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靈魂偵探堀田凱人的驚人發言,讓現場觀眾一片嘩然。


    站在中間的水無憐奈立刻轉向堀田凱人問道:「堀田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隻見堀田凱人雙手緩緩放下,一張呆板的印第安麵孔沉重地點了點頭,氣息悠長道。


    「絕對沒有錯……」


    「那個女仆的冤魂已經都告訴我了,一個高中生偵探曾經不斷逼問她,強行將不屬於她的罪行安在她的身上……」


    「最終,那名女仆受不了壓力,選擇了自殺……」


    堀田凱人的話音剛落,時津潤哉就突然大喊道:「不對!那名女仆就是畏罪自殺的!」


    「是她在富家千金上吊的房間窗框螺絲上動了手腳,製造出密室,誤導警方第一次辦案得出了自殺的結論!」


    「兇手就是她!」


    「而且小生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仆!所以不可能逼問過她!」


    時津潤哉雙手緊緊按著麵前的台子,臉上十分激動,柔順的長發垂在麵頰兩側,甚至有幾分猙獰。


    而反觀堀田凱人,印第安麵孔的呆板反而給人一種泰然自若的感覺。


    「時津先生,你這麽清楚這起案件的手法,難道你處理過這個案子?」


    「沒有!」


    時津潤哉心急之下,突然一吼,「小生都說了不認識那個女仆,怎麽可能處理過那個案子?小生隻是將報紙上報道的內容說了出來而已……」


    「哦……」


    堀田凱人了然地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那就奇怪了,剛才的短片裏麵拍出來的窗框上麵並沒有螺絲……」


    「笨蛋!」


    「因為那個短片裏拍攝的房子根本不是發生案件的那個薰衣草別墅!」


    時津潤哉的話音剛落,目光就突然一怔。


    他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可卻為時已晚。


    這時,主持人水無憐奈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這是怎麽迴事?我並沒有說過短片裏拍攝的場景是假的啊……」


    「難道時津先生你真的去過位於四國島上的薰衣草別墅?」


    直到這一刻,時津潤哉才明白過來,他已經掉入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這期節目根本不是為了讓他揚名立萬!


    他想要立刻離場,退出拍攝。


    可是他的目光一瞥,卻看到不遠處的一個監控屏幕上,攝像機正對準自己,並將畫麵同步在電視節目裏播出。


    這竟然是現場直播!


    自己至今為止的表現竟然已經在電視上播出了!


    而且現在剛好是黃金檔的時間段,電視機前的收看人數是一天之最。


    如果這個時候離開的話,事後肯定會引發更大的討論。


    就算自己極力否認參與過薰衣草別墅案的調查,可一旦節目的影響力太大,半年前那些與自己接觸過的報社記者肯定會跳出來做文章。


    半年前的時津潤哉為了向四國島警方施壓,進而重啟調查,選擇將自己調查到的案件手法在報紙上大肆宣傳,這才引起了足夠的重視。


    而那些新聞記者為了流量會幫助自己宣傳案件手法,同樣也會為了流量將自己曾參與過案件的事情爆料出來。


    不行……


    現在不能下台,必須想辦法扭轉局麵,消除影響。


    在內心短暫權衡之後,時津潤哉的表情稍稍恢複了鎮定,幽幽說道。


    「沒辦法了……」


    「小生本來不想再提及那段往事的,犯人因罪自殺,也令小生感到惋惜……」


    時津潤哉麵帶無奈地


    搖搖頭,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小生的調查絕對沒有問題,那個女仆將固定窗框的螺絲鉸斷,將螺絲帽的一端扭進窗框表麵,裝作窗戶完好無損的樣子。」


