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逃竄的陸抬突然停下腳步,塗鬆愣了下,生怕有什麽陷阱,也趕忙跟著刹住腳步,生怕有什麽陷阱。如今他是真的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疑惑不解地定眼望去,隻見前方已經沒有了去路,陸抬逃命方向上懸崖峭壁驟現,黑氣叢生,突兀阻斷了去路。


    心情大好的塗鬆直唿天助我也,他望著陸抬開口道:“前方懸崖底下是一條古怪的流沙河,就算是我,以這副身軀下去都得少了半條命,你就更別說了,就算你體魄再如何強悍,也撐不過幾息工夫,便會屍骨無存。”


    陸抬低頭望去,隻見此河深不見底,河水呈現詭異的綠色,不時有樹葉或者一兩顆小石頭掉進河裏,卻是瞬間響起一片嘈雜的嘶嘶聲。這種現象,像極了陸抬那年化學課上,白發蒼蒼的化學老師神神秘秘地用鑷子夾起一小塊金屬鈉放進水中的劇烈反應。


    陸抬盤坐著,長唿出一口氣,“不逃了。”


    其實剛剛重傷塗鬆,趁著他發動大招後虛弱,行動不便時,陸抬是有機會跑掉的。不說其他,溜迴石碑城,之後渾水摸魚見機行事總是沒問題的。隻是如此一來,難免傷及無辜,說不定事了後,功德都會被扣成負數,陸抬這才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局麵也無傷大雅,頂多就是死了迴檔搬救兵的事。隻不過如果有的選擇,陸抬不想動用迴檔就是了,畢竟他也不知道迴檔會迴到什麽時候,萬一直接迴到上次還沒晉升武極境的時候,然後他還需要重新修煉淬體,重新下山積攢功德,陸抬覺得自己一定會瘋的。


    陸抬優哉遊哉地盤坐著,點兵點將般依次排列出七個法寶,置於身前,手心還裝模作樣地拿著一把九蕉扇。


    塗鬆嗤笑了一聲,“我最是見不得你們這故作瀟灑的做派。”


    沒等陸抬迴話,他笑道:我自幼是個道癡,不喜往來,喜歡獨自在西屏山上悟道修行。某一天,正值朝陽噴薄,天地誕生第一道陽光,我在山巔低頭望去,隻見霜花遍地,一夜之間欣榮花草全部枯死,天地皓婉如皎月,這才曉得山下為何有那濃霜猛於烈陽的古諺。我心有所感,這才悟得這招‘霜殺百草’。


    塗鬆輕輕拂袖,不見有什麽東西甩出,以他為中心,方圓十丈內,所有花草樹木皆如枯死般凋零。陸抬心感不安,倉促間再顧不得瀟灑,他調動所有法寶圍護己身,又用靈氣催動手中九蕉扇,頓時便有狂風肆虐,傾巢湧向塗鬆。


    塗鬆無動於衷,肆虐狂風吹得他倒滑出去數步,但也僅此而已。反觀陸抬這邊,所有圍護法寶瞬間如同被落寶符打落般齊齊掉在地上,而且無一不滿布風霜,亮度驟減。自從踏上修行後,陸抬就再感覺不到什麽天寒地凍,可此時卻感覺體內有一股寒氣直竄。


    修行之人大抵如此,饑不飲食,寒不添衣,這不是裝,而是體內靈氣自行護體使然。橘頌峰上,也就隻有杜畢書會翻閱古籍,研究著如何關閉停止這股靈氣的運行,然後走街竄門提醒人早晚天寒勤添衣。


    他還會在大雪天裏,一腳踏進等人高的積雪裏,雖然凍得瑟瑟發抖,依舊高喊讓二師姐去找他。這時候,二師姐揪心不已,會使勁拍打大師兄王富貴的頭,讓他別在那杵著當木頭,快去把雪地裏凍得鼻青臉腫。


    陸抬此時被凍得直打哆嗦,手腳麻痛,漸漸地感覺不到知覺。不僅手腳,他感覺體內五髒六腑都要被凍壞了,明明此時癱倒在地,背部硌著一塊大石頭,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睡意漸漸襲來,陸抬知道這一睡就再也起不來了。陸抬趕忙咬咬舌尖,不時便有猩紅的鮮血滲出他的嘴裏,竟是借著這點疼痛感,他才有一絲氣力運行體內的靈氣療傷。


    塗鬆也不好受,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慘白。此種秘法比之先前的重生之術還要霸道幾分,有傷人和,須得以自身壽命為代價,這也就意味著何昊羽這具身體至多不過數年時間就行將報廢了。占據境界上的優勢,依舊使用這種秘法,足可見他已經對陸抬重視到了何種程度。


    汗水從額角處滲出,還沒等順著臉龐滾落,就已凝成冰霜。陸抬雙手顫抖不已,想到杜畢書時,仍是笑出了聲。


    臉色蒼白,累得癱倒在地的塗鬆皺著眉頭,“你笑什麽?”


    陸抬嘴唇微動。


    對於這種帶有親人的親切問候,塗鬆淡淡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媽早死了。”


    他認真的想了想,“我娘的模樣,在我腦海中總是模模糊糊的,但好些事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我記得每年霜降這天都是半喜半憂的,喜的是因為我媽是個賣水果的推車小販,我們那兒有霜降這天買柿子和蘋果吃的習俗,柿子蘋果,寓意事事平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同行來找我家買栗子和柿子,寓意利市。


    我們那的習俗是不能吃自家賣的水果,否則會不靈驗,故而我媽總會在收攤前去撿選別人挑剩的柿子,蘋果和栗子來吃。學塾裏煩死人的老頭子常說開源節流,小家小戶的,無法開源,自然得再節流一事上下一番功夫。”


    塗鬆頓了頓,繼續道:“而憂的自然是因為天冷,霜降後便是立冬嘛。大戶人家牆頭蓋得比人還高,當然無所謂。露深花氣冷,霜降蟹膏肥。對於他們,霜降隻是吃蟹的好季節。”


    可能自覺廢話有點多,塗鬆搖搖頭,趔趄起身,向陸抬步步逼近,絲毫不給他療傷的機會。


    陸抬握緊拳頭,指甲深陷入肉裏,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借著這份疼痛感帶來的一絲氣力,他收起地上的幾件法寶。這些法寶他寧願給出去,到時候再想辦法拿迴來,也不想平白在法術和法寶的對拚中毀壞。


    無論自家師兄和直女無良師姐表現得如何大氣,但也絕不是自己隨意揮霍的理由。他們給是一迴事,自己用是一迴事。雖然他們從來不說法寶用壞了要如何如何的,但自己這個小師弟不能不當一迴事,天底下哪有光顧著揮霍自家人家底的小師弟。


    念及於此,他縱身往崖底跳去。


    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你這混賬王八蛋手上!


    倍感虛弱的塗鬆眼睜睜望著陸抬往崖底跳去,做不得絲毫動作,耳邊還傳來陸抬奇奇怪怪的話:


    “老子上路扛壓這麽久,你個錘子的懷沙宗是在野區刷微信步數嗎?老子香蕉你個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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