開,他健壯的身子撞上門口氣派的石獅子,連聲慘叫。


    曲陌走上台階,無視所有的人,一路走進去。


    沒人敢再攔她,因為暗夜王朝武功最高的男人跟在她的身後。


    蘭曉蝶出現在她眼前,一身的素白衣衫,一臉的淚痕。


    “王妃,你怎麽來了!”蘭曉蝶在強笑,眼淚一串串地不停落下。


    她衝著蘭曉蝶微笑:“我想看看他!”


    蘭曉蝶讓開身子,她踉踉蹌蹌地走進蘭陵王府的會客大廳。


    大廳裏有很多人,皆是一身的素白孝衣。


    忽然,她被門檻絆倒。


    蘭曉蝶上前扶她,她推開蘭曉蝶。


    秋宛塵上前扶她,她推開秋宛塵。


    她半爬半跪地來到一具黑漆的棺木旁邊,扶著棺木站起來。


    她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推開棺蓋。


    棺材裏,躺著一個文雅雋秀的男子。


    蘭陵王府的人全都怒了,想要上前阻止她,卻沒人敢過來。


    她啞著聲,伸手抓住他的衣領,拚命地用力,想要把他從棺材裏拉出來。


    但是她不夠力氣,她根本就沒法子把他從棺木裏拉出來。


    她的嗓子裏不停地發出“嗬嗬”的聲音,臉孔憋得通紅。


    蘭曉蝶走過來:“王妃,你別這樣,我五哥已經走了!”


    她瘋狂地搖著頭,隻是不肯鬆手。


    “曲陌,夠了!”秋宛塵硬著心腸把她的手指掰開。


    她突然低下頭,一口咬在秋宛塵的手腕上。


    秋宛塵悶哼了一聲,卻沒有掙紮,任由她咬著,任由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滲出。


    “王妃,別咬了……”蘭曉蝶拚命把她抱到一邊。


    她卻再次用力把蘭曉蝶推開。


    她跌跌撞撞地衝到棺木旁邊,扒著棺木,突然淒聲喊道:“三生……”


    奈何橋頭數千年,她孑然一身,但每次不經意的迴首,總是能見到一個文雅雋秀的男子站在不遠處,在對她微笑。


    她知道他叫三生,是掌管人世間姻緣的神。


    偶爾空閑時,他會來同她聊天。


    他經常給她講故事。


    一個又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還有那些她從未聽過的傳說。


    她知道了在地府的黃泉路上,開有一種彼岸花,花開不見葉,有葉不見花,生生世世永相錯,花葉永不見。


    每一次聽三生給她講彼岸花的故事,她都會流眼淚。


    數千年的相伴,縱使她沒有愛上三生,也無法抹去三生在她記憶中烙下的印痕。


    孤單的地府生涯,惟有三生,解了她的寂寞。


    她不需要去問任何人,也知曉三生為何會陪她一起出現在這人世間。


    三生定是不放心她,三生定是知曉她這段夙世因緣將要麵臨的結局,才會偷出地府,隻是為了守護她。


    而她卻什麽都不知道,還誤解了三生的一片心意。


    她一次一次地傷他。


    她一次一次地用決絕的態度來對他。


    最後,她終於害死他。


    她終於昏倒在地。


    醒來時,她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塵。


    手被人握著,暖暖的。


    “曲陌,你醒了!”


    她看到一張無比憔悴的臉孔,消瘦了許多。


    她開口,聲音沙啞得似在嗓子裏塞滿了沙礫:“我要紅梅軒!”


    他說:“好!”


    曲陌在紅梅軒住了下來。


    她不關心他是用怎樣的手段得到的紅梅軒,她要的隻是結果。


    紅梅軒外的紅梅開得正盛,空氣中時不時地會飄來凜冽的梅香。


    聞著這梅香,她很安心。


    她會想起三生,那個傻傻的三生,那個每一次給她講故事的時候,都會唏噓的三生。


    三生是地府最善良的陰神。


    臨江王夫婦來看過她,想要接她迴去,但她卻隻是說,不想住在離秋宛塵那麽近的地方。


    臨江王夫婦見到她形如枯槁的樣子,也隻得隨她去。


    蘭宮秋下葬的那一天,她在墳前跪了好久。


    從天明,到天黑。


    若非是身子支撐不住,昏倒在墳前,沒人能把她帶迴來。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對蘭宮秋的死難過如斯,就連秋宛塵也不明白。


    沒人知道,在地府數千年的歲月中,是一個名叫三生的冥界之神陪伴在她的身邊。


    秋宛塵送了很多她的衣裳過來,還有各種補品,以及服侍她的丫鬟,統統給她送了過來。


    一開始,秋宛塵會來看她,但是每一次來看她,她都會很卑微地給他跪下,給他磕頭,求他放過自己。


    秋宛塵終於被她逼得不敢再露麵。


    他不敢再在白天出現在她麵前,隻好晚上來,每天晚上,趁著她睡覺的時候,坐在床畔,看著她憔悴的睡顏。


    如今的她,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她原本還算健康的身子,完全垮掉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挽迴她,隻能一天一天,重複著這樣的日子。


    隻能像一隻見不得人的老鼠,在夜晚出現在她身邊。


    又無怨無悔。


    她翻了個身,被子從肩頭滑下。


    他輕輕地幫她將被子蓋好,她睡覺的時候總是會這樣子。


    她不知是夢到什麽?還是感覺到什麽?猛然驚醒。


    眼前卻已空無一人,隻有床幃在輕輕滑落。


    她看著餘了一絲空隙的床幃,發了一會兒呆,伸出手去,將床幃扯好,重新閉上眼睛。


    她知道,他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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