    「之後,她在房間內吊死千金,將窗戶拽開之後,離開現場,再將窗框用木工粘合劑複原,製造出密室的假象。」


    「這就是案件的真相……」


    時津潤哉的話音還沒落,堀田凱人就搖了搖頭,反駁道:「不,這不是真相……」


    「那女仆的靈魂已經將一切都告訴我了,沒有比從死者本人口中說出的真相更能令人信服的了。」


    這時,演播廳的燈光一黑,舞台邊側的投影幕再次亮起。


    這次播放的是一個酒店房間裏錄製的視頻,視頻的濾鏡整體泛灰,像鬼片常用的那種風格。


    在酒店房間的大床上,堀田凱人一身白西裝,盤腿端坐在正中間。


    在他的身體旁依次擺放著小骨頭、蜥蜴尾巴、河豚魚幹、彩色眼球等各種詭異的小玩意兒。


    隻見堀田凱人雙手掐訣,在麵前交叉著畫了幾個圓圈,他本人就進入了「通靈模式」。


    「通靈模式」的堀田凱人低沉著腦袋,雙手自然垂放在膝蓋上,像是坐化了的老和尚似的。


    突然,堀田凱人又猛然抬起頭,凸出的眼皮下翻著白眼。


    這時,畫外音一個聲音問道:「你是誰?」


    堀田凱人猛然瞅向鏡頭,巨大的眼白有些嚇人。


    他用沉重深邃的嗓音迴答道:「我是薰衣草別墅的女仆……」


    「水口香奈……」


    畫外音繼續問道:「究竟是誰殺的你?」


    「堀田凱人」迴答:「是一個高中生偵探,叫做時津潤哉……」


    「是他逼迫我承認殺害大小姐的罪行……」


    畫外音接著問:「大小姐究竟是誰殺害的?」


    「堀田凱人」迴答:「大小姐是自殺的……」


    「她被一個叫"近藤"的男人欺騙感情……患上了抑鬱症……長期情緒不穩定……」


    「最後自殺了……」


    畫外音最後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兇手不是你嗎?」


    「堀田凱人」:「時津潤哉找到的那幾枚螺絲,是一個叫"槌尾"的小偷光顧後留下來的……」


    「上麵的痕跡是最近才留下的,根本不是半年前大小姐上吊的時間……」


    「還有大小姐患抑鬱症的事情,別墅管家也知情……」


    突然,「堀田凱人」的頭猛然一仰,雙臂向兩側張開,仿佛有某種無形力量從他的天靈蓋衝了出來。


    「啊——!」


    「我好怨啊!」


    似乎是女仆的靈魂在借堀田凱人之口,訴說著自己的怨恨。


    這讓人不由脊背發涼的詭異一幕,配合上陰間的畫麵色調,讓某些膽小的現場女觀眾下意識捂住了眼睛。


    可是對於事件後續的好奇,又讓她們按捺不住,將手指間露出一條縫隙。


    不過緊接著,視頻裏的堀田凱人就突然一栽身體,像是力竭一般倒在了床上。


    視頻也在這時戛然而止,演播廳的大燈重新亮起。


    燈光和攝像頭都已經聚焦在時津潤哉的臉上。


    此時的時津潤哉仍在盯著投影幕的方向,臉上的震驚絲毫不加掩飾。


    他倒不是為堀田凱人的「通靈」所震驚,而是堀田凱人說的竟然都是對的。


    甚至還有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半年前,他旅行的時候經過


    四國島,聽說了「薰衣草別墅案」。


    在粗略了解的案件內容後,他覺得案件可能有隱情,便來到別墅進行調查。


    在那個自殺房間的窗戶下,他發現了幾個螺絲,便覺得其中有手法可做。


    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力,他很快就聯絡了報社的記者,將手法在報紙上公布。


    而警方礙於壓力,也不得不重啟調查。


    不過那段時間在別墅裏伺候大小姐的,隻有女仆一個人,因此女仆是首當其衝受到懷疑的人。


    時津潤哉也對「女仆是兇手」這件事深信不疑。


    直到某天晚上,他重新研究證物的時候,發現螺絲上的痕跡比較新,不像是半年前留下的。


    還有鉸斷的螺絲放在窗外的草地裏,半年都沒有絲毫鏽跡。


    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推理存在致命漏洞。


    不過當時警方已經開始調查,社會上的關注度也非常高,他不敢承認自己的推理錯誤,否則自己苦心經營數年的偵探名譽就徹底掃地了。


    於是,他選擇向警方和媒體交代隱匿自己的姓名,並一走了之。


    之後,他才在旅行的路上得知女仆自殺了。


    雖然他隱約猜到女仆是為什麽自殺,但他不敢仔細去想,更不敢去驗證那些螺絲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就這樣,一直拖到了今天。


    ……


    「時津先生,你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麵對主持人水無憐奈的提問,時津潤哉雙目圓睜,眼神中充滿了不安與驚恐。


    「不、不可能!」


    「這一切都是假的!」


    「絕對沒有的事情!」


    「不可能啊——!」


    突然,時津潤哉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瘋般地衝出了演播廳。


    直到這一刻,他下意識的行為也是拒絕接受自己推理錯誤的事實,選擇了直接逃避。


    反正「幽靈」的話不能當做證據,自己隻要不承認就還沒有輸!


    時津潤哉跑出演播廳,衝進了隔壁的後台休息室。


    「可惡!」


    時津潤哉佇立在化妝台前,拳頭忿忿砸向化妝台的桌麵。


    被算計了……


    可是他是怎麽知道那些事情的?


    那個不入流的江湖騙子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案件的具體,連螺絲的來源以及自己參與過案件調查的事情都知道。


    通靈……


    怎麽可能?


    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靈魂的!


    「靈魂……」


    「嗬嗬……」


    時津潤哉的嘴角揚起一絲扭曲的角度,譏笑自己有一瞬間竟然想要相信「通靈」的存在。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在他的身後悄然出現。


    時津潤哉躬在鏡子前,起初還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異狀。


    當他略微抬頭去看麵前的鏡子時,這才猛然注意到身後的一個人影。


    「喝!」


    時津潤哉下意識扭過身,卻因為驚嚇,動作幅度太大,屁股撞在了化妝台上,發出「桄榔」的一聲響。


    「你、你是誰!?」


    時津潤哉驚恐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女子擁有一雙馬尾頭,深埋的頭顱大部分被長劉海兒擋住,身上穿著藍白色為主的女仆裝,腰間還係著圍裙。


    猛然間,時津潤哉的腦海中閃過一絲半年前的記憶。


    那個時候他「破案」心切,曾經找到女仆本人逼問她承認罪行。


    「你是……」


    「水口香奈!」


    那道身影沒有開口迴應,但深埋的頭顱略微抬起。


    隻見那一隻怨氣十足的眼睛從劉海兒的碎發間瞪著他,下方是流著鮮血的灰色嘴角。


    「不、不可能!」


    「你是那個化妝師……你想嚇唬我對不對?」


    「你們都是串通好的!」


    盡管時津潤哉的身體一個勁兒往後退縮,但頭腦第一時間還是清醒的。


    他嘴角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強行裝出自己很鎮定的樣子。


    可就在這時,休息室的房門突然打開,化妝師出現在了門口。


    「時津先生,節目組還等著你迴去呢!」


    「時津先生,你怎麽了?」


    時津潤哉的屁股幾乎坐在化妝台的桌麵上,轉頭看向門口站著的化妝師。


    而化妝師卻像是看不到他麵前的女人身影一樣,隻是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你、你……」


    「你看不見她嗎?」時津潤哉語氣顫巍巍地問道。


    「看見什麽?」


    化妝師一臉疑惑,「這裏不是隻有你和我嗎?」


    此時此刻,時津潤哉的大腦已來不及更多思考,他再次轉過頭盯著麵前的身影。


    看著那不斷逼近的灰色麵孔,他的雙腿不自覺開始打顫。


    「你……」


    「是你害死我……」


    從女性身影的口中發出如鬼魅般的悠長聲音,符合人類對已死之人所發出聲音的一切幻想。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燈光也開始閃爍,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音。


    這一刻,時津潤哉那本就繃到極限的神經被恰到好處地撩撥了,擠壓許久的情緒堤壩如排山倒海般崩潰。


    「不是我!」


    時津潤哉扭身便往門口跑,一把推開了堵在門口的化妝師。


    可是他跑得太急,沒看清腳下的門檻,一下被絆倒在休息室門口。


    他顧不上膝蓋的疼痛,趕緊扭身看向房間後麵,那道恐怖的女性身影正往這邊追來。


    「別過來啊!」


    「我不是故意做偽證的!我也沒有想到你會自殺啊!」


    「不是我的錯!」


    「別過來啊!」


    坐在地上的時津潤哉一邊往後退縮,另一隻手一邊胡亂地嘩啦著。


    可即便如此,也阻擋不了「女鬼」接近他的腳步。


    直到「女鬼」的手掌逼近他的腦袋,他嚇得趕緊雙手捂住了腦袋。


    可是就這樣等待了幾秒鍾,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他試探性地鬆開捂著腦袋的雙手,緊張地環視四周,卻看到女仆和化妝師就站在自己麵前。


    周圍是抱著攝像機的電視台工作人員,正用鏡頭懟著他的臉拍攝。


    而女仆這時候也摘下了假發套,露出了下麵原本小波浪的短發。


    歡快的笑容之下是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哈哈~」


    「承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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